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第八十一章

  第七十五章:

  鍾硯並非喜愛多管閒事的善良之人,若不是徐長河提了一句,他原本只打算袖手旁觀。

  轉念一想,顏家這個小姑娘也是趙隨快要過門的未婚妻,在他眼皮子底下讓其他人欺負了去,也說不過去。

  男人修長的手指輕敲著桌面,淺淡的視線緩緩落下,面無表情的看著底下的鬧劇。

  顧盼很鎮定,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怎麼會怕這種二不拉幾的小流氓?

  她眼前的青年擺著張縱慾過度的臉,眼底烏黑,瞧著精氣神好像也不是很足,懶懶散散。

  她抱著雙手,抬起下巴,眉眼放鬆,神情倨傲,絲毫不懼,「杜二爺?我確實沒聽過。」

  小紅偷偷拽了拽她的袖子,小聲在她耳朵邊說:「小姐,這是您上個未婚夫的弟弟,從前盯著你的眼睛就不太大,聽說他脾氣不好,還經常擄掠良家婦女,咱們能避就避吧。」

  顧盼本來也沒想著要和對方起衝突,寡不敵眾這個道理她還是懂的,她潤了潤嗓子,輕聲道:「你哥哥的腿是自己騎馬摔斷的,和我有什麼關係?再說了,你們杜家火急火燎的退婚,有損我的名譽,我還沒說什麼,你怎麼還有道理找到我跟前咄咄逼人?」

  杜二可不吃她這一套,他也並非是要給他的哥哥討回公道,他哥摔斷了腿關他屁事,不過是想用這個藉口將她光明正大的攔下來罷了。

  他只不過是看中了顏小姐的美貌,不過這女人很是玄乎,但凡是和她定過親的人,都會發生意外。

  所以杜二也只想玩玩她而已,一個商女,也不是多麼的金貴,想怎麼折騰就折騰。

  上個兩次,等他膩歪了就丟棄這個女人。

  杜二伸手想要捏住她的下巴,被顧盼揮開,少女冷眼瞪著他的樣子還挺帶勁。

  他吊兒郎當道:「若不是你這個喪門星,我哥能摔?總之這事就是怪你,你想把自己摘的乾乾淨淨,你做夢呢。」

  顧盼抬眸,「那你讓你哥來找我當面說。」

  杜二有些煩躁,不願意繼續和她在這兒耗費時間,只想把人弄回自己的院子裡去,好好弄一頓,他不耐煩道:「我哥沒空,這事就由我代勞,走,跟我回去一趟,你不是想談嗎?」他壓低了嗓音,笑了笑,「去我的床上,你可以慢慢的說。

  顧盼想吐,當真是活的久了什麼妖魔鬼怪都能撞見,這世上竟然還有如此噁心油膩之人?

  她默不作聲往後退了兩步,「杜二公子,你再這樣我就要去告衙門了。」

  杜二抖著腿,滿臉不在乎她去告官還是去做別的什麼事的模樣,猖狂的要命,「你去啊,趕緊去,要不要我幫幫你啊?哈哈哈,京兆府尹可是我的親叔叔,你覺得他會幫你還是幫我?家裡有幾個錢就覺得很了不起嗎?一個低賤的商女罷了。」

  顧盼被他說的話給氣著了,這人說話可太賤了。

  這個狗仗人勢的樣子也很醜!

  好漢不吃眼前虧,當下她們主僕二人肯定敵不過杜二帶來的人。

  顧盼給小紅使了個眼色,然後拽著她拔腿就想跑,杜二雖然看著傻,腦子確實個機靈的,眼疾手快讓人攔住她,惡狠狠抓著她的胳膊,擺出張凶神惡煞的表情,「想跑?你想的美!」

  顧盼彎唇,對他笑了笑,而後趁他不備,朝他臉上吐了口水,「給我滾!」

  她之前也被慣出了點小脾氣,本就不是個會被人拿捏的小可憐,對著杜二沒個好臉色,說話也恢復了從前的那種尖酸刻薄,「你也不找找鏡子看看自己長什麼模樣,就憑你也配讓我跟你回家?你怕是今兒出門還沒睡醒,在夢遊吧?」

  她冷呵了聲,繼續嘲諷,「我說錯了,你也別去照鏡子了,免得被自己的醜樣子噁心的想自殺,說你是癩□□想吃天鵝肉都是抬舉你了,癩□□都比你招人喜歡。」

  這番話說的杜二臉都綠了,「你個賤人,老子還給你臉了!」

  他抬起手,巴掌馬上就要落到她的臉上。

  鍾硯眼神越發深沉,這個顏姑娘,張牙舞爪嘲諷人的時候的樣子也有點像她。

  他放下手裡的杯盞,淡淡吩咐身後的隨從,「下去把人帶上來吧。」

  本來還以為她今日會吃個教訓,沒想到她性子竟也不弱,罵起人來絲毫不輸。

  嘴上贏了,恐怕身體就會吃虧。

  既然她是趙隨的未婚妻,鍾硯也不會讓她就這麼被旁人給打了。

  杜二的巴掌落了一半忽然被人捏住,那人從身後捏著他的腕骨,用了力氣,他疼的臉都白了,嘶的一聲倒吸了口冷氣,轉過頭破口大罵,「那個不長眼的狗東西敢攔你爺爺辦事?!找死是不是!?你爹成全你。」

  他回頭一看,視線緩緩從黑衣男子的臉上移到他的腰牌。

  黑衣男子將他的手狠狠一甩,對他身後的顧盼道:「顏姑娘,我們主子請你上樓一趟。」

  顧盼不想去,不過現在她是不去也得去了。

  她抬頭往上看了眼,酒樓的二樓這會兒窗戶緊閉,看不見裡面的人。

  她也能猜到,多半是鍾硯。

  「知道了。」

  杜二再怎麼不長眼也是認得錦衣衛的腰牌的,而錦衣衛的主子只有一位,這麼一想,他的腿都站不穩了,身邊的小廝扶住他的身子,「二爺,您這是怎麼了?」

  杜二爺咬咬牙,大罵道:「趕緊扶著老子回家!」

  他媽的也是邪門。

  顏窈窈這個倒霉玩意,果然撞見她就沒好事發生,想到方才他說的那些大話全都被那位爺聽了去,杜二覺得他日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小廝遭了一頓罵,滿頭霧水,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麼,無辜的摸了摸自己的鼻頭,將腿腳發軟的杜二爺扶回家去了。

  廂房內點了香木,清冽的香氣鑽進口鼻,降了些許燥意。

  鍾硯臨窗而坐,神色淡然,他垂著眼眸,烏黑濃密的睫毛輕輕投出青影,他們面前擺著棋局,男人瘦白的手指輕捏著黑色棋子,淡淡落子。

  過了一會兒,男人緩緩抬起頭,微蹙著眉,道:「顏姑娘,坐吧。」

  顧盼深吸了口氣,走上前,也沒乖乖坐下,而是說:「多謝公子派人替我解圍,不過我畢竟是有了婚約的女子,與其他男子同處一室,傳出去有礙名聲。」

  她這番話說的冠冕堂皇,沒想到鍾硯竟然笑了,而後絲毫不留情面諷刺道:「顏姑娘,還有名聲嗎?」

  顧盼:「......」

  好,算他狠。

  她的確沒什麼好名聲。

  她捏著手帕,勉強扯出抹沒有靈魂的笑容,「正是因為從前名聲就不太好,所以現在就更要注意了。」

  鍾硯抬眸,朝她掃來一眼,眸光微微泛冷,他不耐煩道:「我讓你坐下。」

  顧盼真的想回一句「憑什麼你讓我坐我就得坐,我讓你滾你怎麼不滾啊!」,但她忍住了。

  她忍氣吞聲的在鍾硯面前坐了下來。

  鍾硯也沒想拿她怎麼樣,只是覺得她說話神態和顧盼很像,想要再試探試探。

  到底是他異想天開,還是別的什麼。

  如果可以的話,顧盼是願意這輩子都不要再見鍾硯這個人。

  他們之間沒什麼可說的,早就在她當著鍾硯面前自盡的那天,他們兩人就該徹底的一刀兩斷,死生不見。

  她和鍾硯沒有誤會。

  有的只是相愛相殺過的故事,但那也都是曾經了。

  若說從前她對鍾硯還有那麼點死鴨子嘴硬不肯承認的愛意,但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她真的不愛他了。

  顧盼每次看見鍾硯總會想起他毫不留情在自己身上附加的那些痛苦,每每想起一遍,都好似再經歷一次。

  一遍遍凌遲,到最後就沒感覺了。

  她唯一不敢觸碰的是有關趙煥章的回憶,這個世上真正愛過她的人,真心尊重過護著她的人。

  可是他也早就死了。

  顧盼藏在袖子裡的手不受控制的發抖,冷冰冰的手指頭緊緊攥著自己的裙擺。

  鍾硯問:「顏姑娘會下棋嗎?」

  顧盼頭也不抬,語氣冷冷的,「不會。」

  她會下,不想和他下而已,連多待都不肯多待。

  徐長河沒看出這兩人之間奇奇怪怪的氣場,他也沒把趙隨的未婚妻和死去的顧盼聯繫到一塊,若是鍾硯和他這麼說了,他只會覺得鍾硯的病情又加重了。

  他道:「顏姑娘餓不餓?」

  顧盼對徐長河這個人更沒個好臉,「不餓。」

  鍾硯看得出她生氣了,挑了挑眉,覺得有點意思。

  他分明是幫了她,她為何還會生氣?

  瞧她方才在底下指著人鼻子罵的樣子也不像在寺廟裡對他時,怯懦柔弱。

  所以,當初她是故意在自己面前裝的?

  鍾硯盯著她的臉,「顏姑娘,喝杯茶再走吧。」

  「不」字到了嘴邊被她咽了回去,顧盼清楚這杯茶她若是不肯喝,今兒就走不了。

  她著實是煩鍾硯這個人,不想和他說話。

  這個人精,稍有不慎就能被他揪出尾巴。

  她不情不願接過他遞來的茶杯,尋思著既然一時半會兒走不了,乾脆給鍾硯找個不痛快好了。

  顧盼揚著張嫩白的小臉,忽的笑了起來,「我聽說京城好像要變天了。」

  鍾硯望著她的眼睛,「是嗎?」

  顧盼笑,「是啊。」她故意裝作神神秘秘的樣子,「你們還不知道嗎?新帝把小太子囚禁了,這顯然是要廢太子了吧?」

  鍾硯似乎起了興致,揚起眉頭,「哦?」

  顧盼嘖了聲,當著他的面嘲諷道:「皇帝薄情,連自己親生的兒子都狠的下心虐待,才五歲大的孩子都要廢了,虎毒不食子,他連這山中沒良心的老虎都不如呢,就算再怎麼不喜歡自己的兒子,也不該關起來虐待吧。」

  「沒人性的牲畜都干不出來這種事。」

  顧盼發現還是當著鍾硯的面罵他比較爽快,拐著彎罵他更爽快。

  鍾硯的眼神一寸寸結成了冰霜,雖然是笑著,卻毫無感情,他問:「你又是從何得知皇帝不愛他的兒子?」

  顧盼愣了下,他用這種逼問的語氣,嚇得她以為自己出吃什麼錯了。

  她笑了笑,「都關起來了,餓著他不讓他吃飯,怎麼還會喜歡啊?」

  鍾硯問道:「你很關心太子嗎?」

  顧盼低垂眼眸,「不關心。」

  鍾硯望著她的目光遲遲沒有移開,審視的眸光一點點加深,忽的他意味頗深道:「小太子在宮裡頭的日子的確不太好過,被欺負了也沒人會幫他,若他沒點真本事,被廢了也是好事。」

  顧盼骨節泛白,她緊繃著後背,一忍再忍,才沒有在鍾硯面前失態。

  她咬著唇,一字一頓道:「小朋友生在帝王家真是可憐。」

  鍾硯恍惚了一瞬,大抵是很久沒有聽見有人用「小朋友」三個字來稱呼鍾紹願。

  顧盼就喜歡這麼叫他,乖寶寶乖崽崽小朋友諸如此類甜膩的、親昵的稱呼。

  不管兒子是兩歲還是四歲,她都喜歡抱著兒子叫他小朋友。

  不過顧盼從前最愛叫的還是俏俏,這個她親自取的小名,除了她幾乎已經沒人叫兒子俏俏這個名字了,知道的人也不多。

  願哥兒小一點的時候,還不像現在這麼聽話。

  那時孩子除了吃就是睡,她頭一回生孩子,什麼都不會,孩子哭,她也跟著哭。

  往往他忙到半夜回到臥房,就能望見淚眼朦朧的她和身邊哭累了的願哥兒。

  那時候他既覺得無奈又覺得好笑,當自己養了兩個不懂事愛撒嬌的孩子。

  越想下去,他心口的苦悶鈍痛就越重。

  他抬眼,緊盯著她的臉,啞聲問道:「顏姑娘,今年多大了?」

  顧盼心中打鼓,她說錯什麼了嗎?應該沒有啊。

  鍾硯看起來好像起了疑心,又好像沒有,她也看不透男人眼底的墨色,更看不明白他心裡所想。

  她臉都不帶紅的,張口就來,「三十了,孩子都兩個了。」

  默默坐在一旁的徐長河沒忍住,笑出了聲。

  顧盼一看鐘硯那張冷臉,心道不好,他這個人脾氣真是差極了,根本沒有多少耐心。

  趕在鍾硯動怒之前,她伏低認慫,「我開個玩笑,還有四個月我就要成親了。」

  鍾硯沒仔細聽她說了什麼,少女漆黑的眼珠像滲了清晨露水,濕漉漉的,潤著水汽,很招人疼。

  作者有話要說:  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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