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江南。
天剛蒙蒙亮，夏蓮衣起了身，把昨日看完沒收拾好的書放回了書櫃，就穿好衣服出門去了。
她今日得早點回來，昨天王大莽說了，今晚李五就回江南了。
她這些日子一直藏著的令牌就可以交給他了。
如今她在福澤寺里當潤筆，替信男信女們抄寫經文，寫祈願字條。
出了門外，看見旁邊空置已久的院子居然搬來了住戶。
行李一大箱一大箱地往裡搬，想必是大戶人家。
一個高高壯壯的奴僕看見夏蓮衣從隔壁出來，說道：「姑娘，我們沒有吵到你吧？」
「這些物件太多了，難免叮鈴哐啷的。」
夏蓮衣回道：「沒有沒有，請問這戶住的是什麼人啊？」
奴僕答道：「我們老爺是鹽商高老闆，暫住這兒談生意。」
夏蓮衣點了點頭：「你們請便吧，我白日要出門，吵不到的。」
奴僕笑了一下就繼續幹活了。
夏蓮衣離開不久後。
隔壁院子裡，院子的主人高老闆正在對一個穿著粗布，戴著半截面具的男人行禮。
「世子，官府文書都辦妥了。」
高老闆奉上蓋著官印的地契。
蔣清曲接過，他的身上一股血腥味，嘴唇蒼白。
高老闆有些擔心：「世子，真的不再休養一段時間嗎？」
蔣清曲眼皮微抬：「我現在是什麼身份，你不知道嗎？」
高老闆連忙改口說道：「是奴才……我喊錯，我喊錯了。」
蔣清曲聲音不耐地說道：「別忘了，我現在身份是你的奴僕，以後叫我大牛就行。」
「要是再喊錯，被人發現了，就割了你的舌頭。」
高老闆嚇得額頭冒汗，連聲應下：「是是是。」
他本來就是個普通奴僕，突然被蔣清曲委以重任——成了蔣清曲的「主子」。
現在他真的是誠惶誠恐啊。
「對了世子……大牛，太子殿下那邊傳來情報，說可能三皇子在福澤寺內藏了東西，命你一個月內銷毀掉，速戰速決，不容拖延。」
蔣清曲應了一聲。
高老闆思考片刻說道：「還有，紀二小姐也來信了，說你和她的婚約也快到了，要早點回京城。」
蔣清曲冷哼一聲，心下不屑：「還怕跑了不成，千里迢迢地寄封信過來。」
「告訴她，我不會悔婚的。」
蔣清曲說完，收回目光，徑直出屋。
——
福澤寺，人滿為患。
這段時日，臨邊的幾座城鎮都被水淹了，所以湧入大批災民。
這幾日是寺內施粥積德行善的日子。
夏蓮衣就被主持請求去幫忙施粥，她不好意思拒絕就去了。
施粥處在寺院門口，她幹活的位置在進門的寺院院子裡，安寧殿殿前，也不遠。
傍晚，夏蓮衣就來幫忙了，施粥這事看起來簡單，但真正做起來卻很累。
災民人數多，施一次粥至少要兩三個時辰，從早到晚不斷重複舀粥的動作。
不過幸好每半個時辰可以換人休息一下。
施粥還沒結束，她的胳膊已經累得抬不起來，腰也疼得厲害。
一個小和尚走了過來，說道：「瓊玖姑娘，你休息一下吧，這邊有個京城來的鹽商高老闆要幫我們的忙。」
他身後走出來一個穿著粗布麻衣，戴著半截面具，只露出下半張臉的男人。
小和尚解釋道：「這是高老闆家的僕人，叫大牛，讓他來接你班吧。」
夏蓮衣把勺子交給了「大牛」，說道：「麻煩你了。」
蔣清曲接過勺子，手卻有些抖。
他的瞳孔驟縮，心臟劇烈跳動著，臉上浮現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夏蓮衣怎麼會在這？
而且剛剛那個小和尚叫她瓊玖？
那之前救他的人也是這個小丫鬟。
也對，也就她這麼心地善良會救人了。
完全忘記了之前還罵人家蠢笨的這件事。
蔣清曲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個笑容。
他壓了壓嗓子，利用假聲說道：「請多關照了，瓊玖姑娘。」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夏蓮衣會在這，但總比在魏懷琛那個禽獸身邊強。
夏蓮衣沒聽出來是蔣清曲，只覺得這個人戴著面具有些奇怪。
「不客氣的，我的攤位在安寧殿殿前院子裡的第三棵榕樹下，你有事可以直接找我。」
小和尚把夏蓮衣拉到一旁偷偷和她說道：「瓊玖姑娘，以後你就和這個大牛一起施粥了。」
「不過據說這個大牛，以前被火傷了臉，臉上的傷痕可怕得很，所以要戴著面具，你別被嚇到了。」
「你要是害怕，小僧和主持說一聲，給你換個交班人選。」
夏蓮衣想起了之前在火場的恐怖場景，對大牛有些憐憫。
那灼熱的溫度，不是一般人忍受得下來的。
她搖搖頭：「他都這麼可憐了，我是不會對他有什麼異議的。」
小和尚聽完，說道：「那就好，那就好。」
這時，主持喊道：「覺彗，過來。」
小和尚扭頭就跑了：「瓊玖姑娘，小僧先去忙了！」
——
夏蓮衣慢步往大門走去，轉角時，被一個腳步匆忙的和尚撞倒了。
和尚扶起夏蓮衣，手特意地摸了她的小手一把：「瓊玖姑娘，你沒事吧？」
夏蓮衣心下覺得不舒服，把手抽了回來。
面前是一個身材壯碩的和尚，穿著柔和的僧人服飾，卻長得有些兇相，眼神更是具有侵略性不像是個出家人。
他躬身雙手合十行禮：「小僧不小心撞到了瓊玖姑娘，要是瓊玖姑娘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可以去後院禪房休息一下。」
夏蓮衣覺得這和尚有古怪，連忙拒絕：「我沒事，就不妨礙慈利大師了。」
她低著頭跑開了。
慈利的目光卻還在她身上流連，渾濁有著貪慾。
旁邊的慈銘語氣輕佻地說道：「師兄，又想女人了？」
慈利目光收了回來，眼底全是憤恨：「可不是嗎，為了給三皇子幹活，在這過得什麼苦日子，你看別人都是吃香喝辣的，就我們倆在這裝和尚。」
「要是可以有個女人陪一陪……」
慈銘連忙阻止他的想法，他知道這個笨蛋又要惹事了：「別亂來啊，等下鬧出事來，可沒你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