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正弘走了許久,蘇沅都還是一副沒能回神的樣子。
來福從外頭進來見狀,往前些低聲說「回公子的話,那人已經安排妥當了。」
蘇沅難掩疲憊的摁了摁眉心,啞聲道「沒真傷著吧?」
來福笑著搖頭,說「都是您早就安排好的,那棍子聲聽起來嚇人,可實際上一點兒也沒能落在人身上,按您的吩咐,給了豐厚的銀子,將人打發出去了,一時半會兒絕不會有人察覺異樣。」
蘇沅捂著臉緩緩呼出一口氣,低聲說「這樣就好。」
包正弘疑心重。
想真的讓他信任攤牌不容易。
蘇沅左思右想了許久,覺得只有讓包正弘覺得自己是同道中人才可行。
這不打死了一個人。
包正弘就上鉤了?
蘇沅掩下眼中複雜,輕聲說「對了,你去安排一下,明日我會隨包正弘一起去織坊看看,屆時只怕是不好帶人,你挑兩個身手好記性強懂得繪圖的人跟著。」
能去大本營的機會不多。
一定要抓住機會,將地形繪製出來才行。
這東西往後,可有大用處。
來福輕聲應是。
蘇沅煩躁的嘖了一聲,又說「還有,記得暗地裡搞清楚包正弘的夫人是怎麼回事兒。」
雖只是匆匆一面,可不知為何,蘇沅就是覺得,方媛不太對勁。
她在這人身上有所企圖。
而這人表露出來的又實在是讓人捉摸不透。
哪怕是為了穩妥起見,蘇沅也不會大意分毫。
來福見蘇沅實在是累了,無聲輕嘆「時辰已經晚了,公子要不先去休息吧,明日的事兒太多,您一時半會兒也是操心不完的。」
蘇沅苦笑了一下,沒好氣地說「豈止是事兒多?」
「你家主子可真是個會找事兒的。」
蘇沅說著起身走了出去。
走到門口,她突然說「暗帳名冊之類的東西,是不是大多都會被放在書房裡?」
來福愣了一下,輕聲答「理應是,只是這既被叫做暗冊,自然不會是放在明面上的,只怕是書房中藏有暗格,都是收好的。」
蘇沅若有所思的哦了一聲。
她擺擺手示意來福不必跟著,漫不經心地說「明日去了織坊,我可能會找機會去一趟包正弘的府上,屆時你們都機靈些。」
說不定,就能找到什麼不可說的東西呢?
來福對此並不抱有很大的希望,可還是恭恭敬敬的應了是。
蘇沅打著哈欠回了房。
次日一早,來福就將關於方媛的一些消息告訴了她。
蘇沅聽到中途皺眉打斷,沉聲道「你是說,方媛在外養著的那些人,不少都是包正弘手中出去的?」
來福頓了頓,神色也頗有些微妙。
「正是如此,那些人本是包正弘苦心找來的,也不知是要用在何處,可最後陰差陽錯的,都到了方媛的手裡,成了她暗地裡的面首。」
蘇沅嘖了一聲,古怪道「那這些人如今都在何處?」
來福輕笑。
「說這方媛也是個奇人,得了這些人也不避諱,直接大大咧咧的將人都養在了城外的一處莊子裡,時不時的還要親自去莊子裡看看。」
「莊子外醫藥不便,她還特意安排了幾個懂醫毒的人在那裡伺候著,就像是生怕有人將那些人害了似的。」
蘇沅腦海中閃過一道白光,微凝之後立馬就說「找人打聽清楚那些人的身份來歷,以及方媛去莊子上一般都幹什麼,什麼時候去,多長時間去一次,都打聽清楚了再來告訴我。」
「還有,找個時間,幫我暗中給方媛遞一封帖子,要找個機會把人約出來。」
來福不太明白蘇沅此舉用意。
可是勝在聽話,也不多問。
見蘇沅沒別的吩咐了,轉身去辦了。
蘇沅撐著下巴靠在桌子上,意味不明的咂了咂嘴。
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樣,想弄倒包正弘,或許沒想像中的那麼難。
包正弘既是說好了今日要帶著蘇沅去織坊。
自是不敢過分耽擱。
剛吃過早飯,就帶著人來了,請蘇沅動身。
蘇沅親自去看的,與派出的丫鬟看到的自是不同。
耗時許久,蘇沅終於親眼看到了南歌離口中的一切。
在這個城外的織坊里,密密麻麻擺著的全是幹活的工具。
這裡的工人,全是包正弘用各種名義從城中直接抓來的。
不少還是街上的乞丐。
到了這裡的人,被迫在監工的鞭子下不分晝夜的幹活。
有人試圖反抗,甚至想逃跑。
可最後的結局都是一個。
被抓回來,毒打認命。
或是寧死不屈,被人打死後,劃花了面目,模糊了身份來歷,變成一具屍體被扔到城外的荒郊野嶺。
至死無人問津。
蘇沅面帶嫌棄的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冷聲說「這些人都吃住在什麼地方?」
包正弘愣了一下,卻下意識地說「這裡活兒重,吃住自是虧待不了他們,只是那地方腌臢,怕污了公子的眼,所以這才……」
「帶我去看看。」
蘇沅冷冷的打斷了包正弘的話,面無表情地說「我說,我要去看看。」
蘇沅執意要求,包正弘自是不敢說不行。
他找了個人過來,帶著他和蘇沅去了後邊的一排房子裡。
蘇沅用勺子攪和了一下鐵桶里稀得幾乎可見底的清粥,又看了一眼身後宛若牢籠一般的屋子,面上顯然帶了怒。
她砰的一下將勺子砸回了桶里,在包正弘略顯驚疑的目光中冷聲說「包老爺,要我說,你未免也太宅心仁厚了。」
包正弘這下是真的有些小吃驚,不解道「公子何出此言?」
蘇沅橫了他一眼,冷聲道「既是來幹活的,又不是來討賞的,準備這麼多做甚?」
「大米價貴,熬成粥更是耗時耗力,這算下來難道不算本錢嗎?」
她隨意拍了拍手,用看死物的眼神看了一眼那些正在幹活的人,不屑道「只要能幹活,餓不死就行,何必如此浪費?」
「你們的這粥,太稠了,不合適。」
包正弘沒想到蘇沅說的會是這個,微怔之下立馬就從善如流道「還是公子爺考慮周到,這一點在下之前怎麼就沒能想到呢?」
「聽您的吩咐,我立馬就讓人去改。」
包正弘說著有些微妙的看了蘇沅一眼,暗暗在心裡呸了一聲。
他還以為,這盛京城來的貴人是個多好的人物。
可若論起心狠手辣,就連他在蘇沅的面前,也不得不說一聲自愧不如。
蘇沅呵了呵,接過來福遞過來的帕子捂住了口鼻,悶悶地說「還有你之前說這裡的人手不夠用了,是怎麼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