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時候,元決回來。
他是進宮去了,又去了一趟景王府和景王父子議事,回來已經快子時了,帶回了好些有關大啟南境,尤其是東南方一帶的情況。
葉歡顏看了一下他帶回來的一大摞子名冊圖冊,算是了解了那些地方的大概情況,也不費心多想,直接問:「所以,你和王叔跟堂兄都商議出什麼了?」
元決道:「南邊的那些駐軍將領和官員調配,都是你父皇登基後大換血過的,又幾經變革,身處要位掌權的大多都是他的人。」
「之後姬珩執政那幾年也加以調整,且用人十分巧妙,可互相監督,幾乎是互相制衡,所以這麼多年,他們一直牢牢控制著那邊,也才因此,大啟的東境南境以及囊括在內的東南一帶,是最清明且富庶的地方。」
葉歡顏頷首:「是這樣沒錯,所以知道那些伏擊的死士殺手來自於東南,我才覺得奇怪,因為不管明里還是暗裡,那邊從未有過任何關於這些的異常。」
「可若是以他們對那些地方的掌控,有人在那裡暗中集訓大量死士,必定不會毫無痕跡,怎麼可能毫無察覺?」
未經皇命允許暗中培養死士,是死罪,何況是大量,可以謀逆之罪論處了,自然只能偷偷來。
可天下無不透風的牆,除非有人兜著,掩蓋了這些異常,而能做這些的,只能是在那些地方可以隻手遮天的人,可是以姬沉和姬珩對那裡的掌控,不會有這樣的情況。
除非還是有人陽奉陰違暗中勾結,可那些年,他們父子執政嚴明,又派人暗查,不知道斬殺了多少暗中勾結謀利謀權的黨派,震懾之力可想而知,所以不會有人那麼不知死活頂風作案。
她在外的那些年,也在那一帶區域逗留過,是真的治理得很好。
元決點了點頭,垂眸靜默者好一會兒沒繼續說。
葉歡顏見他如此,擰眉問:「所以你們到底商談出什麼了?」
元決尋思了一下,道:「究竟是否如此,還有待商榷,但是以我們先前的推測,暮色潛伏刺殺和死士殺手伏擊有關聯,且是為互相配合的話,那幕後之人就算不是出自這份名單,也與名單上的人有關。」
他給她看的名單,便是先前他給她看過的那一份,有關暮色安插在禁軍之中可能關聯的人。
葉歡顏看著名單上的名字,擰眉不言。
元決又道:「而以我今夜和景王叔他們所商談的情況來看,這些人,最明顯有能耐做這件事的,只有一個人,其他的好些都未曾詳查了解透徹,不知道其背後淵源,所以尚且不能定論。」
葉歡顏眯眼看他:「誰?」
元決定定看著她,緩緩道:「榮隨之。」
葉歡顏面色微變,擰眉看著他,可是並未追問,神色還有些耐人尋味。
元決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挑眉道:「看來你心裡有數。」
葉歡顏未置可否,低聲道:「你要說做這些的能耐,他確實是有的,名單上的這些人,若是其他人做的,必然身後還暗藏主使,可若是他,僅是他便能做得到。」
說著,她擰眉很是凝重的對元決道:「可是,他沒有理由啊。」
祭月商行生意遍布大啟,關乎著大啟的發展,而在整個東南富庶之地更是影響深遠。
而因為祭月商行是慕容璃當年創下並且發揚起來的,與朝廷財政息息相關,說起來,大啟半數以上的兵,名義上是朝廷供養,實則都是祭月商行在養著,自然祭月商行和大啟軍政牽扯很深,大啟如今國力強盛,祭月商行功不可沒。
雖然現在祭月商行是她執掌,可是在她之前,祭月商行是榮家掌控的,之前老侯爺年歲大了,所以榮隨之十幾歲就開始接掌祭月商行了,後來哪怕大權交還給她,她也沒有收攏多少榮隨之的權力,許多事情都是榮隨之在處理,她不過問。
所以,以祭月商行在東南一帶的影響力,而他又掌控著祭月商行,加上她也好,她父兄也好對榮隨之的信任,很多時候,他是可以一手遮天的。
他若有異心,絕對是可以危及大啟江山的,可是,他不會的啊。
元決道:「他如何我並不知道,不過不止你這樣以為,我們推測出他有嫌疑時,景王叔也是這樣說的,他說榮隨之不可能做對大啟不利之事。」
葉歡顏不否認,點頭道:「榮隨之是和哥哥一起長大的,關係親厚感情甚篤,若非絕對的信任,阿爹和哥哥絕對不會如此重用他,我這段時間也不會將諸多事情都交給他去做。」
她看向他,坦然道:「你應該也知道,阿爹和哥哥這幾年一直想撮合我跟他,我對於阿爹和哥哥有多重要自是不用說的,他們都想將我許配給榮隨之,他們對他看重的程度自是可想而知。」
元決頷首,低聲道:「知道。」
不過說到這個,他明顯有些不是滋味。
雖然現在看來這也不算什麼事,可終究還是會有些在意,尤其他大概知道,榮隨之是心悅她的。
哪怕她對榮隨之無感。
葉歡顏看出來了,抿嘴一笑,湊到他跟前,雖然笑著,卻是十分鄭重的道:「我是你的,別瞎吃醋,沒人跟你搶,而且只能是你的,別人也搶不了。」
元決本來看有些介懷,可被她的話哄得開心了,滿足的點頭笑道:「好,我記住了。」
葉歡顏見他一掃陰霾似的,又是一笑,才又坐好回去,正經說話:「言歸正傳,綜上所言,哪怕是今日看到他在名單上,我其實也沒有懷疑他,我覺得這名單上的人,這不可能對大啟不利,不會謀刺顥兒的就是他了。」
元決點頭,又問:「所以對此事的追查,要把他排除在外?」
葉歡顏倒是沉默了。
「怎麼?」
葉歡顏看著名單,有些黯然道:「就在此事之前,我以為這名單上的人,都是絕對不會有異心的,可是此番刺殺,卻又是和上面的其中之人脫不了干係,我……有些迷惘了。」
「而且有一點你可能不知道,榮隨之和暮色是認識的,我相信他的忠心是一回事,他確實也是最有嫌疑的一個。」
「之前暮色突然出現在郢都,又憑空消失,之後悄無聲息的潛在禁軍之中,說明之前她消失又怎麼都追尋不到蹤跡,多半是被人俺藏起來,而這個藏著她的人,必然就是把她安插在禁軍之中的。」
「如今種種跡象來看,他的嫌疑的確是最大的,不是我以為的忠心不二就能抵銷的,我現在,已經不能再憑心行事了。」
元決道:「那就也把他當做有嫌疑的人,繼續防備暗查,沒什麼好迷惘地。」
葉歡顏抿嘴頷首,低聲道:「也對,而且之前我以為是其他人,怕背後藏著什麼重大陰謀,怕打草驚蛇才想要按兵不動,可既然他最有嫌疑,那就改換方向,從現在掌握的疑點去查他吧。」
「等子辰回來,讓子辰負責此事,不是他最好,如果是他,我……」
說到這裡,她停頓著,許久都沒繼續接話,面上挺為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