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姜硯池還想說些什麼,躺在草堆上的吳庸忽然咳嗽起來。
姜硯池低下頭,正好對上吳庸有些痛苦的眼睛。
「疼?」
姜硯池惜字如金,看向從昏迷中醒來的吳庸,有些冷漠。
或者說,是嫌棄——早不醒、晚不醒,偏偏這個時候醒?
再說了,不就是縫線嘛,能有多疼?
居然就醒過來了?
吳庸翻了個白眼,「想知道,自己試試?」
他剛才其實並沒有徹底昏過去。
整個人都處於半暈半醒的狀態。
所以,幾個小兵卒的對話,姜硯池與小公主的閒聊,他都聽到了。
起初,吳庸聽到「縫合」什麼的,還不知道其中意思。
直到自己的胸口傳來扎針、拉扯的痛感,他才知道——
賊娘的!
姜二十一居然用這種匪夷所思的辦法來救他!
身體的疼痛,還有對於未知事物的恐懼,讓吳庸根本就不敢昏睡過去。
他始終緊繃著一根線,任由姜硯池施為。
但,忍著忍著,吳庸就發現,事情的走向有些不太對。
二十一郎和小公主的對話,怎麼越聽越彆扭?
還有,二十一郎在縫合自己的肉啊,就該全神貫注。
卻還跟小女郎閒聊,分心了,扎錯地方了,受苦的還是他吳某人!
想到這些,他實在沒忍住,便出聲打斷。
果然,收穫了二十一郎的冷眼。
「無所謂,反正這豎子從小就一副冷冰冰、難以接近的樣子!」
「哼,也就是長得好看,否則,不知被人套過多少次麻袋了!」
吳庸暗暗地嫌棄著。
吐槽的同時,也沒有忘了跟姜硯池鬥嘴。
姜硯池從來不是忍氣吞聲的人——我在救你,你還懟我?
他捏著針的手,忽的用力扯了扯。
羊腸線瞬間被拉緊,還牽動了一塊皮肉。
「嘶!」
吳庸大口大口吸著冷氣。
嘴裡還不忘哀嚎:「疼!疼!」
「二十一郎,我這是肉!肉!不是布!」
「手下留情啊!」
姜硯池:……還能胡扯,看來疼得還不夠!
就在姜硯池拿著針,想著狠狠紮下去的時候,沈嫿看不過眼,開口了:「姜三七,別鬧!"
「時間緊,傷員多!還是快些吧。」
沈嫿是真的擔心。
雖然她弄出了羊腸線,也教會姜硯池、鄭院正等人縫合。
但,整體的醫療條件還是很差。
別的不說,只輸血一項,就做不到。
而這些重傷員,大多都有失血過多的症狀。
若是不及時縫合、止血,就算最終給縫上了傷口,最後還是一個「死」。
「嗯!」
對於沈嫿,姜硯池永遠都是順從的、寬容的。
他在吳庸差異的目光中,竟乖乖的點了點頭。
且,姜硯池的速度也在加快。
三兩下,就把剩下的傷口縫好了。
這個時候,外面負責熬藥的太監、宮女們也都熬好了藥。
其中一個小宮女端著一碗藥進來,向沈嫿行了禮,然後開始給吳庸餵藥。
「吃藥了,趕緊的!」
姜硯池雖然沒有繼續在縫合的時候折騰吳庸,但對於這麼一個愛耍心眼的老狐狸,姜硯池真的沒有什麼好臉兒。
他拿著針線,站起身,用腳踢了踢。
吳庸遭受了一波「生縫」,本就快要耗光的精力,愈發的少了。
他半眯著眼睛休息,不想卻被姜硯池誤以為「裝睡」。
吳庸:……這豎子!好生混帳!
不過,喝藥是要緊事兒。
可不敢耽誤了。
吳庸本就更加圓滑,相較於隔壁薛易那樣的耿直武夫,他更惜命。
能活著,哪怕只有一絲一毫的希望,他也不會放棄。
努力睜開眼睛,張大嘴巴,吳庸無比配合地吃藥。
黑褐色的藥汁,溫熱正好,他幾口就喝了下去。
而喝藥的同時,吳庸的眼睛一直都追逐了姜硯池,還有那位小公主。
不知道為何,吳庸莫名覺得兩人相配。
年齡相仿,美貌也不相上下。
哎呀,站在一起,簡直就是天打雷劈的一對兒!
「要不下一個我來?」
沈嫿轉身離開的時候,輕聲問了一句。
「還是我來吧!這種粗活,哪能勞煩您堂堂公主殿下。」
「咦?不錯喲!姜三七,你還挺上道的嘛!」
「上道?何意?是誇人的意思嗎?」
「……對!」
「好,那我的公主殿下,您也是個很上道的人。」
「……」
一女一男,一前一後。
兩人一邊鬥嘴,一邊離開了帳篷。
望著他們的背影,明明兩人似乎在吵架,可又莫名的和諧。
「呵呵,二十一郎啊二十一郎,你這是遇到克星了呀!」
喝了藥,胸口的傷卻還是疼得厲害。
尤其是失血引起的頭暈眼花,吳庸再也撐不住下墜的眼皮。
最後,他終於昏了過去。
不過,在進入黑暗之前,吳庸還是有些幸災樂禍:姜硯池,你栽了!
……
從中午到下午,從下午到深夜。
從沈嫿、姜硯池到鄭院正、高盛等人,不停地忙著撿人、救人。
從宮女、太監到新招攬的魏四郎等衛兵們,也都跟著扎帳篷、燒水、熬藥、做飯……
整個東南側的坡地一片忙碌。
哪怕到了深夜,四下里一片漆黑,營地也是篝火熊熊、燈火通明。
忙了一夜,到了凌晨,所有人都被累趴了。
不過,結果也是好的,除去陣亡、逃走的,重傷後最終死亡的,沈嫿一共救了兩百六十餘名輕傷員,三十三名重傷員。
至於盔甲、刀劍、戰馬等物品,更是堆滿了營地四周。
「所有的亡者,焚燒、掩埋!」
第二天,依然是忙碌的一天。
姜硯池帶著魏四郎等一眾兵卒,在戰場上架起一個個的火堆。
大火熊熊,亡者被燒作灰燼。
只是,味道不太好。
幸虧吳庸選擇的營地在風口的上方,風吹過去,直接把味道帶走了。
第三天,頭一波被救治的重傷員,熬過了危險期,已經能夠清醒,併吞咽流食。
其中就有吳庸。
「什麼味道?牛肉?」
吳庸吸了吸鼻子,他官至中郎將,已經脫離了中低層。
再加上這人精於算計,日子過得很不錯。
牛肉是什麼味兒,他一聞便知。
「嗯!吃了牛肉粥,再養兩天,你就走吧!」
姜硯池對上吳庸,依然沒啥好態度。
吳庸:……走?
傻子才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