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樣說,像是在權衡利弊,可是宇文灼卻知道,那是她慎重,她不是一時腦熱的想要和他試一試,而是認真想過的,因為是認真的考慮過他們的以後,才會有這諸多思量。
她願意冒著重蹈覆轍的代價與他試一試,便是極好的。
元傾城緩緩踱步,微笑輕語:「其實我之前倒是沒太想再找一個兩情相悅的人,我倒是自己無所謂再嫁人與否,可是終究也還是要再嫁的,因為父王母妃希望,也因為我需要,我的孩子也需要一個父親,哪怕是繼父。」
「當時我想,只要那個人會對我的孩子好,會尊重我,是我父母滿意的,我是否心儀都不要緊,這世間原本也沒有那麼多兩情相悅的結合,我只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個。」
她又正視他道:「我跟你說這麼多,只是希望你明白我的心思和態度,做好準備,你可以再好好的想得更明白,如果你介懷,也都是理所當然的,我對你有前提,你也一樣可以,我也會尊重你。」
宇文灼怔然片刻,才突然淡笑起來,看著她的目光尤為溫和,道:「我好像還沒有跟你說過,璇璣公主為什麼會准許我來見你。」
元傾城挑眉:「難道不是因為你捋明白了自己的心,確定心中有我,而不是可憐我?」
宇文灼定定的看著她,說:「是因為我跟她說,等這次的事情結束,我了結了我該做的事情,我就不回大靖了。」
元傾城聞言一驚。
宇文灼說:「你剛才所言的這些,是把我定在大靖平陵王的身份上去思量的,而你,是做好了遠嫁給我,與我以兩國政治的基礎締結婚盟,甚至是終有一日立場相悖的準備,可是這些都沒有必要,因為不存在了。」
「可是你……」
元傾城很不可思議。
如果宇文灼真的成功殺了宇文燼,那他就是北靖第一人,江山就是他的了,他竟然要為了她,放棄了?
她一直都覺得,元決對葉歡顏的情分重越一切,為了葉歡顏什麼都江山皇位不要了,只想守著葉歡顏,這份情感只怕無人可比,她欣慰之餘,是羨慕葉歡顏的。
或許是當年謝桓傷她太深,她都不敢去想也能有一個人肯為了他放棄一切,這樣深重的情,她何德何能?
只是見過幾次,她以為宇文灼就算心悅她,也都只是淺薄的心動,尚且不會情深多少,可仿佛她看輕了。
宇文灼道:「其實我很感激你,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我人生之中,在我心上盪起漣漪,也讓我有了餘生的方向,不至於一輩子都在迷失。」
「說實話,我以前活著只是為了我母妃留給我的仇恨與執念,從未想過自己想怎麼活,如果沒有你,等這次的事情了了,我應該也就這樣了,便是活著,也只是行屍走肉。」
「可是如今不會了,因為我又有了寄託,想為你而活,這些天我想了許多,如果能夠與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情,不再孤身一人渾渾噩噩,似乎比我以前滿腔的仇恨要更加鮮活,讓我覺得,我終究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以前,他覺得自己活著和死了沒什麼區別。
早些年的時候,他隱藏偽裝自己,苦心孤詣的想要報仇,宇文桀和蕭皇后的死,其實與他脫不了干係,他不齒於宇文桀和蕭後,卻終究免不了自己也用見不得人的陰詭手段,有時候厭惡自己,可也別無他路可走。
這幾年,他又為了對付宇文燼,把自己變得一個又一個面孔,宇文燼對他很好,他卻只想殺了宇文燼,摒棄一切感情,把自己變成一個報仇的工具,而他確實做到了。
他想,他終究是一個沒有心的人,可如今,似乎又不一樣了。
好像,他也開始有血有肉了。
元傾城訥訥的看著他,仍有些愕然:「為我……而活?」
竟然會有人是想要為她而活的?
倒也不是沒有,若以這個說法,她身邊伺候保護的人,自來就是為她而活的,可是這是不一樣的。
當年的謝桓,口口聲聲的心裡有她,也確實是有,可最終她什麼也不是,眼前的這個男人,與她才見了幾次,接觸那麼少,卻不僅為她放棄一切,還說要為她而活。
不過倆人似乎也情況不一樣,相提並論都不公平,可她何來的幸運,竟然也能遇上這樣的人?
宇文灼鄭重點頭:「嗯,為你而活,所以你不用去想那麼多不存在的事情,我既然仔細想明白了,走出了這一步,就已經把你會有的顧慮都考慮到了,不會讓你為難,既然你說我也可以對你有前提要求,那我倒是想提一點。」
元傾城忙說:「你說。」
宇文灼道:「不要權衡對我的感情,不要把我們之間的牽絆當成賭局,真正試著把我放在心上,只想著我這個人,其他的都不要考慮,可否?」
他的目光,突然變得炙熱起來,帶著幾分懇求熱切凝視著她。
元傾城愣著了,突然不知道如何回復。
他這樣誠摯的情意,太出乎意料了,她有些應承不住。
宇文灼平和從容的輕聲道:「你若是尚且不知道如何,也沒關係,好好地想明白,我不會逼你,也不強求,我只希望你能夠真正用心對我,把我放在心上,可以慢慢來,我等得起的。」
元傾城看著他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笑了起來,清光映雪一般的笑意,像是撥雲見日了。
宇文灼不明:「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