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秋月死了

  蔣清曲什麼都知道,她還傻傻地跑去想要救他一命。

  說不定他在心裡還在放肆嘲笑自己愚笨。

  在她手受傷的那段時日,因為蔣清曲的厚待,她漸漸失去了原本的清醒與堅定。

  但現在不會了。

  蔣清曲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而她也認清了自己的身份。

  在沉思中,魏懷琛走了進來:「醒了?」

  夏蓮衣立刻垂下了頭,搖搖晃晃下床,懼怕又疏離:「謝王爺救命之恩」

  明明就站在魏懷琛面前,卻又離他十分遠似的。

  魏懷琛感覺出來了,他很滿意夏蓮衣這副樣子。

  他還怕夏蓮衣忘了本分,恃寵而驕。

  他們之間的關係就應該有一堵看不見的牆——永遠無法僭越的階級。

  「起來吧,身子怎麼樣了?」魏懷琛的聲調很平,聽不出任何關心的情緒。

  「好多了,謝王爺關心。」

  「那本王就走了。」

  「恭送王爺。」

  明明這對話沒有任何不妥,夏蓮衣把自己姿態都低進了塵埃里。

  但魏懷琛卻覺得心裡堵堵的。

  魏懷琛轉身離開。

  夏蓮衣看著他離開的背影,鬆了一口氣。

  吐氣的聲音並不明顯,但房間太過寂靜,還是被自小就耳力極佳的魏懷琛聽見了。

  他腳步一頓。

  這個小丫鬟是巴不得他離開?

  余白髮現魏懷琛不走了,疑惑地回頭看了一眼。

  結果,就看見了他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他心裡一驚。

  這位祖宗又在鬧什麼?

  剛剛不還為蓮衣姑娘醒來而開心嗎?

  很快,魏懷琛又像什麼都沒發生,繼續往外走了。

  只是步子仿佛急躁了不少,像要把地板踏碎。

  夏蓮衣見魏懷琛走了,她起身四處張望,發現這間房子比她的小破屋子大多了。

  房間當中放著一張圓桌,牆邊靠著一個雕花黃花梨木櫃,上面的花紋是她最喜歡的木蘭花。還有幾個矮圓墩的木凳。

  她想著這大抵是觀瀾閣的偏房,這種地方可不該她住的。

  「我要回我的房間了。」夏蓮衣躺得太久了,腿腳有些還不適應。

  她晃晃悠悠要往外走,小環趕緊上來扶著她:「蓮衣姐姐,王爺說這裡以後就給你住了。」

  夏蓮衣不敢相信,愣了一會兒:「我住這?」

  這麼大的房間,她自小就沒有過。

  小環堅定地點頭:「王爺說的,我記得清清楚楚!」

  「王爺還說了,你以前那間屋子拿去放雜物了,已經住不了人了。」

  夏蓮衣聽見這句話也接受了事實,卸了力地躺回床上。

  看著那個照顧自己的小丫鬟,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叫小環,是王府新買的丫鬟。」小環圓頭圓腦地看著老實極了。

  夏蓮衣一聽是新買的,難怪不認識:「我身子已經大好了,你去幹活吧,不用管我了。」

  小環一臉懵懂地看著她:「余白哥買我的時候特意囑咐了,我的活計就是照顧蓮衣姐姐啊。」

  夏蓮衣思考片刻,覺得可能是府里的奴僕都有自己的差事。

  騰不出人手照顧她,所以新買了個小丫鬟。

  但是這種小事情怎麼會讓余白親自去呢?

  她雙手抱著膝蓋,下巴放在膝蓋上,拍了拍多餘的空位,對還站在一旁小環說道:「你也來坐一下吧,這些日子辛苦你照顧我了。」

  小環高興坐下:「不客氣,蓮衣姐姐,要不是你我還進不了王府呢。」

  接著夏蓮衣問道:「那我是怎麼得救的?」

  一聽見這個問題小環眼睛就亮了:「是王爺,王爺命人把蔣家祠堂砸了,把蓮衣姐姐你救了出來。」

  夏蓮衣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祠堂?

  為了她砸的?

  很快她把疑慮打消了,肯定是因為別的原因。

  怎麼可能是因為她。

  她之前已經自作多情一次了,如今可不能再痴傻了。

  ——

  第二日清晨,夏蓮衣起身去魏懷琛身邊侍候著,這半個月來她的手也在昏睡中也養好了。

  她來到主屋門口,看見守在門口的余白,說道:「余白哥,我已經不需要人照顧了,你給小環找個新差事吧,我就是個奴才,不配有這待遇。」

  余白思考了一會兒,進了主屋。

  沒曾想,魏懷琛怒罵的聲音下一秒就傳了出來:「又是不配,一天天就會說這句話,不願意享福就算了,你隨便給那個新來的安排一下吧。」

  余白出來以後,看著夏蓮衣一臉驚慌的樣子,也知道她都聽見了就沒多言:「小環就交給我了,蓮衣姑娘進去侍候王爺吧。」

  夏蓮衣見魏懷琛發脾氣了,連忙就進屋了。

  恰好魏懷琛已清洗結束,身著一襲玄色竹紋銀繡的長袍,未戴冠,僅用一根素簪束起。

  透著貴族的慵懶閒散。

  「不休息?」魏懷琛皺眉,他費盡心思把人治好,別等下又病倒了。

  夏蓮衣不敢應下他的話去休息,她是奴才,主子叫她休息也不能休息。

  閒得久了,主子就會覺得她恃寵而驕了。

  「奴婢命賤,身子早就好了,閒不得。」

  魏懷琛一聽也是這個理,奴才哪有這麼精貴。

  他說道:「那你來書房侍墨。」

  以往這活都是秋月做的,夏蓮衣怕她責怪自己搶了活,便說道:「這事奴婢伺候得沒有秋月姐姐好。」

  「秋月早在祭祀那天就惹王妃不快,被打死了。」魏懷琛漫不經心說道,仿佛死的不是人,是只微不足道的螻蟻。

  夏蓮衣聽完,手抖了一下。

  如果那天魏懷琛沒帶她出府,她可能就死在裕王妃的怒火下了。

  秋月這是替她償了命。

  就算當了他的枕邊人又如何?

  等他厭倦了,下場又能比秋月好多少?

  她要趕緊贖身,才能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離開魏懷琛還有……蔣清曲的糾纏。

  她跟著魏懷琛來到書房。

  魏懷琛在宣紙上寫著幾個大字,俊逸超脫。

  即使夏蓮衣不認得字,也知道這個字寫的極好。

  夏蓮衣在旁磨著墨,發現魏懷琛停下筆。

  她疑惑抬頭,發現魏懷琛似乎在等她回話。

  「王爺這字寫的真好。」她認真地誇獎,語氣真誠。

  「你識字嗎?就夸?」魏懷琛雖嘴上不饒人,但是舒展的眉目還是暴露出他很喜歡聽夏蓮衣的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