蘇沅將外頭亂糟糟的事情一一安排好,剛到家門口不等進屋,就聽說林明晰在宮中不知為何觸怒了皇上,挨了板子被人抬了回來。
林明晰性情沉穩,辦事周到,素來很受皇上賞識。
別說是挨板子,就算是斥責也從不曾挨過一句。
今早好好地進了宮,結果到了下午卻被抬了回來。
林慧娘和林傳讀見了嚇得魂不附體地連聲喊菩薩,得知這是皇上下令打的,瞬間更是軟了腿。
管家急急地迎著蘇沅往裡走,苦澀道「大人受了罰,老爺和夫人被嚇得不輕,外頭起了些許流言,府中下人跟著七嘴八舌地議論,這話傳到老夫人耳中,更是……」
「說什麼?」
蘇沅腳步微頓面無表情看向管家,冷聲道「他們都在說什麼?」
管家被她眼中冷色嚇得頓了頓,遲疑片刻才小聲說「有人說,大人這次冒犯皇威,觸怒皇上,往後只怕是……」
他欲言又止地低下了頭沒敢接著說,蘇沅轉念一想卻什麼都明白了。
她慢條斯理地拍了拍被風吹縐了的衣袖,要笑不笑地說「說林明晰就此失了皇寵,今日挨了板子,明日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掉了腦袋禍連全家性命,是嗎?」
管家苦著臉做勢打了打自己的嘴,悶聲說「少夫人言重了,下人們不懂規矩,聽人胡言了幾句就信口胡說,當不得真的。」
蘇沅冷呵一聲,盯著管家的臉,微妙道「他們不懂規矩,你也不懂?」
「這……」
「旁人信口胡說,你身為府里管事,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
不等管家開口,蘇沅就道「吩咐下去,無事不可隨意外出,任何人不得擅議此事,若是讓我再聽到半個不該提的,休怪我不顧往日情面。」
蘇沅說完邁步往前走了幾步,突然回頭看向表情複雜的管家,語音生冷。
「還有,滿府上下除了四個主子,下人滿打滿算不過二十,如果就這麼幾張嘴你都管不住,我看你這大管家倒是也不必當了,早日收拾包袱另換個穩當的主家也好。」
蘇沅幾句話將管家嚇得面無人色,頭也不回地朝著後院而去。
臥房裡,林明晰面色不佳地趴在床上。
林慧娘和林傳讀心急如焚地圍著他,想說話又不知說什麼好,糾結得臉雙雙皺成了包子。
見蘇沅來了,林慧娘如蒙大赦地跑過來拉住了她,急聲道「沅沅你可算是回來了,你快幫我們問問明晰是怎麼回事兒。」
說著說著林慧娘心急得就要掉眼淚。
「好好的,怎麼就能突然惹怒了皇上,還挨了打呢,你說這有什麼事兒不可好生說,動不動就打板子,這……」
林明晰趴在枕頭上咳了一聲,輕聲提醒「娘,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可妄言。」
林慧娘悻悻地捂住了嘴不敢多言,求救似地看著蘇沅不放。
蘇沅深深吸了一口氣,眼含無奈地看了林明晰一眼,林明晰的嘴巴無聲動了動。
蘇沅眸光狠狠一閃,壓下眼底複雜轉而對林慧娘說「娘,他說錯了話就當罰,皇上打過罰過,這事兒就算揭過去了,沒事兒。」
林輝你那個驚魂不定地盯著蘇沅,不確定道「打了就算過去了?」
「真的沒事兒了?」
蘇沅好笑點頭,說「打也打了,罰也罰了,自然是沒事兒了,您放心就是。」
強撐了半晌鎮定的林傳讀聽見這話,半信半疑地看向林明晰,小聲問「真沒事兒?」
「無事。」
林明晰勉強擠出笑,輕聲說「今日是我之錯,皇上罰也應當,挨了這頓打就沒事兒了。」
蘇沅和林明晰是家裡的主心骨,他倆都說齊聲說沒事兒,林傳讀和林慧娘對視一眼,只能是暫時將心放回了肚子裡。
蘇沅見狀勾唇笑笑,想了想索性說「我記得之前我受傷時宮裡賞了不少補品,其中不少都是吃了都是對養傷補氣有效的,一會兒乾脆讓人挑些好的出來燉上,喝下去這傷定然能好得快些。」
林慧娘聞言想也不想就說「哪兒讓人去燉?」
「廚房裡的人不知道怎麼燉,胡亂燉了平白浪費了好東西,我去。」
她說著就要往外走。
林傳讀見蘇沅和林明晰有話要說,索性就跟林慧娘一同走了出去。
在旁站了半天的許嬤嬤帶上屋內的幾個丫鬟靜聲退了出去。
門關好的瞬間,蘇沅啪嘰一下在床邊坐下,拉開蓋在林明晰身上的被子看了一眼,心有餘悸道「真挨打了?」
林明晰抱著枕頭趴好,悶悶道「不然你以為呢?」
兩人大眼瞪小眼片刻,蘇沅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小聲問「真是為國公府之事挨的打?」
「你到底說什麼了?」
林明晰一看她這表情就知道蘇沅也有事兒瞞著,只是蘇沅不說他也沒問,平鋪直敘地將宮中發生的事兒大致說了一遍,末了抱著枕頭悶聲說「國公府和皇后的意思是不可深查,否則死去的小國舅以及國公府的聲譽都會毀於一旦,最好是立馬抓了行兇之人問斬,早早地將此事了結,省得多生枝節。」
可明眼人一看就知此事沒那麼簡單。
也絕不是能草草抓幾個夥計了事兒的。
林明晰和賀然不贊成,建議詳查此案,老國公聞言氣得當場翻了白眼,不顧老臣體面和賀然發生了爭執。
賀然面俊嘴尖,口舌厲害得緊,老國公哪兒是他的對手?
兩人言語交鋒不過片刻,老國公就捂著心口說頭暈,後殿的皇后聽說了,大失儀態趕過來救場,要拎著賀然治罪。
賀然不過是實話實說,本不算罪。
林明晰忍不住幫嘴說了幾句,捂著心口嗷嗷喊了半天的老國公頂不住眼白一翻暈了過去。
皇后大怒不已,然後林明晰和賀然就被皇上命人拉了出去,一人挨了十個板子,雙雙被人抬出了宮。
原本這事兒發生在深宮之中,稍掩飾些也不至於會讓太多人知曉。
可抬著林明晰和賀然出來的人不知怎麼想的,偏生走了最熱鬧的一條宮道,出的人最多的一道宮門。
不到一個時辰,林明晰和賀然挨打被罰的事兒就傳遍了大街小巷。
外人不知內里,見了說什麼的都有。
林慧娘和林傳讀聽旁人說了幾句,自己又搞不清楚情況,心急上火了半天。
若不是蘇沅及時回來了,林明晰還不知如何才能把人安撫好。
他意味不明地嘆了口氣,抬頭看著蘇沅。
「你呢?出去這么半日,忙活什麼去了?」
蘇沅尷尬地嘿了一聲,搓了搓手指,答非所問地說「你是說,提深查此事的人,都挨了罰?」
林明晰木著臉點頭。
大殿內攏共不到十人,除了閉嘴不吱聲的,明擺著幫國公府的,開了口的賀然和林明晰,一個也沒跑了。
蘇沅見狀臉上的笑越發勉強,出口的話聲也多了幾分艱難。
「那你說,我若是拐彎抹角地讓旁人去說了差不多的話,會怎麼樣?」
林明晰撐著起來了些,雙手捧著蘇沅的臉,盯著她的眼睛認真道「你可能不會怎麼樣。」
畢竟皇上不可能特意把蘇沅叫進宮打一頓。
但是……
「我可能就不怎麼樣了。」
因為皇上打他,還是很方便的……
蘇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