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長，沈寨主真是個大好人！是不是？」
守衛們每人一碗，喝了溫熱的糖水。
暖暖的，甜甜的，簡直從嘴巴舒服到了胃裡，整個人都是暖的、甜的。
而甜食本身就是能夠讓人快樂的。
哪怕他們此刻肚子裡還是餓的，但因為有了一碗糖水，守衛們都覺得自己仿佛又活了過來一般。
而帶給他們這一切的，就是龍門商貿，以及龍門商貿背後的主子沈寨主啊。
「……好人？」
什長到底是個小頭目，有些見識，也能夠看透更深一層的東西。
沈寨主是不是好人，什長還不敢妄下斷語。
但他敢肯定，沈寨主派人往四個城門樓上送東西，一定是有的放矢。
嗯嗯，什長好歹也喝了人家送來的糖水，嘴巴里還殘存著香甜的味道，他不好再說出「居心叵測」這樣的貶義詞。
但，什長總覺得，這件事不尋常、不簡單。
先是把店鋪庫存的糧食大張旗鼓的送到了刺史府，接著又在城外設立粥棚。
施粥就施粥，居然還有肉！
那些難民本就不願意走，如今，有了他們沒有遭災時都吃不上的肉粥，他們更加不會走。
難民不走，府城就繼續被難民所包圍，就依然存在著巨大的危機。
而就在這個時候，沈寨主又命人給城門守衛送糖水。
這，送的是糖水嗎？
不，是藥！是救命的神藥！
而得了糖水的眾守衛們，他們哪怕並沒遇見過這位沈寨主，也會因為一碗糖水，而生出感激，以及有著莫名的親近。
隨後，圍城時間久了，城內的糧食必然會消耗殆盡。
到了那個時候，若是刺史府以及城中的貴人們願意開倉放糧，賑濟百姓也就罷了。
若是不肯——
什長想到了百姓會爆發，守衛會嘯營。
這州府，都不用人從外面打進來，自己內里就先亂了。
偏偏，這樣的事兒，包括刺史在內，很多人都能猜想得到，但就是無力組織。
因為人性本身就是貪婪的，就是自私的。
刺史知道，城內糧鋪沒了糧，就該開官倉，分發糧食給百姓。
但，刺史就是做不到——把糧食都給了百姓，刺史府上上下下吃什麼？
有再多的存糧，也填不滿貪心啊。
而這個時候，若是沈寨主的人混在城內，攪動風雨——
「嘶~~」
什長倒吸一口涼氣，那場景，真的不敢想啊。
「……什長，話不能這麼說。就算沈寨主此舉是有一定的目的，可結果就是：我們喝到了能夠救命的糖水！」
什長一時沒注意，小聲的將心裡話都說了出來。
待在他身邊的心腹，頓時就有了不同的意見：「再說了，誰人做事沒有目的？」
「刺史府分發糧餉給我們，是為了讓我們駐守城牆。」
「富戶們偶爾派人送些糧食過來，是為了表明他們沒有那麼的『為富不仁』，是想讓咱們在必要的時候，能夠護住城池！」
誰人不是「有利可圖」？
相較於刺史府和城中的富戶，龍門寨似乎更加的慷慨——
「大哥，那可是糖水啊！一兩就要一兩貫錢。」
「人家放著能夠賣出黃金的買賣不做，卻要把這麼珍貴的東西拿來給咱們吃——」
「大哥，說句不好聽的，如果不是人家龍門寨，咱們兄弟，這輩子都不知道糖是個什麼味道！」
得了人家的好處，人家還沒讓他們直接去賣命，這難道還不算是好人？
退一萬步講，就算要賣命，守衛也想買給更值得的人。
比如，龍門寨！
「大哥，咱們州府距離龍門寨也不算遠，我家的鄰居，就在年前跑去龍門寨討生活！」
「人家去了不到兩個月，過了年，就把全家都接了去！」
「為啥？若是龍門寨不好，若是沈寨主是個黑心爛肝的，鄰居會拿全家人的性命去冒險？」
「還不是人家沈寨主足夠仁善、大方，待手底下的人足夠好，人們才會拖家帶口的跑去投奔？」
「……大哥，你就沒有聽說龍門寨娘子兵的待遇？」
「人家可是說了，『一人當兵，全家吃飽』！」
「以前啊，我還不信，什麼一天吃三餐，餐餐有油水，午餐還能吃肉。」
「現在呢，我算是信了！」
說到這裡，這位守衛趴在垛口上，伸著脖子往下看：「龍門寨連賑濟難民，都捨得熬肉粥，更何況是對自己的兵？」
「還有那糖水……每個城門樓每日一桶，那麼香甜，這一桶里啊，肯定放了不少糖。」
這，也都是錢啊。
「而且吧，什長，也正是因為糖，我才更加確信龍門寨的待遇好——」
糖是龍門寨的，糖賣出了黃金價，還供不應求，由此可以推測，龍門寨只靠著糖這一項，就賺了不少錢。
所以，人家有錢給工匠們發工錢，給兵卒們吃肉、充足的糧餉！
說句不好聽的，若是龍門寨真的要占據州府，這守衛第一個歡迎。
給誰扛槍不是扛槍？
可人家龍門寨能夠讓手下的兵卒吃飽穿暖，甚至還能惠澤家屬！
再說了，要比身份，沈寨主還是大盛的公主呢，比刺史這個大盛官員更加尊貴、更加正統。
他們又不是投靠亂臣賊子，而是、而是真正的金枝玉葉，並不算辱沒祖宗。
興許啊，將來還能光宗耀祖呢。
「陳三，你小子，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長多聰明啊，哪裡聽不出這守衛的「心動」？
他眯起眼睛，冷肅的盯著守衛。
「呵呵，哥，我的好大哥，我們一起當差七八年，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
「你說我是什麼意思，我便是什麼意思！」
「大哥，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們只是最底層的城門守衛，沒品沒級，就是混口飯吃，沒必要搭上一切！」
守衛這話，也算推心置腹。
若是換個不熟的「上官」，他才不會說這些。
都是兄弟，一口大鍋里吃了好幾年的飯，守衛也希望自家什長能夠有個好前程。
「……你小子！就知道胡咧咧！」
這些話，心裡明白就好，說出來作甚？
不過，什長也知道，這守衛是把自己當兄弟，才會如此的實誠。
且，他說的，也不是全然沒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