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沅是個沒享過福的。
也沒被人護著心疼過。
所以自來也不知道怎麼跟人叫喚自己疼。
反正嗷嗷喊了無人在意。 ❆
上輩子爛泥潭裡摸爬滾打小二十年,好不容易見著生活的微光了。
嘎嘣一下車禍成了人體組織狀的殘肢碎片,嗝屁前心裡惦記著的都還是剛剛接手的心案子。
一睜眼一閉眼到了這異世,兩眼一抹黑,兜比臉都乾淨。
前前後後也不知是怎麼過的,總之稀里糊塗就到了現在。
蘇沅總體還挺知足。
也沒覺得那些苦有多苦。
說起來也只是唏噓。
她感慨道「說起來我還是福大命大,這換個福薄的,早骨頭根子都爛完了,哪還能像我這樣活蹦亂跳的?」
林明晰本就心頭髮堵。
聽到她這話一時間竟不知應作何表情。
他良久沉默後無奈嘆氣。
「以後不會了。」
林明晰聲音低,蘇沅腦子裡想的一堆有的沒的,幾乎都沒怎麼聽清。
她奇怪道「你剛剛說什麼?」
林明晰避開了眼,淡淡道「沒什麼。」
蘇沅切了一聲也無意多問,嘴裡叼著根草繼續望天胡思亂想。
他們進水渠莊的時候本就不早。
刻意消磨了這麼一會兒,不多時就入了夜。
若是在林家村,日落時分正是農人們忙裡偷閒的好時候。
壩場上,空曠些的空地上,都是圍聚在一起說笑的人。
還時不時的有小孩子咯咯笑著跑來竄去。
可水渠莊卻不同。
明明應當是農人最閒適的時候,整個莊子裡卻沒多少出來活動的人。
偶有個把不聽家長囑咐跑出來的小娃娃,還沒等跑出多遠,就會被追趕著上來的家長拎著後脖頸抓回去。
蘇沅遇上個抓孩子的年輕媳婦兒,忍不住笑「姐,這會兒還早呢,怎就不讓孩子出來玩兒了?」
那小媳婦兒見蘇沅是真不知,有些納悶。
「你們瞅著面生,是外鄉人?」
蘇沅笑著點頭。
「外鄉趕來去投奔親戚的,今天路過這兒就暫時耽擱一宿。」
小媳婦兒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一手拎著自家不聽話的小崽子,低聲說「往常玩鬧就罷了,今夜大老爺在莊子裡住著呢,可萬萬生不得是非,你們既是從外鄉來的,就記著別去碰不該碰的規矩,早些找地方安置了才是正經。」
似乎是心裡忌憚極了,說這幾句話的功夫,她都忍不住四下張望。
像是生怕被人見著。
蘇沅見狀,心裡無聲的道了句老天助我,面上卻是恰到好處的不解。
「這是為何?」
小媳婦兒怕多說多錯,含糊其詞道「總之入了夜,滿莊上下就沒人會隨意出來走動,這是犯大忌諱的,你們心裡記著些就是。」
說完,不等蘇沅多問,她抱著小娃娃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蘇沅眯著眼睛打量了一下能看到的地方,發現的確是沒人走動的痕跡,不由得回頭對著林明晰露出了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林明晰瞬間會意,無聲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按他倆的計劃,蘇沅去探小樹林。
林明晰在草垛子那裡觀望。
莊子裡若是走動的人多,保不准人多眼雜的就泄露了蹤跡。
可眼下是個能走動的都主動歸了家。
無形中倒是給他們了個良好的時機。
這會兒動手,保管無人察覺。
蘇沅和林明晰找了個隱蔽的小角落再一核對行動計劃和撤退路線,確定無誤後,夜色更深,蘇沅抬手敲了林明晰的肩膀一下,一句話沒說,扭頭竄進了黑夜裡。
林明晰抿了抿唇,不太熟練的按照打聽到的路線,從小路繞到了草垛子那裡,用手將草垛子扒拉出了個草窩窩,身形一閃,把自己藏了進去,手裡還緊握著兩個火摺子。
只要蘇沅身上帶著的鐵哨子響,他就立馬就把這裡看得見的草垛子都點了。
秋冬時遇火走水是大事兒。
整個莊子的人都必然會被驚動。
混亂中他們再想做什麼也相對容易不少。
林明晰強行按耐心中焦急屏息等待。
另外一頭,蘇沅也順利的翻牆爬院抵達了目的地。
村民口中那個不可入小樹林。
進小樹林前,蘇沅心裡還暗暗嘀咕,吳大老爺那麼的家產,想養個外室包個小情兒,直接把人接進屋子不快活麼?
何苦委屈自己,冷風嗖嗖的天兒在小樹林裡打野戰?
可真見著小樹林後的真面目了,蘇沅就默默的鄙夷自己的無知。
養尊處優的吳大老爺怎麼可能會委屈自己呢?
是她這種鄉下來的小傻子見識短了。
有錢人的快樂她根本就想像不到。
只見那個極為神秘的小樹林後方,還坐落著一處小竹樓。
竹樓應該是最近新搭建的,透著月光都能看出處處簇新。
還有很多無人用過的痕跡。
許是不願讓太多人知曉,這宅子前邊守著幾個彪壯大漢。
進了小樓附近卻是再無人看守。
蘇沅心裡壓力小了不少,集中注意力開始打量小樓的環境。
小樓里點著燭火,從外邊看燈影重重,加上迎風而舞的窗紗,在月色下還挺有那麼幾分不可說的意境。
蘇沅麻溜的在小樓最近的位置找了個粗壯的樹杈子躲好,眯著眼睛朝著小樓里望。
她選的這個位置正好,不光是能直接看到屋子裡的景象。
還能隱隱聽到屋子裡傳來的動靜。
只是一直沒人說話。
蘇沅蹲得腿都麻了,還沒聽見半點聲響,心裡暗暗生疑。
難不成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想多了?
人吳大老爺大老遠的跑上一趟,就是為了來莊子裡享受一下難得的靜謐好時光?
她心底正嘀咕的時候,外邊有動靜了。
一個粗壯的婆子跟著一個渾身被披風裹著的人走了過來,推開了小樓的門。
婆子和被披風裹著的人全程沒說一句話,也無從探知猜測身份。
只是光是從身形可看出,披風之下的人是個女子。
蘇沅悄悄屏住了呼吸,一動不動。
直到那女子進了小樓後才不動聲色的鬆了一口氣。
剛剛那人被披風裹得嚴實,她也看不出到底是不是心裡猜測的那人。
只能是耐心等著。
女子進了屋後,送人的婆子就低著頭走了出去。
先前過分安靜的小樓終於有了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