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門寨上下,老弱婦孺病殘等,齊齊上陣。
他們根據自身的情況,各盡其力、各司其職,竟也有模有樣。
「阿娘,被累著了!多歇一歇!」
「累什麼累?就是搬搬抬抬、挑挑揀揀的活計,可比過去下的輕鬆多了!再說了,這房子也不是給別人建的,而是給咱們自己個兒,就算受些累也是應該的。」
「……還是要多注意!寨主也說了,要量力而為!」
「寨主仁善,體恤我們,才會這麼說!可我們卻不能沒良心!」
「就是就是!不說這房子、這地都是為了咱們自己個兒,單說寨主對咱們的恩情,她一聲令下,我們也當盡心竭力啊!」
「……阿娘,娘子,我、我這麼不是心疼你們嘛!」結果呢,被婆媳兩個一起「罵」。
「知道你心疼!可新村莊的計劃是大事兒,可不敢耽誤了!」
「是啊!寨主說了,等新村莊建好了,咱們可以免費入住,還能分到田地呢。」
蓋房子、開荒,真的不是為了寨主,而是為了他們自己啊。
龍門寨講究的是人人有飯吃、家家有田種、戶戶有屋住。
人人平等,按勞分配。
只要好好幹活,就能積攢積分。
等到分配房子、田地的時候,就能用積分兌換。
積分高的人家,可以優先挑選屋和地。
積分抵的人家,只能靠後。
這,沒什麼可說的,更談不上「不公平」。
平時自己不努力,分配的時候,自然要矮人一等。
而此次的擴建工程,所有參與者,不管老弱婦孺、病者殘者,只要努力幹活,除了包三餐外,也能得到積分。
很多沒有投入山寨的附近其他村落的百姓,聽到風聲,也都跑來報名。
他們雖然現在還不是寨民,但只要好好地工作,攢夠了積分,照樣能夠分到房子和田。
有了競爭者,原本的寨民們,還不更加努力?
「現在世道這麼亂,聽說還有天災!能夠有咱們現在的安穩生活,真的太不容易了!」
「是啊是啊,我都聽人說了,今年老天爺存心不給人活路,北邊旱,南邊澇,就在咱們隔壁縣,都來了逃難的難民,哎呀,那些人啊,看著太可憐了!」
「他們以前,也都是有田有房有戶籍的良民。可現在,為了逃命,只能背井離鄉,當個流民!」
婆媳兩個在「工地」幹活,也不只是悶頭苦幹。
幹活的間隙,她們也會跟「同事」們閒聊。
這些人,有的是山寨的人,可有些則是附近村落的人。
甚至於,還有縣城的人,聽到風聲,也跑了來。
沒辦法,在當下這個天災人禍頻發的年代,能夠安居樂業、吃飽穿暖的龍門寨,簡直就是亂世中的一片樂土。
來到這裡,不但能夠有條活路,還能活得很好!
這,就相當於有吸引力了!
現在可不是當初龍門寨去縣裡招工時的模樣,那時還需要用「預付工錢」來吸引人。
經過幾個月的時間,有了一批又一批在龍門寨安家落戶的人現身說法,附近的百姓們對於龍門寨早已改變了想法——
什麼山寨?土匪窩?
分明就是能夠吃飽飯、有田種、有錢賺的樂土。
只是,雖然知道龍門寨很好,可以前的龍門寨到底深在山林。
如今不同了!
龍門寨擴建了!
一路從山林中,蔓延到了官道旁。
最邊緣處,距離縣城也就只有十幾里路。
不再是偏僻深山,而是努努力,一天就能走個來回。
這一次,不說周圍的農戶了,就是縣裡的許多人也都心動了。
沒辦法啊,現在的日子愈發不好過了。
權貴們或許還能維持著窮奢極欲的富貴日子,可底層的百姓,著實艱難。
大盛亡了,科舉也就停了。
讀書人沒了前途,跟讀書相關的各個產業也就陷入了困境。
還有許多工坊,也因為戰亂等等原因而停工、資金短缺。
農戶呢,靠天吃飯,今年的天又是如此的極端詭異。
……各行各業都不好過啊。
日子艱難,苛捐雜稅卻越來越多。
還有是不是的兵亂、匪患。
「去龍門寨吧,那裡不管怎麼說,都有兵馬守護!」
「是啊,還能有口飯吃!」
不只是底層百姓,就連一些富戶,或是鄉紳、讀書人,也動了心思。
他們倒不是全然只為一條活路,而是想要「投資」。
龍門寨的寨主,可是萬年大長公主啊。
大盛亡了,沈氏皇族卻依然尊貴。
或者說,手握兵馬的公主,依然尊貴。
投靠萬年公主,將來她復國成功,那自己也能混個開國元勛,或是復辟功臣呢。
「……殿下,又有幾個家族,闔族來投!」
周朗喜滋滋。
龍門寨的發展越好,自己的前途才越明亮啊。
且,那些當地豪族的追捧,愈發能夠證明,自己當初的選擇是何等的英明。
「嗯!按照慣例,若是願意遵循龍門寨的規矩,那就留下。若是不肯,還請他們自便!」
沈嫿淡然回復。
龍門寨的擴建還在繼續,沈嫿卻沒有太大的喜悅。
因為隨著時間的推移,災情愈發嚴重,而利州周圍開始出現了小股的難民。
不管是天災還是人禍,真正受苦的,始終都是小老百姓啊。
偏偏,沈嫿無能為力,只能竭盡所能地予以幫助。
……
官道上,大大的太陽,恣意地照射著大地。
沒有樹蔭,沒有風,黃土地面早已被驕陽炙烤得滾燙。
空氣中都是灼人的熱浪,鼻息間呼出的氣,也是火熱的。
「好熱!好渴啊!」
「我、我快走不動了!」
「阿娘,我餓!」
「……娘子,再撐一撐,前頭就有村莊了!應該就會有水!」
微微揚起的塵土與空氣中的熱氣混合在一起,仿佛有一層暈染的水霧,人與景色在這水霧中,都變得扭曲、模糊起來。
遠遠的,便有一隊隊風塵僕僕、衣衫破舊的人,艱難的挪動著腳步。
他們面黃肌瘦,他們滿眼麻木。
一路從家鄉逃出來,不知走了多久,路過了多少地方,卻始終沒有找到一個可以落腳的地方。
他們的精神和身體,已經達到了極致,隨時都可能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