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蓮衣緊閉雙眼,回道:「我憑什麼相信一個三番兩次想害死我的男人會愛我?」
她只感覺到抱著她的男人像卸了力一樣,搖搖欲墜,好似痛不欲生。
但這又如何?
她的痛苦就比他少了嗎?
蔣清曲眼眶泛紅,卑微地哀求道:「蓮衣,給我一個悔過的機會好嗎?」
夏蓮衣只是冷靜地開口了:「如果我不是命大,不是靠自己的能力,死裡逃生了這麼多次,我甚至連全屍都不會有的。」
「你還想要悔過的機會?你叫我怎麼原諒你?」
她要是喪身火海,又或者被熊吃掉,可能蔣清曲早就忘了她了。
她給他機會?那誰來給她機會?
蔣清曲望著地板,眼底生出無盡的悔意。
從前他就偏執得可怕,一直忽略自己內心的愛意。
如今才發現,自己錯得有多離譜。
密密麻麻的絕望深入骨髓,讓他連呼吸都變得疼痛起來。
半晌,他才從酸澀的喉嚨中擠出了幾個字:「如果我願意放你走呢。」
夏蓮衣以為自己聽錯了,身子僵了一下。
蔣清曲沒聽到夏蓮衣的回答,以為對方是不信任自己,就再重複了一遍:「我說,我願意放你走。」
「但你要給我一個緩和的時間,我沒有辦法一下子就失去你。」
夏蓮衣眼睛亮了一下,又瞬間黯淡下去。
沒有說明時間,那這說了和沒說又有什麼區別呢?
如果他要緩和一輩子呢?
自己也要困在他身邊一輩子嗎?
——
深夜。
蔣清曲一個人在院子裡的石桌旁,垂著眼眸酗酒。
大婚的紅紗還留在枝繁葉茂的樹枝上,但已經有了人走茶涼的感覺。
四四方方的院中,暮山站在一旁,擔憂地看著自家侯爺一杯又一杯地灌著自己酒。
他忍不住勸道:「侯爺,夜深了,您該休息了。」
蔣清曲拿起酒杯的手頓了一下,再次舉起。
低聲呢喃著:「休息?她不會想見我的。」
沒有了蓮衣的床榻冰冷又孤寂。
他習慣了她的溫柔與乖順。
突然間一切都沒了,他該如何接受?
他不願看她眼中的怨懟,但他就算拼盡所有,也留不下她的心了。
既然一切無法改變,一個人難過總好過兩個人,自己該放手了……
——
就當夏蓮衣以為蔣清曲絕對不會放手的時候。
蔣清曲來到了她的房間,苦笑了一聲:「蓮衣,你還要走嗎?」
夏蓮衣點了點頭,蔣清曲雖然知道得到的肯定是這個答案,但呼吸還是停了一瞬間。
他艱難地穩住氣息:「蓮衣,我這回放你離開,你是否會對我的怨恨少上一些。」
夏蓮衣抬眸,望向面前這個仿佛走進了絕路,搖搖欲墜的男人。
他的眼下一片青黑。
她想起了這些日子的點點滴滴,終是不忍:「以後你不要再來尋我了,那我們的過去就一筆勾銷。」
蔣清曲笑了,這笑容太刺眼,又絕望又淒涼。
夏蓮衣想伸手撫平他的悲痛,但下一秒又克制住了。
她不能對蔣清曲心軟了,她想要逃離這裡。
逃離這座牢籠。
蔣清曲拉起夏蓮衣的手,夏蓮衣拉扯了幾下沒扯開,只好由他去了。
蔣清曲說道:「走吧,我已經和余令舟說好了,送你回江南,到時候你要是不想待在那了,去哪都好。」
夏蓮衣皺眉,有些不相信蔣清曲。
蔣清曲看著她這副像是與自己隔了千堵牆的樣子,無力地說道:「其實在你失憶之前,我就想過放你離開。」
「可是後來,你失憶了,喊我第一聲夫君的時候,我就沒了理智。」
「終究是私心戰勝了我,我才一錯再錯。」
他說得真切,夏蓮衣也信了幾分:「那余白哥怎麼不親自來送我?」
蔣清曲嘴角苦澀的弧度越發明顯:「我還沒大度到可以把你親自送去余令舟那,我會吃醋的。」
蔣清曲拉著夏蓮衣的手上了馬車。
馬車行得又快又穩,蔣清曲以往抱著夏蓮衣的手都不安分,如今卻變得正經起來了。
他理了理夏蓮衣有些凌亂的髮髻,抬手將散落的碎發挽到她耳後。
他心中的悲痛更甚,從今往後想要再見就難了。
馬車飛馳到了郊外,蔣清曲牽著夏蓮衣的手下了馬車,等候余令舟安排的車隊。
這時,熙熙攘攘來了一群人,蔣清曲回頭一望,居然看見了魏懷琛!
他身後居然還是皇家侍衛!
魏懷琛是瘋了嗎?居然敢命令皇家侍衛?
皇家侍衛只聽命於皇帝,魏懷琛居然也敢去討要!
魏懷琛來者不善:「定遠侯,你要帶本王的蓮兒去哪?」
「本王知道你武藝高強,所以特意去宮裡調來了皇家侍衛,這你可不能抵抗了吧。」
「要是傷了皇家侍衛,就等於對皇兄大不敬啊。」
蔣清曲咬咬牙:「王爺,您這樣子就不是對皇上大不敬了嗎?」
魏懷琛無所畏懼:「皇兄一定會寬恕我的。」
夏蓮衣不明白,究竟是什麼東西能讓皇帝這個九五至尊,可以這麼容忍魏懷琛的。
蔣清曲看見目前的形勢不太樂觀,他不可能真的動手。
那只能逃了。
蓮衣落在魏懷琛的手上只會更慘!
他單手抱起夏蓮衣翻身上馬。
騎著馬帶著夏蓮衣飛馳而去,他的隨從也連忙上馬跟隨。
魏懷琛沒想到蔣清曲居然還敢反抗!
他帶著皇家侍衛在後緊追不捨。
風在耳邊呼嘯,蔣清曲把夏蓮衣護得嚴嚴實實的。
突然,夏蓮衣感覺到自己身後一熱,一轉頭就發現蔣清曲口吐鮮血,血液順著下巴滴落在了自己的衣服上。
她看見了蔣清曲的左肩上居然直直地插入了一支箭!
她回頭望去,看見了魏懷琛舉著箭弓!
她心中恨意更甚!
恨不得現在就把魏懷琛剝皮抽筋!
為什麼魏懷琛老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她身邊的人啊!
但她沒發現魏懷琛也是一臉迷茫,魏懷琛怒吼道:「你們居然敢不聽本王的命令,私自放箭!」
他剛剛只是想射中馬腿罷了,而且他還沒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