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卓遠今日第三次抱她,這一次,是在風和苑的主屋,也是婚房……
他在床榻上放下她。
她能感覺到床下放了東西,也知曉是新婚時,婚床上要放的花生,蓮子,桂圓和紅棗。
在卓遠放下她,她也坐好的時候,聽到喜娘們恭喜道,「新郎新娘早生貴子。」
卓遠還未鬆開的手明顯滯了滯。
沈悅亦能察覺。
兩人臉色都有些紅。
卓遠折要回廳中招呼今日來的賓客,洞房禮,要等招呼完賓客,卓遠回屋中的時候再行。
卓遠握了握她的手,溫聲道,「可能時間會稍長一些,我儘快回來。」
其實喜娘早前就交待過,他是特意同她說一聲。
喜帕下,沈悅點頭。
卓遠的手才慢慢鬆開。
卓遠離開屋中,喜娘才上前。
眼下,洞房中只留了三兩個喜娘。
雖然是白日,但今日大婚,屋裡點了大紅色的喜燭六對,光亮透過紅色的喜帕映入眼中,隱約能看到稍許光景。
「新娘子,喜帕可以先揭下來了。」為首的喜娘道。
「現在嗎?」沈悅意外,不是稍後才揭喜帕嗎?
屋中留下的喜娘都紛紛笑了起來。
方才的喜娘道,「方才離家的時候新娘子哭過,妝都花了,眼下正好補妝,到洞房禮還有些時候,新娘子可以用些零食,新郎官不在就好。」
沈悅恍然大悟。
是了,眼下的妝應當都是花的。沈悅忽然明白為何要有喜娘留在屋中了。
喜娘暫時替她揭下喜帕。
饒是有心裡準備,也對風和苑的主屋熟悉,眼下,映入眼帘的大紅色的喜慶布置,刻著鴛鴦的紅燭,囍字貼在窗戶上也貼在屏風處,身下,是喜慶的婚床,餘光可以看到大紅色的如意花卉錦被……
沈悅有些認不出這是風和苑主屋,揭下喜帕,才清楚得看見濃烈的大婚氛圍。
沈悅稍許木訥,已有喜娘上前給她補妝。
蓋頭暫時揭下,但新娘子不能離開喜床,沈悅只能坐在喜床上讓喜娘替她補妝。她方才哭得有些狠,妝應當花了不少。新郎官揭紅蓋頭的時候,應是最驚艷的時候,是不能頂著一幅暈開的眼妝。
即便洞房禮等候的時間會稍長些,喜娘還是利索補妝。
而後,又有喜娘端了餐盤上前,沈悅將就用了些點心。
喜娘再將唇妝補好,重新將喜帕蓋上。
這回補妝後,喜帕不會再揭下來了,喜娘退出了屋中,屋內只留了沈悅一人。
今日平遠王府大婚,京中的權貴悉數都會到場,就算是封地的諸侯和藩王也都會蒞臨,今日卓遠要招呼的客人不少。
平遠王府沒有長輩,卓遠自己就是家長,所以今日免不了要在廳中被賓客灌趴下,不會那麼早迴風和苑。
沈悅鳳冠很沉,方才有人的時候沈悅還不怎麼覺得,當下,只覺得脖子都是酸的,趁著沒人在的時候,沈悅試探著悄悄扭了扭脖子,是舒服了些,但是時間太難打發。
午後才過不久,卓遠許是要入夜才會回來。
沈悅剛想伸手撩起簾櫳,忽得聽到窗戶「咯吱」一聲開了,沈悅嚇得連忙把喜帕放下來,繼續假裝端坐著。
而屋中的腳步聲短促,且輕,一聽就是孩子的腳步聲。
沈悅忍不住笑,她聽出來是小五的聲音。
果真,「阿悅阿悅!」小五上前。
沈悅仔細聽了聽,沒有旁人,遂伸手撩起喜帕的一角,朝他笑道,「天天?」
小五原本是要同她說話的,結果抬頭一看,整個人都愣住,然後忽得「哇~」一聲,沈悅連忙伸手捂了捂他的嘴,沒讓他繼續哇出來,既而做了一個悄聲的姿勢。
小五才想起來,他是有任務的,只是剛才實在驚呆了,「阿悅阿悅,你今天太太太好看了!」
「我哪天不好看!」沈悅刮他鼻子,「偷偷來這裡做什麼?」
「哦!」小五才回過神來,從袖兜里拿了一枚糖果出來,「六叔說怕你一個人在這裡呆著無趣,讓我偷偷來給你送糖吃。我是小孩子嘛,就是被逮住了,旁人也不好說什麼。」
卓遠?沈悅眸間笑意,他是怕她一人做很久,所以才讓小五來的。
「謝謝小五。」沈悅接過,當場就剝了吃掉。
「好吃嗎?」小五問。
「嗯,好吃,是話梅糖。」沈悅笑眯眯點頭。
小五又笑道,「那阿悅,我先出去了,要是被喜娘逮到會被陶爺爺說的,我去告訴六叔一聲,糖你吃了,你還有什麼話要同他說嗎?」
沈悅竟然生出了稍許課間傳紙條的錯覺,忽然來了興致,朝小五道,「你就告訴你六叔,話梅糖很好吃。」
小五忙不迭點頭。
等小五偷偷摸摸從窗戶翻了出去,從荷塘那邊溜走,沈悅忍俊不禁,但想著卓遠讓小五給她送糖的模樣,沈悅又覺仿佛等候洞房禮的時間也沒有那麼無聊了。
……
廳中,高朋滿座。
全都是要找卓遠敬酒的。
他今日是新郎官,京中和封地來的,都有仇報仇,有冤報冤,巴不得直接把他喝趴下,讓他醒來洞房夜直接結束了的好!
眾人拾柴火焰高,廳中氣氛很是熱烈,一人一杯都得將卓遠淹沒了。
酒過三巡,孟子輝已經完全不走直線了,「我不行了~換你們……誰上?看樣子,六叔在京中人緣不怎麼樣啊,今日就差有人直接埠鍋上來敬他的酒了!」
剛才連花瓶都用上了,你說是不是積怨很深!
今日六叔大婚,到處都是想把他喝趴下的,但這怎麼能行呢!
這種時候,當然是要上前血肉之軀擋酒,保護六叔啊!
還能怎麼樣啊!
對方車輪戰戰術,他們也得車輪迎戰。
孟子輝是方才那輪,眼下,卓新頂了上去,卓旻扶了孟子輝到一處休息,小廝就上前驚恐道,「真有人端了口鍋上來了。」
卓旻倒吸一口涼氣,兩人有些同情得望向剛剛衝鋒陷陣的卓新。
一側,小五扯了扯卓遠衣袖,「六叔!」
卓遠其實喝得有些多,但見是小五,半蹲下,小五上前附耳,「新娘子好漂亮!」
卓遠愣了愣,既而笑了笑,伸手懟了懟他的頭,「我的新娘子,誰讓你看的!」
小五委屈,「不是你讓我去給阿悅送糖的嗎?阿悅要吃糖就要撩起喜帕啊,我看到的。」
卓遠有些飲多,探究道,「有多漂亮?」
小五想了想,「比以前的阿悅加起來都漂亮!」
小五確認他是被六叔扔出去的。
但很快黑壓壓的人群就將六叔圍住,小五還來不及同他說,阿悅說話梅糖很好吃呢!
……
洞房內,沈悅稍許等了會兒,果真,又聽到「吱呀」一聲,又有寶貝從窗戶里翻了下來,小碎步翻著往這裡來,「阿悅~」
是小七。
沈悅照舊撩起喜帕,小七忽得臉紅,「不能偷看新娘子的……」
但今天的阿悅確實好看。
「小七。」沈悅喚他。
小七聽話上前,然後害羞得從袖兜里掏出一枚小玩具,「阿悅,六叔怕你一個人在這裡無聊,讓我給你送玩具。」
沈悅接過,嗯,方才是吃的,眼下是玩具,他當真是主意有些正……
「謝謝小七。」沈悅喜歡。
小七歡喜笑笑,又看了看她,靦腆道,「阿悅,六叔一會兒一定會嚇一跳的!」
沈悅笑笑,小七又道,「不過,六叔今日也很好看,阿悅你要好好看他,他今日問了我好幾次,好不好看!」
沈悅忍不住笑,點頭應好。
每個孩子似是都和卓遠達成了秘密協定,既不告訴別人,也保持著小任務的神秘感,所以每個人都很有儀式感,也很小心。
眼見小七從窗戶處也翻出去,沈悅想,再隔一會兒,來得該是小八了。
果然,「阿悅~」小八的聲音憨厚極具辨識度。
然後看著沈悅「啊~」的一聲,直接將喜娘給吸引了進來,但見床榻上只有一個端坐的新娘子,喜娘有些楞,又聽沈悅說沒聽見什麼聲音啊,喜娘確實覺得方才自己是聽錯了。
小八才從床下趴出來,不斷唏噓,「差點就沒完成任務!」
沈悅笑,「什麼任務?」
小八從兜子裡很快掏出了一張紙,然後是一粒骰子,兩枚棋子,沈悅認得這是冒險棋?!
小八笑嘻嘻道,「六叔給我的任務,就是來陪阿悅下一局冒險棋,一定要讓阿悅贏,然後還不能被喜娘發現。」
沈悅哭笑不得,「六叔讓你來陪我下棋?」
小八小雞啄米似的點頭,「阿悅,你一定要贏哦,不然我玩不成任務!」
沈悅啼笑皆非。
但小八才是想哭了,一連下了兩把都是他自己贏的,這都第三把上了,不能再呆這麼久了,再贏可怎麼辦啊!
「阿悅,你要加油啊!」小八著急。
沈悅終於不負眾望贏了第三局比賽,小八歡喜翻窗戶,「我走啦阿悅~」
沈悅剛想提醒他小心些,他就摔了出去。
沈悅心中咯噔一聲,正要起身,就聽窗戶外小八的聲音,「卓夜,我褲子濕了。」
「……」卓夜想死的心都有了。
沈悅放下喜帕,笑不可抑。
她怎麼倒是忘了,這些孩子怎麼各個都這麼厲害,能飛檐走壁,翻窗戶,尤其是內屋是在荷塘上的,怎麼把卓夜給忘了。
看樣子,每個小寶貝都是卓夜竄上躥下送來的。所以每個孩子都覺得新鮮有趣,只有卓夜恨不得一頭撞死。
……
正廳中,卓新是被卓旻背到一側的,喝得迷迷糊糊還在大聲喊著,「再來啊!恭平叔叔!我先來頂住!你下一輪!」
卓新口中的恭平叔叔就是趙澤平。
眼下,卓新喝多了,卓遠身邊就剩了趙澤平。
卓旻將卓新安置下來,也要去。
看看天色,時間是過得很快,眼下喝酒也喝得過半了,六叔還算清醒,但保不住下半場,對方會瘋狂反撲。
卓新和孟子輝已經喝倒了,恭平叔叔也差不多了,他還能堅持有兩刻鐘,六叔這裡岌岌可危。
卓旻放下卓新就折回。
果真擋酒這件事,趙澤平厲害,但也實在架不住人多,就算同卓旻相互配合,能拖一刻算一刻,怕是也拖了多少時候。
……
屋中,再來的是小六。
女孩子從窗戶中翻起來要難些,所以小六和桃桃在最後。
「阿悅,你今日是最好看新娘子!」小六忍不住感嘆,沈悅伸手牽她,小六從背後似變魔術一般,拿出一朵花,「六叔讓送給阿悅的。」
眼下已是十月初,哪裡還有什麼鮮花。
沈悅握在手中,是一枚木雕的花,塗了紅色。
小六認真道,「六叔自己刻的,說要送給阿悅的,我見過他刻,上顏色的時候還在哼歌。」
不知為何,沈悅想到這個場景,份外喜感。
「阿悅,我可以抱抱你嗎?」小六問。
「當然。」沈悅牽她上前。
沈悅和她相擁,小六的聲音在耳畔道,「阿悅,謝謝你來我們身邊。」
這一刻,沈悅心中莫名動容,「我也是,感謝能讓我遇到你們。」
這段相遇,讓一切都有了意義。
小六笑道,「六嬸,我最喜歡你了,你日後每一天都要開心。」
「嗯,會的。」沈悅伸手綰了綰她耳發。
……
廳中,酒敬得越來越頻繁。
卓旻心裡盤算著,怕是只有將喝倒的孟子輝和卓新重新拖起來的時候,廳外連串腳步傳來,「清之,我們原本想湊一起來給你驚喜的,結果路上遇到塌方,遲了兩日,還好,能趕上!」
話音剛落,眾人紛紛轉身。
卓遠目光也朝幾人看過來,嘴角驚喜揚了揚。
一身戎裝的齊蘊為首,六七個同卓遠差不多年紀的傢伙都朝著卓遠紛紛笑起來。
廳中,最先清醒的是京兆尹,得,這早前的京中「幾害」都湊齊了!
幾人依次上前同卓遠擁抱,許久未見,少時的「美好」時光如浮光掠影一般在腦海中閃過。齊蘊拍了拍卓遠肩膀,朝他眨眼,「去洞房吧,這裡有我們!」
卓遠笑開。
……
桃桃才上前親了沈悅一口,說是六叔讓她幫忙親的,而後就笑嘻嘻跑開,從窗戶外跑了出去。
沈悅還未來得及臉上笑意,屋門忽然推開,沈悅連忙放下喜帕。
喜娘們簇擁著卓遠入內。
沈悅沒想到這麼快……
許是,方才小寶貝們一個接一個來看過她的緣故,她竟然覺得時間也不是那麼難熬,而且,忽得一下卓遠就回來了。
喜娘們上前,「新娘子久等了,新郎官回來了。」
沈悅隔著喜帕,能聞到卓遠身上濃郁的酒氣,不知他方才在正廳被多少人敬了酒。
思緒間,洞房禮開始。
喜娘笑道,「請新郎官用喜秤挑起紅蓋頭,夫妻恩愛和美到白首。」
卓遠照做,伸手從托盤中取下那枚裹著紅綢的秤桿,慢慢挑起沈悅鳳冠上蓋著的喜帕。
今日,每一個孩子都來給他說,新娘子好看,他自然知道她好看,在他心中,她一直好看,只是喜帕撩起的瞬間,心中還是期待著,今日,她為他一人梳妝的模樣。
許是屋中紅燭燃得正好,許是眸間酒意作祟,在抬頭挑起的瞬間,他似是呼吸都滯住,周遭分明也是喜慶的紅色,卻在她也抬眸看他的時候,全然定格,只剩那雙動人心魄的眼睛,穠艷端莊到極致的新娘妝,眸間瀲灩,粉腮紅潤,仿佛這周遭只有她,旁的都失了顏色……
沈悅也在仔細打量著他,眸間都是驚艷,她從未見過哪個男子將一身紅衣穿得這麼好看,仿佛天生傲骨,又並著精緻的五官輪廓,仿佛從畫中走出的人。就連早前那身木槿色的身影都漸漸隱去,只剩眼前這一抹明艷動人的紅,風姿綽然。
他看她,她也看他。
仿佛時間都在這一刻靜止住。
喜娘笑道,「請新郎新娘飲合卺酒。」
卓遠和沈悅才都反應過來,卓遠在她身側落座,喜娘遞了酒杯上前,兩人接過,交頸而飲。
兩人飲酒時,喜娘在一側說著祝詞,「新郎新娘共飲合卺酒,平安順遂,長長久久。」
等兩人放下酒杯,合卺酒飲完,洞房禮就算是到此結束。
喜娘笑道,「新郎官可以替新娘子摘下鳳冠了,春宵一刻,不多耽誤新郎官和新娘子在一處。」
如此直白,卓遠和沈悅都不由臉紅。
喜娘們終於退了出去,卓遠伸手替她摘下鳳冠,「你今日真美。」
沈悅頓了頓,臉色忽得有些促狹。
洞房內只有他們兩人,就在床榻上,他鄰著她,亦伸手攬上她的腰,雙唇在她朱唇上輕輕點了點,既而牽她起身。
今日大婚,兩人都是寅時前後起的。
都未怎麼用過東西。
方才洞房禮時,喜娘有端了菜餚入內。
原本就是替兩人準備的,兩人忙了一日,也確實都有些餓了。
兩人低頭吃著菜,但目光在周圍紅燭的映襯下,平添了莫名的綺麗繁華。
沈悅用了兩口便放下筷子,卓遠也是。
一側放著玉壺,方才的合卺酒剩下的都在玉壺中,循著禮數,卓遠斟了兩杯。
兩人再飲一杯,便算是同食五常,同佳釀。這是洞房禮後,夫妻相敬如賓的開端。
卓遠遞了酒杯到她跟前,沈悅接過。
她很少飲酒,方才的合卺酒就覺有些醉人,眼下,杯盞卻是要比先前的合卺酒杯盞被大一些,沈悅輕抿一口,蹙了蹙眉頭。
卓遠輕笑,「我替你喝。」
她看了看他,而後一口飲盡,就是些許嗆了聲。
卓遠上前,溫和道,「我去洗漱。」
沈悅頓了頓,他身上方才都是酒意,是在廳中飲了大半日喜酒的緣故,去洗漱,就是稍後要……
沈悅臉色微紅。
卓遠吻上她額頭,溫聲道,「很快。」
沈悅臉色紅透。
主屋連著耳房,雖然正廳中依然喧鬧無比,但傳不到風和苑這頭。
沈悅坐在內屋的銅鏡前,取下今日新娘妝的耳環和首飾,耳房中窸窸窣窣的寬衣聲和水聲傳來,莫名引人遐思。
稍許,再聽到水聲,沈悅知曉是他沐浴出來了。
喜袍的外袍已經脫下,但仍穿著喜袍的中衣,依舊明艷奪目。早前的酒意都在外袍上,眼下,身上只有皂角香氣。
他上前,俯身親了親她耳後,「安置吧。」
沈悅眸間滯了滯,從未在銅鏡前見他親她的模樣,雙目微闔,笑容溫和而虔誠,她輕「嗯」一聲,他將她打橫抱起,往床榻上去。
今日他抱過她幾回,只有這一回,才看清了她的神色。
秀眸惺忪,似嬌羞,似繾綣,似溫柔,亦明艷奪目……
床下放了蓮子桂圓花生和紅棗,他重新抱她落座時,床榻上有清脆的聲音傳來。
兩人心照不宣。
他半蹲下,替她脫鞋。
她緊張而促狹得開口,「今日,陳嬸來了嗎?」
他知曉她是緊張,所以特意尋了話說。
他應道,「來了。」
「哦,我還沒見過卓穎……」她又繼續。
卓遠笑笑,又替她脫下另一隻鞋子,「子輝和阿新、阿旻方才替我擋酒,有些喝多了,穎兒在照料。」言罷,遂才抬眸看她,笑盈盈問道,「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沈悅窘迫,又不好真不開口了,只能硬著頭皮,「姑母來了嗎?」
卓遠笑了笑,難為她連姑母都問出來了,「姑母沒來,大夫不讓,等過些時候,我們去看她吧。」
「好。」沈悅應聲。
眼下,仿佛也沒有別的話要說了,卓遠撐手起身,她雙手攥緊身側的如意花卉錦被,緊張得深吸一口氣。
卓遠吻上她雙唇,溫柔笑道,「新娘子,不緊張了。」
沈悅才知曉被他看穿,頓時促狹更甚,心跳聲似是要躍出胸前,他吻上她,慢慢安撫,她亦緩緩放鬆,在綺麗與動容間,伸手攬上他後頸,他一手掌心撫上她腰間,一手放下帷帳,呼吸聲略微有些低沉,愛慕看她,「今晚,不用顧忌旁的……」
她眸間微微染了一層清霜。
卓遠伸手,正欲放下床榻一側的帷帳,忽得,門口連串腳步聲響起,沈悅沒反應過來,卓遠卻是忽然一僵。
果然,小五的聲音帶頭傳來,「六叔六叔!我們來鬧洞房啦!」
卓遠的嘴角肉眼可見得抽了抽,他想揍人了!
鬧個鬼!
沈悅也愣住。
但很快,輕笑出聲。
果真,小五帶頭,孩子們嘻嘻哈哈推門而入,沈悅已經俯身穿好鞋,卓遠也從床榻上坐起,重新系了衣領,目光里有些惱意得看向小五,「誰讓你們來的?」
小五應道,「大哥,我哥還有子輝哥哥啊,他們之前說要一起來鬧洞房的,但是都找不到人了,我們就自己來啦!」
「……」卓遠目光僵硬,越發想揍他!
他特麼是自己想的!
小八也上前,「六叔,鬧洞房可好玩了,可以看六叔親阿悅!」
卓遠和沈悅臉都紅了。
「又是誰說的!」卓遠惱火。
「子輝哥哥啊!」小八當即出賣,卓遠又有些想抽孟子輝,但小七上前,歡喜又輕聲道,「我也想要拜堂成親,感覺六叔和阿悅好開心。」
卓遠和沈悅都愣住。
桃桃上前,「舅舅,今日好高興,我們想和你和阿悅在一處,好不好?」
早前被小五拱起來的心中那一撮無名火,似是在眼前孩子們你一句我一句中悄悄淡了去,卓遠沒有開口,但目光明顯溫柔了許多,沈悅伸手摸了摸桃桃的頭,「想一處玩什麼?」
小八當即從身後將棋盤都拿了出來,「飛行棋啊!我們可以六個人一起玩喲。」
卓遠整個人都石化。
他的洞房花燭夜,和一群小祖宗一起……下飛行棋……
卓遠整個人都有些不好。
但孩子們明顯都一臉期待看著他,沈悅笑了笑,溫柔問上他側頰,「陪孩子們玩吧,我正好卸妝。」
卓遠伸手牽她,沈悅眸間笑意。
沈悅踱步至耳房淨臉。
屋外的笑容還能連串似的傳來,今日他們大婚,小寶貝們其實都很開心。因為開心,所以想要一處。
等沈悅踱步出來,孩子們已經在床上和卓遠玩了好幾輪了,卓遠從早前一臉要吃人的表情,但後面和孩子們玩得很開心。
見了沈悅上前,寶貝們自動挪了挪,給沈悅留出位置。
卓遠頓時被擠到了角落處。
這是他的婚床……
「舅舅,到你擲骰子了~」桃桃的聲音傳來,卓遠放棄抵抗,擲骰子,結果采坑,退回起點,卓遠整個人都僵住。
這還有完沒有完啊!
沈悅笑不可抑。
沈悅來,孩子們明顯更開心了些,也會讓沈悅看他們厲不厲害!
厲害,你們都厲害!卓遠熊勁兒上來。
小寶貝們嘻嘻哈哈笑成一團。
沈悅也問起阿四怎麼沒沒來,小八嘴快,原話說道,「四哥說,他不來。」
阿四是小大人,不比小五幾個。
終於,這一局下完,孩子們還賴在沈悅身邊,鬧著要玩,卓遠臉色一沉,「是你們自己出去,還是我把你們扔出去!」
方才就說好的!
孩子們趕緊一溜煙兒跑了出去。
卓遠這才舒了口氣,這群祖宗!
不過,好在,眼下也不算晚。
卓遠輕嘆一聲,還來不及上前抱起沈悅,「啪」得一聲,門又被推開!
這回,卓遠已經快要忍無可忍了!
小五卻哈哈笑道,「忘了,還沒鬧洞房呢!」
還沒鬧嗎?那你們剛才鬧得是什麼!卓遠終於到了忍耐極限!
小八卻笑哈哈道,「親親啊,鬧洞房就是要看六叔親親阿悅啊。」
「對啊!」一群小傢伙不依不撓。
卓遠一張臉不知道是被氣紅,還是羞紅的,正欲開口,一側沈悅卻上前,踮起腳尖,仰首闔眸,虔誠吻上他雙唇。
他愣住。
「哇~」孩子們卻心滿意足的歡呼著,似看到令人幸福的事情。
莫名的,卓遠一張臉漲得通紅,再通紅……
也不知道小祖宗們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開始這麼懂眼色了,但沈悅從方才踮起腳尖親他,到眼下,踩上他腳背,再踮起腳尖……
她身上有清淡的香氣,又攜了淡淡酒意,親吻時,如滿屋的燭光一般,瀠繞在他心悸,泅開絲絲漣漪。
他抱起她,將她置在榻上,伸手解下一側的帷帳。
紅燭的光亮透過帷帳隱隱照了進來,映出喜袍上的一抹穠綢艷麗,和修頸鎖骨下的隱約墨綠色的光景。
他微微聳了聳衣領,沉聲道,「新娘子的喜袍有幾層?」
沈悅眸間微滯,而後忽然反應過來……
沈悅臉紅得似是秋日的楓葉。
卓遠雙手撫上她腰間,眸間黯沉,一層層解下她身上的喜袍,喜袍層層滑落至她手腕處,只余了墨綠色繡著如意花卉的肚兜,襯得肌膚瑩白如玉。沈悅低頭,不怎麼敢看他,他伸手挑起她下顎,曖昧問道,「是白玉蘭嗎?」
沈悅未及反應,他指尖輕輕勾勒一遍花卉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