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猜測

  蘇沅回到自己的房間,抱著被子卻怎麼都睡不著。

  平心而論,蘇沅不覺得自己是什麼真正意義上的好人。

  她不像林明晰似的,聖賢書讀得多,對這人世間,心裡有著不可磨滅的家國大義。

  也沒有救人於水火的覺悟。

  活了上下兩輩子,她心裡最大的執念就是怎麼好好活著。

  至於其餘人是怎麼活的,她半點也不在乎。

  看見所謂的不平之事,她大約心頭觸動一瞬,也不會有比這再多的想法。

  畢竟這人活在世上,誰不覺苦?

  菩薩尚且顧不過來那麼多。

  她又何苦操心菩薩都管不過來的民間疾苦?

  可今日所見實在荒謬。

  也讓蘇沅第一次清楚的意識到,原來這裡跟現代是真的不一樣的。

  蘇沅心情複雜的拍了一下被子,無聲嘆氣。

  「皇權時代,果真是這樣的嗎……」

  可她連自己都保不住,還能操心去保誰?

  蘇沅琢磨了半宿,後半夜才勉強睡了一會兒。

  次日起床時,眼珠都是紅的。

  南歌離正在寫字,見她起了,絕口不提昨日之事,只是說「吃的在前邊放著呢,去吃了咱們出去一趟。」

  蘇沅有氣無力的哦了一聲,湊合吃了一些東西,就與南歌離出了門。

  南歌離先是帶著她去了城外,然後又去了有名的煙柳巷。

  一連幾日,南歌離都是這般帶著蘇沅看似漫無目的的閒逛。

  有時是去茶樓坐上一日。

  有時候,則是在街頭隨意閒逛。

  南歌離也不提之前的事兒,真像是一味地帶著蘇沅領略風土人情。

  可蘇沅卻有點兒忍不住了。

  這日沉默一路進了門,蘇沅突然說「先生就沒想放棄吧?」

  南歌離腳步微微一頓,有些好笑的回頭看了她一眼。

  「被你看出來了?」

  蘇沅無語的撇撇嘴,沒好氣道「你壓根就沒想掩飾好嗎?」

  南歌離嘴上是不提,可實際上卻帶著蘇沅逛遍了整個浣紗城。

  從城外的荒地到城內的荒唐。

  從裡到外,基本上算是帶著蘇沅逛了個遍。

  每日還總是無視蘇沅的不滿與她說一些有的沒的。

  看似是在閒聊。

  實際上就是在讓蘇沅了解這城裡的情況。

  她甚至連城主府上有幾個小妾都跟蘇沅說得清清楚楚。

  要說沒點兒什麼別的想頭,蘇沅當真是半點也不信。

  蘇沅帶著說不出的煩悶往凳子上一坐,也不理會南歌離的表情,自顧自地說「若是我沒猜錯,林明晰之前交給老爺子那個東西,是那位給的吧?」

  蘇沅說話的時候,手指了指頭頂上的天。

  指代明確。

  南歌離滿意一笑,點頭道「不錯。」

  蘇沅呵了一聲,又說「那位讓林明晰特意帶了東西出來,想必是有深意,是表示南家已經在他心中不敗,還是暗中給了南家旁的權柄?」

  南歌離笑吟吟的不說話。

  蘇沅看她一眼也不介意,索性就說「先生不答,想來就是二者皆有了。」

  南歌離不見得就真的是什麼想普度眾生的聖人。

  她想摻和這灘渾水,唯一的合理解釋,就是她是受人之託。

  或者說,是得了不可違抗的命令。

  蘇沅咬了咬牙,冷笑了一聲才說「入城之前先生就說,浣紗一帶是朝中內政的主要來源之一,而觀城內亂象,想來就是這裡的財政出了大問題,或者是那位想對這裡動手,故而才暗中遣派先生來此查證,若是猜的不錯,除了先生這枚暗釘,那位必然還會派一個明面上的人前來調查。」

  蘇沅靜靜的看向了南歌離,一言難盡的挑眉。

  「先生,我猜得可對?」

  浣紗距盛京路遙何止千里。

  那位高坐金鑾殿之上,就算是知道了這裡的亂象,面對這裡的上下亢壑一氣只怕也難下手。

  派人前來,也不見得就能逃得過這裡的蛀蟲腐蝕。

  而暗中讓南歌離前來就不一樣了。

  南歌離擅取證查案。

  又是個不在官場,對外聲稱已經死了的人。

  她的所見所得,遠比前來的欽差大臣有用得多。

  相應受到的阻力也會減少很多。

  而南歌離決定讓她去,無非就是看中了她一清二白的身份和家底。

  她這樣的出身,哪怕是有人想去查,也絕對查不出什麼蹊蹺。

  蘇沅說完靜靜的看著南歌離不吭聲。

  像是在等著她回答。

  南歌離默了半響,突然感嘆「沅沅比我想像的更聰明。」

  蘇沅無言以對的扯了扯嘴角,半點沒有被誇獎的喜悅。

  這居然能算得上是聰明嗎?

  南歌離在她身邊坐了下來,慢悠悠地說「你猜到了絕大部分,也都猜對了。」

  蘇沅默默的摩挲著茶杯不說話。

  南歌離輕笑道「只是你只猜到了一層,沒猜到更多的。」

  蘇沅心煩意亂的將茶杯往桌上一磕,冷冷道「再多我可不敢猜。」

  事涉皇家,她哪兒敢多猜?

  萬一要是沒猜好,那是要丟人命的好嗎?

  南歌離不掩讚賞的嘖了一聲,然後才說「你只想到浣紗貪墨嚴重,可曾想過,那些被昧下的銀子,都去了哪兒?」

  蘇沅聞言像是有些不解,直接道「誰貪的自然就到了誰的荷包里,這有什麼好猜的?」

  南歌離搖搖頭,輕笑道「朝中有一句戲言,說的是浣紗城富,可這裡的官員各個都是正直清流,家中無底身無富銀,甚至都比不上這裡的一個普通商販過得富足,更是有人曾說,願去窮鄉僻壤為官,也不願到這遍地軟紗黃金之地過活,這你又可知為何?」

  蘇沅老老實實的搖頭,心說我上哪兒知道這個?

  南歌離也不賣關子,慢條斯理地說「據說,那些沒了蹤影的銀子,養了一支私軍。」

  蘇沅聽得心頭猛地一顫,難以置信的瞪圓了眼。

  「你在開什麼玩笑?」

  養私軍,那可是抄家株連九族的大罪!

  誰那麼大膽兒?!

  養了私軍是想用來造反嗎?

  南歌離無聲輕笑。

  「我看起來像是在說笑?」

  南歌離神色不似作偽。

  蘇沅咽了咽口水說不出話。

  南歌離也不看她的表情,輕呵一聲接著說「浣紗之事,早前就引起了朝中注意,皇上也派人前查過此事,只是前來來了幾撥人,最後都是無功而返。」

  這裡的官員,一個比一個清白。

  家底一個比一個乾淨。

  不管怎麼查,好像都沒什麼可糾之錯。

  可只要是做了的,怎會完全不留痕跡呢?

  南歌離面帶譏誚,用手指蘸著茶水在桌面上寫下了一個方字。

  蘇沅震驚的看著那個字,驚得險些沒能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