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蒼墨山

  懷北雪災的消息逐漸在民間四散。

  道聽途說,說什麼的都有。

  蘇沅每日聽說著各色靠譜或是不靠譜的消息,極其煎熬的過了幾日。

  等莊衛等人終於將需要的東西準備好,距離懷北雪災已經過去了快二十日。

  蘇沅要涉險去懷北。

  身邊沒一個人同意。

  畢竟懷北目前的情況誰也說不清楚。

  官府的人尚被大雪堵在了外圍。

  蘇沅千里迢迢的趕過去,到了那處說不定什麼也做不了。

  只能是在外頭等著干著急。

  但是所有打定主意要做的事兒,誰又能攔得住?

  眾人勸說無果,私底下商議了一番。

  再三斟酌後,來福和冬青留下暫時看管城內諸事。

  蘇沅帶著身手相對較好的莊衛和楊悠儘快出發。

  出發前,蘇沅命人準備的藥材,棉衣等物件都沒能裝點清楚。

  這些東西都不是常備的。

  蘇沅要得又太急。

  想都打點清楚,需要的時間遠不止於此。

  蘇沅實在是等不下去了,索性就讓莊衛在後頭帶著東西趕上來。

  自己則是帶著莊衛和臨時招募到的十個鏢師打馬上了路。

  浣紗城到懷北,慢慢的走,花上一兩個月也屬正常。

  但是在蘇沅的催促和眾人的亡命下,他們將路程足足縮短了一半有餘。

  趕到懷北邊界時,也才花了不到半月。

  尚未進入懷北之地,空氣中的寒氣已經讓人蒼白了臉。

  來的路上有不少裹著薄衣爛衫拖家帶口背離懷北而去的人。

  坐在馬背上遙遙而望,目光所及之處滿是赤目的雪白。

  冰冷得讓人心中生怯。

  蘇沅勒緊了手中韁繩,張嘴時眼前就多了一片白茫茫的霧氣。

  「原地修整半個時辰,找個從前邊來的人打聽打聽前頭的情況,半個時辰後出發。」

  跟蘇沅最近的莊衛沉沉的應了聲是。

  下馬張羅著眾人原地休息。

  鏢師頭領趕馬上前,幫蘇沅將馬栓好後,匆匆翻身上馬去了前頭探路。

  蘇沅接過莊衛遞過來的餅子吃力的啃了一口,啞聲說「讓兄弟們將能穿的衣裳都穿上,越近越冷,再這麼下去,只怕是人受不住。」

  莊衛啞聲說是。

  正巧這時候鏢師頭領回來了,跑近了不等跟蘇沅搭話,先喊著讓人用棉布舊紗將馬腿馬蹄子都儘可能的裹上。

  見人都動了,他才擦著頭上的汗走了過來,喘著氣說「蘇公子,過了前頭這座山,地上就都是雪了。」

  「山頭那邊的氣候跟這邊可不一樣,別說是馬,就算是耐寒耐旱的騾子來了,只怕是也撐不住,咱們先將馬蹄子裹上,能好一些是一些。」

  天寒地凍的,若是馬都受不住凍死了。

  人就更不可能成事兒了。

  光是靠著兩條腿,冰天雪地的,能走到哪兒去?

  蘇沅緩緩呼出一口氣,苦笑道「我對這樣的地形環境都不熟悉,也不知該如何是好,聽你的便是。」

  找鏢師的時候,蘇沅的要求就是對這種特殊的地形氣候有經驗的。

  因為她真的不懂。

  也不敢拿人的性命輕易冒險。

  所以對於任軍等人的建議,她都是聽的。

  蘇沅有多急,在場的人都是知道的。

  這種情況下,就怕蘇沅光是顧著著急不懂裝懂。

  一味地逼著眾人趕路才真的會壞了事兒。

  見她不反對,任軍不動聲色的鬆了一口氣。

  能聽進去話,不盲目指揮就是好的。

  他在蘇沅的身邊蹲下,也不在意硌牙,隨手抓了個餅子塞嘴裡扯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說「我剛剛去前頭打聽了,進了蒼墨山,就是此次雪最大,受災最嚴重的地段。」

  「懷北當地的知府一個月前就組織了人在山口的位置準備救援,可雪太大了,還有雪崩的可能,人在外頭守著,再著急也進不去。」

  「裡邊的人至今也沒出來的,到底是怎麼個情形也說不清楚。」

  蘇沅聞言無聲的攥緊了手裡的餅子。

  任軍抻著脖子費力的咽下去一口,胡亂從地上捧起一把薄雪往嘴裡一塞順下去了,才呼哧著說「不過前幾日大雪稍微停了一些,聽說有個人執意帶著一隊人闖了進去,進去就沒了消息,這會兒也不知是死是活,也說不清楚。」

  聽到有人進去了,蘇沅的瞳孔無聲縮緊。

  她聲調莫名繃緊,甚至有幾分說不出的尖銳。

  「有人闖進去了?」

  任軍苦笑了一下,點頭道「是有這麼一隊人,聽說領頭的來頭還不小,帶來的人也很是精銳,前前後後不下百人,還帶了好幾十輛車。」

  他指了指前方看不見天色的蒼穹,無奈聳肩。

  「只是這天兒您也看見了,老天爺發了怒,再尊貴的人進去了,也找不到生路在哪兒,具體情況我一時半會也跟您說不清楚,只能說是走一步看一步,咱們到了地方再說。」

  實話不好聽。

  可任軍說的,的確就是大實話。

  蘇沅忍著心底焦急無聲苦笑。

  「是啊,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無聲沉默在空氣中瀰漫。

  半個時辰後,他們準時出發。

  林明晰在信中提到的地方,已經到了懷北腹地深處。

  過了蒼墨山,也得再繼續往裡走。

  可是積雪已經將蒼墨山的入口堵死了。

  蘇沅等人趕到的時候,山道入口處有不少人。

  但是卻沒一個敢冒險往裡頭進。

  一個在外圍踮著腳四處看的大娘見著蘇沅一行人,趕緊隔空擺手,喊著說「哎呦,別過來了!可不能再往裡走了!」

  蘇沅勒住韁繩止步不前。

  莊衛呼出口氣下馬走上前去查看。

  大娘裹著一件遍布著破洞的薄襖手舞足蹈的對莊衛比劃著名什麼。

  莊衛眉心褶皺漸深。

  片刻後折返回來在蘇沅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蘇沅眉心輕輕一跳,利落的從馬背上一躍而下。

  雪地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跡。

  莊衛拿著件厚厚的披風追了上去。

  蘇沅擺手示意不必,啞聲問「大娘,前頭是什麼情況?」

  「真進不去了?」

  大娘裹緊了身上的襖子,苦著臉嘆氣。

  「可不是進不去了麼?」

  她抬手指了指前頭的方向,苦澀道「積雪將山道入口都封死了,知府大人帶著人在前頭挖了好些日子了,原想著說不定能挖出一條路來,哪怕是不寬,只要是能讓人進出就行,好歹想法子先將裡頭的人救出來,可哪兒有那麼容易?」

  人在地上玩兒命似的挖。

  老天也在不眠不休的下。

  人力除去的積雪,遠不及天下降下來的多。

  山道兩側地勢險峻。

  稍有不慎就可能引起雪崩。

  山道入口處不敢聚集過多的人。

  老天爺卻沒這樣那樣的顧忌。

  白日裡人們忙死忙活的幹了整日,半夜過去,積雪又變成了起初的深度。

  官府人力有限。

  這裡在幹活的,多是當地還沒撤走自發趕過來的百姓。

  氣溫一日賽一日的低冷。

  當地百姓多窮苦,本就沒什麼可蔽寒保暖的東西。

  咬牙在這裡忙活上兩日,見始終無望,大多也都選擇儘早離去。

  畢竟救人也是要看實際的。

  若是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哪兒還敢奢望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