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上元節。
經過數月偵查,江南一案審判已出,江南郡守與相關官員判秋後立斬,宋家宋朝江及其夫人李氏判以斬刑,秋後行刑,宋家老太爺及其餘涉案男子判流放,正月十七出城,其餘女眷及小孩入奴籍,宋家全數財產充入國庫。
鎮遠將軍府,華雨居。
「將軍、將軍,流放的話,爹會死的,還有大哥。」蘇夫人滿臉淚水,拉著蘇遠山的衣袖苦苦哀求,「我們想辦法救救爹和大哥啊。」
「夫人,這段時間我們如何沒有想辦法,但實在是無能為力啊。」蘇遠山嘆氣,自從宋家出事,他與蘇懷舟東奔西跑,但宋家所犯之事他們實在是無法挽救啊。
「文杰已經死了,我們得把爹爹和大哥救出來啊,我們宋家不能沒人了啊。」蘇夫人淚流滿面,不死心地想要蘇遠山救宋家。
十二月初十,宋文杰已被斬首,如今,連宋家也保不住了。
「夫人,我還以為你已經想通了。你怎麼不想想宋家犯的罪有多大,有誰能救得出來?你只想著救宋家,你是想把懷舟都搭進去嗎?」蘇遠山努力放緩自己的語氣,嘆了口氣,他以為她已經不再鬧著念念要去救宋家是想明白了,宋家是保不住了的,沒有全判死刑已是好的結果,沒想到她還想把人救出來。
「我、我如何會想把懷舟搭進去。」蘇夫人癱坐在榻上,拿著手帕擦拭眼角的淚。
「夫人,」蘇遠山嘆了口氣,上前把夫人擁進懷裡,嘆了口氣,細聲安慰道:「後日,我們都去送送父親吧。」
蘇夫人沒有回話,只靠在蘇遠山的懷裡低聲哭泣。
*
初槿齋。
蘇念念悠閒地斜躺在貴妃榻上,抱著湯婆子,透過窗戶看著院外芍藥與允禾清點敏貴妃送來的嫁妝和聖上及太后、皇后、幾位娘娘送來的添妝。
「小姐,二小姐來了。」月見上前替蘇念念掖了掖腿上的被子,輕聲說道。
「她來做什麼?」蘇念念看著窗外,淡淡地開口。
月見搖搖頭,「不知,只在門口執意要見小姐。」
「只她一人?」蘇念念挑眉疑問,嘴角微翹。
月見點點頭,繼續說道:「她說若是小姐不見她,她便一直跪在院門,直到小姐原諒她。」
「原諒?原諒什麼?」蘇念念冷笑,這個蘇宛宛又演什麼戲?「不必管她,她愛跪便跪。」
今日因天太冷,蘇念念是骨頭疼醒的,醒得早,如今倒是有些累了,躺在貴妃榻上,慢慢睡了過去。
月見把被子往上給蘇念念提了提,掖緊了被角,把窗戶關小了些,輕手輕腳關上門出了房間。
「小姐如何了?」允禾見月見出來,輕聲問道。
「睡了,都小點聲。」月見輕聲回答,望著院門的方向,冷聲道:「我去解決一下。」
「我隨你去。」芍藥將手裡的東西交給允禾,叫住月見,跟了上去。
初槿齋院門外。
蘇宛宛跪在門外,蘇懷舟不知何時也已經來了,正拉著蘇宛宛的手臂要她起來。
「宛宛聽話,先起來。」蘇懷舟輕聲哄著蘇宛宛,彎下身子與她平視。
蘇宛宛搖著頭,眼裡的淚水落下,聲音略有些顫抖,「不,我不起來,我要求念念幫幫外祖父,我不想外祖父被流放,外祖父會死的。」
蘇懷舟無奈嘆了口氣,蹲下身來,低聲說道:「宛宛,這事求念念也沒用,她也沒辦法,乖,我們先起來。」
蘇宛宛眼裡的淚水流得更凶了,依舊固執地搖頭,語氣哽咽,「若是能求得念念帶我們去見太子、見聖上,能替外祖父求情也是好的。念念心善,不會真的棄外祖父於不顧的。」
蘇懷舟眼神複雜地看著眼前梨花帶雨的蘇宛宛,有時候他都不知道蘇宛宛到底是不喜蘇念念還是如他般對蘇念念感到愧疚,他寧願是後者,寧願之前蘇宛宛對蘇念念做的一切都是無心為之是被迫而為,都是他想錯了。
「姐姐!你怎麼跪在這?你快起來!」已經回到武堂學習的蘇懷元,在聽到宋家被判決的情況後,向老師請假便趕回家中。
剛回到府里便遇到了蘇宛宛身邊的鶯月,得知蘇宛宛跪在了初槿齋院門口,急急忙忙跑了過來。
蘇宛宛搖頭,哭著拉著蘇懷元的手,眼含悲切,「懷元,我們一起求念念救救外祖父,不然外祖父會死的。」
「姐姐,那麼冷的天你膝蓋還要不要了?你快起來,蘇念念她無情無義不會救外祖父的。」蘇懷元強硬地與蘇懷舟把蘇宛宛拉起來,蘇宛宛被拉起來,腿一軟差點又摔了下去,蘇懷元兄弟倆連忙把她扶住。
「都說完了嗎?說完了就滾,別吵到我家小姐。」月見冷眼看著一切,冷聲說道。
蘇懷舟微微蹙眉,冷眼掃過月見。
「你!」蘇懷元惡狠狠瞪著月見。
「月見、芍藥,念念呢?念念可是願意見我了?」蘇宛宛攙著蘇懷元就要向著月見那走去,卻被蘇懷舟拉住。
月見正要回話,芍藥攔住了她。
芍藥向幾人行禮,輕聲說道:「小姐身子不適,已經睡下,各位請回吧。」
「身子不適?念念如何了?」蘇懷舟蹙眉。
「這與少將軍無關,少將軍請回吧。」芍藥臉上笑容不變,伸手請他離開。
「芍藥!念念是我妹妹!」蘇懷舟冷聲呵斥,「讓我進去,否則,別怪我硬闖了。」
門口護衛聽到蘇懷舟的話,都拔刀盯著他。
芍藥冷眼看著蘇懷舟,冷哼道:「現在少將軍知道小姐是你妹妹了?小姐病得命都要沒了的時候,你在哪?因為二小姐水土不服生病,小姐被夫人趕出將軍府時,你在哪?小姐被夫人與小少爺指著罵的時候,你在哪?小姐被人陷害,你也已經知道是誰幹的時候,你做了什麼?你不記得嗎,那我告訴你,少將軍忙著安慰二小姐,就怕二小姐多掉一滴眼淚。小姐顧念小時候與少將軍的情誼,卻一次次被少將軍捏得稀碎。少將軍若是真的心疼小姐了,那就勞煩少將軍帶著二位請回吧。」
芍藥跟在蘇念念身邊十幾年,陪著她長大,看著她委屈、痛苦、難過,看著她自信、張揚、肆意,她的小姐如今很好,不需要蘇懷舟虛偽的愧疚。
「不是的,不是的,大哥不是這樣的。」蘇宛宛忍著眼淚搖搖頭。
「請吧。」芍藥冷眼看著他們,嘲諷道:「不要待會二小姐病了,又要賴到我家小姐身上。」
「宛宛,我們回去吧。」蘇懷舟被芍藥說得啞然,扶著蘇宛宛就準備走。
「可是外祖父……」蘇宛宛淚眼汪汪。
「姐姐不必求她,她不會幫忙的。」蘇懷元拉著蘇宛宛的手就走。
蘇宛宛被他們拉著走,不甘地回頭看,月見與芍藥都已經回去了。
今日皇宮送來一堆添妝給蘇念念,蘇宛宛原想借宋家之事讓蘇懷舟看到自己跪在初槿齋門前從而怨怪蘇念念的,若是和蘇念念起衝突了最好,沒想到,蘇念念沒見到,反而冒出個芍藥說了一堆讓蘇懷舟愧對蘇念念的話。
上元節,晚上有燈會,原本白芊與溫言清約好了與蘇念念一起去玩的,二人來到初槿齋接她。
因為蘇念念身子不適,她們本打算一起留在初槿齋陪她,但蘇念念把她們趕了出去。
那一晚,初槿齋又多了一個粉色狐狸花燈,是溫言瑾送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