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力的支起身子,忍著咳嗽說「她不會傷我性命,你們退下,不可聲張!」
門外的人不敢回應。
蘇沅聞言嘴角扯唇了個嘲諷十足的弧度。
她冷聲道「你說的對,我的確是不敢傷你性命,可有些事情,做了總是要承擔後果的。」
「葉大人,對不住了。」
蘇沅是裹著火來的。
饒是有心留幾分理智。
毫無招架之力的葉清河也足足吃夠了苦頭。
葉清河見過蘇沅動手。
也暗暗唏噓過被蘇沅摁著打的人有多慘。
如今挨打的人變成了自己。
他除了肉痛,更多的卻是好笑。
他放棄掙扎似的仰面躺在地上。
喘著氣說「你可曾記得,以前你也是用這雙手護過我的?」
「在那條巷子裡,柳家那個倒霉少爺被你打得夠嗆,當時我就在想,這姑娘看著嬌嬌柔柔的,怎地如此厲害。」
「我沒想到,你的手有一日竟會打到我的身上。」
蘇沅聞言恍了一下。
不知作何表情的呵呵一笑,淡聲道「你在做那樣的事之前,就理應想到自己會有什麼下場。」
「沅沅……」
蘇沅「再叫一聲牙給你打碎!」
「哈哈……」
葉清河笑了幾聲牽扯得傷處震痛。
艱難的穩住了呼吸才說「我其實有個問題一直想問。」
「你與我分道而裂,是為了林明晰嗎?」
跟林明晰相比。
不算光明磊落的葉清河更是沒什麼好友。
他絞盡腦汁的算計自己的前程。
估算他人的人心。
冷冷靜靜的算好了一切。
卻沒想到中途能闖出來個意外的蘇沅。
於他而言。
蘇沅跟所有人都是不一樣的。
但對蘇沅而言,他好像什麼也不是。
蘇沅只在乎林明晰。
葉清河閉眼壓下翻湧的不甘,自嘲道「林明晰當真那麼重要?」
「在你眼中,他就那麼好?」
葉清河自嘲中滿是譏諷。
甚至生出怒氣。
「可你曾經也是護過我的!為何如今只看得見林明晰!」
葉清河充斥著怒氣的指控。
落在蘇沅耳中儘是說不盡的滑稽。
她無喜無怒的注視著葉清河近乎猙獰的面孔,輕聲道「那你可知,我當初為何護你?」
葉清河狠狠一頓。
蘇沅自顧自的笑出了聲。
她說「因為你是林明晰的朋友。」
蘇沅不是個喜好多管閒事的人。
對除己之外的事兒也不感興趣。
生不出多餘的同情心。
她當時之所以見葉清河遇難處出手相助。
原因只有一個。
因葉清河是林明晰的朋友。
她因林明晰對葉清河格外容忍。
現如今葉清河卻問為何自己比不上林明晰。
蘇沅滑稽之餘只覺好笑。
她當時究竟是為什麼會覺得這個人還不錯的?
蘇沅甩了甩略帶酸疼的手,冷冷道「今日我來,不是想跟你敘舊的,畢竟你我之間早就沒什麼可論舊情的了。」
「我只是想告訴你,別去動你不該動的人,別去起你不該起的念頭。」
「你若是不作妖,咱們尚可如此井水不犯河水,但你但凡膽敢生出半點對林明晰不利的心思,下一次,可就不會是這麼一頓打能解決了的。」
蘇沅縱是無官無職。
也無葉清河的威風氣派。
但她也容不得任何人算計。
這樣的事兒,有且只有一次。
葉清河凝滯許久未有回應。
蘇沅倒也不在意。
她拔腿就要走。
葉清河突然出聲。
「你只知林明晰,那你可知我的心意?」
「林明晰重要,難道我的心意就真的那麼一文不值?」
蘇沅冷笑。
「我只在乎的我想在乎的,別人怎麼想的與我何干?」
「葉大人說的心意太貴重,我消受不起,您還是另尋他人吧。」
蘇沅毫不猶豫的推門而去。
腳步背影全是決然。
葉清河愣愣的看著她走遠。
一直以來被自我麻痹而填充的心口,像是瞬間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塊血肉。
空蕩蕩的呼啦往裡灌風。
發梢指尖炸開的,全都是窒息的疼。
無人敢攔蘇沅。
蘇沅揚長而去。
葉清河過了許久才堪堪回神。
他看著自己被處理好的傷口不言語。
跟著他的人將大夫送走,忍不住小聲道「大人,大夫說您傷得不輕,得好生靜養些時日,萬幸的是都是些皮外傷,未傷及筋骨,否則若是傷到厲害之處,只怕是……」
「都是些皮外傷,有什麼好值得大驚小怪的?」
蘇沅下手雖狠。
可到底是留了分寸。
葉清河恍惚中竟生出了一種暗慶之感。
他自嘲道「你看,哪怕是到了這種時候,她還是心軟的。」
「打我只是想讓我疼,還是不忍傷我命。」
「我從很早就知道,她心軟……」
「大人,她分明是……」
「好了。」
「我累了,你下去吧。」
葉清河擺手制止了那人的話。
等人走遠後才無聲苦笑。
「我何嘗不知,她是怕給林明晰惹麻煩才對我留了一線?」
可那又如何?
只要他還活著。
他就不可能放棄。
蘇沅不是說自己最在乎的只有林明晰嗎?
可那要是林明晰沒了呢?
她不就能看到自己了?
葉清河忍著疼呼出一口氣,啞聲輕嘆。
「我怎麼可能會放棄呢……」
「那也是我想要的人啊……」
蘇沅的動作實在太快。
以至於來福追到的時候,她已經殺了進去。
第一個人殺進去就罷了。
要是再讓來福也衝進去。
葉清河滿門上下的人就都可以滾了。
心急如焚的來福被攔在門口不得入。
正想要不要拼命硬闖的時候。
蘇沅出來了。
來福看到蘇沅好胳膊好腿的瞬間,險些激動得哭出聲。
連滾帶爬的撲過去就喊主子。
蘇沅嫌棄的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瞧你那點兒出息。」
來福苦著臉道「您太嚇人了,我……」
「我沒事兒。」
來福……
驚魂未定的來福被蘇沅帶著回去。
一路上來福都在絮絮叨叨的說自己有多害怕。
蘇沅心不在焉的聽著,突然說「對了,你找幾個人在文史院的門口守著,有任何動靜就立馬通知我。」
來福悻悻應是。
蘇沅吐出一口濁氣,仰頭看著不見日光的天色,無聲一嘆。
「入了這盛京城,風只怕是再難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