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五章:

  顧盼無所謂鍾硯信不信她口中說出的半真半假的話,她被男人緊緊抱在懷中,她的下巴輕放在他的肩頭,放空的眼神看向遠方,她很想說些什麼,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間一片潮濕細膩,沒法子和他好好說話。

  她內心平靜,胸口曾經洶湧的恨意懼意都逐漸平息。

  她緩緩收回視線,淡然的眸光定定看著眼前的男人,望著這個她曾愛過的男人。

  青年的氣質經過歲月的沉靜,尖銳的鋒芒藏在眉眼之下,漂亮至極的五官仿佛被精心雕琢過,高高在上冷厲陰沉。

  他好像變了很多,又好像從來沒變過。

  顧盼像是想到什麼好玩的事情,彎了彎眼睛微微一笑,問:「你是不是想這樣困著我一輩子?」

  她並不需要鍾硯的回答。

  男人對她從來就不是純粹的愛,而是入骨的占有。

  偏執扭曲的情感,與平等的愛意並不相關。

  鍾硯不覺得這種做法有什麼不對,年輕的帝王獨掌大權,殺伐決斷都是由他一人說了算。

  他看著顧盼平淡漠然的雙眸,無論他怎麼找都沒辦法從這雙眼睛裡找出一絲一毫對他的不同。

  鍾硯好像這個時候才明白,顧盼那時說的不愛他也不恨他了,並不是假話。

  她當真是把他當成了個無關緊要的人。

  臨近顧止行的大婚之日,顧盼的身體急轉直下,一天裡大半的時辰都用來睡覺,她每天起床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盯著日曆算日子。

  離三月之期其實只剩了還不到一個月。

  顧盼倒是不再咳血,只是會覺得頭疼,胸悶氣短喘不上氣,大抵是命不久矣前的正常徵兆。

  她臉色蒼白,坐在鏡子前,羸弱少女滿臉憔悴,唇色泛白,病懨懨的樣子著實不太好看。

  顧盼拉開抽屜,放在裡面的匕首不翼而飛,她愣了一下,隨即走到床邊,在枕頭被子底下翻了又翻,沒有找到鍾硯送給她的那柄匕首。

  顧盼將碧青叫進屋裡,焦急詢問:「你可見過我那把青玉匕首?」

  碧青猶豫片刻,支吾著回答,「的確瞧見過。」

  顧盼緊接著問:「在哪兒?」

  碧青也不知她為何把那柄不怎麼值錢的匕首看的如此重要,低著頭不敢看她,小聲的回答:「被主子收起來了,奴婢也不知道在哪裡。」

  原來是鍾硯趁著她睡著後拿走了。

  這段時間裡,她總是盯著這把匕首看,鍾硯心思細膩疑心也重,難免會多想。

  顧盼想到那把放在鍾硯書房裡的長劍,命運兜兜轉轉,說不定最後她自盡在鍾硯面前還是得用原著里這把將她貫心的利劍。

  有些事情的確發生了變化,但好像一切又都在朝著原著情節往前走。

  她的身體已經很虛弱,腰身單薄纖瘦,滿臉病氣,柔弱的仿佛被風一吹就吹倒了。

  她站起來,問:「他在書房嗎?」

  年輕的帝王才剛登基不久,根基不穩,朝事忙碌,常常見不到他的人影。

  碧青搖頭:「奴婢不知。」

  顧盼說:「帶我去他的書房看看。」

  她只是想知道那把殺了趙煥章的劍有沒有從侯府里被帶到宮中來。

  顧盼換了件漂亮裙子,又讓碧青幫她盤起頭髮,翠色朱釵別在髮髻上,流蘇搖搖晃晃,珠子碰撞在一起的聲音清脆悅耳。

  她披了件紅色的斗篷,小半張臉藏在雪白的狐狸毛圍脖下。

  碧青怕她冷,往她手裡塞了個暖手爐,隨即讓宮裡的太監帶路,朝書房的方向走去。

  鍾硯正在和心腹臣子們商量要事,一身玄衣坐在高位,半張臉隱藏在昏沉的光線內,看不清臉上神色如何,亦看不清他心底喜怒。

  新帝手中纏繞著一串佛珠,圓潤泛著光澤。

  底下的人吵的不可開交,說破嘴皮子都說服不了對方,前太子在朝中的餘孽不少,怎麼處置成了個大問題。

  徐長河覺著不能全都殺了,只需殺一儆百,點到為止。

  另一位年輕的探花郎卻主張一個不留,心思狠辣的不像個讀書人。

  吵了一個下午,都沒爭出個結果來。

  鍾硯聽得有些煩了,揉揉發酸的眼睛,平淡的不帶任何感情的說:「那就全都殺了吧。」

  也該讓朝堂上這幫審時度勢的老狐狸們知道牆頭草不是那麼好做的。

  順他者昌,逆他者亡。

  要麼死,要麼就都把心思收一收,老老實實當他們的臣子。

  徐長河心頭一驚,「真這樣做了,有損你的名譽。」

  那群不安好心的史官肯定要大肆暈染,日後添油加墨胡寫一通。

  鍾硯不太在乎那些虛名。

  顧盼推門的瞬間,聽見的便是那冷漠寡淡的三個字

  ——都殺了吧。

  少年帝王,粗暴殘忍的手段不亞於其他人。

  鍾硯僅僅是看上去像個脾氣好仁慈和善的溫潤青年,心肝脾肺切開通通都是黑色的,每一處都已經腐朽。

  書房裡的年輕男人們瞧見顧盼也是一愣,剎時收聲,靜若寒蟬。

  顧盼的眼睛又圓又亮,漆黑透明的眼珠子比琉璃還要純淨,眼中似有流水波轉,閃著盈盈水潤的光澤,僅是這雙漂亮的眼睛就勾足了眾人的視線。

  少女一身緋色衣裙,勾勒出纖弱有致的身材,烏黑長髮柔順躺在她的肩頸,生病了的她,依然像個明艷的小姑娘。

  鍾硯沒想到她也有主動來找他的一天,默默起身,抓著她的手腕,不動聲色擋住她的大半身子,瞧見徐長河等人直勾勾落在她臉上的視線,心中已然不悅,連帶著聲音都沉了下去,他冷冷出聲:「你們都先出去。」

  徐長河已經將顧盼當成了個禍害,原本還等著鍾硯親手殺了她的那天,如今看來是等不到了。

  鍾硯這副誰也不讓看的架勢,可不像一星半點的喜歡。

  他不該有軟肋,一旦有了,便該殺了。

  徐長河冷著張臉和新科探花郎一同從書房裡退了出去,他不情不願,探花郎卻無所謂自己被趕了出來。

  出了書房,探花郎饒有興致的問:「方才這位姑娘是?」

  徐長河斜斜掃了他一眼,「未來的寵妃。」

  探花郎長長哦了聲,眼尾的笑略有深意。

  徐長河和這位新科探花郎不太合得來,不過認識他這麼久,也沒見清心寡欲的探花郎關心過一個女子。

  他賤嗖嗖的問:「你看上她了?」

  「沒有。」

  「那你打聽她是想幹什麼?」

  新科探花郎微微一笑,「她似乎得了重病,活不長了。」

  他家世代從醫,只有他一人走上仕途,不過他也從祖父那裡學了些醫術皮毛,看個面色綽綽有餘。

  徐長河心裡一跳,「你沒瞎說?」

  「沒有。」

  思慮一番,他咬咬牙,說:「這事你別多嘴。」

  「和我無關,我為何要多嘴?」

  徐長河也是這麼想的,顧盼死了就死了吧。

  顧盼被鍾硯身上那一瞬間的凌厲嚇了一跳,她四下轉動眼神,仔細將這間書房看了個遍。

  鍾硯問:「在找什麼?」

  顧盼的目光停留在靠窗那面牆壁的角落,瞥見熟悉的劍鞘,稍微放下了心,她搖頭,聲音低低的說:「沒什麼。」

  她抬起臉,興致不高的樣子,「匕首是你送我的,怎麼說收回去就收回去呢?」

  鍾硯盯著她的眼睛,「窈窈。」

  他說話永遠都好像是這種語氣,不緊不慢不慌不忙,「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她藏不住心事。

  顧盼笑了笑,頭一次覺得自己哪怕被他看出內心也不可怕。

  他順風順水,扶搖直上,人生如意的事他都做成了。

  可唯獨,他攔不住她的死,救不了她的命。

  「後天就是你弟弟的婚期,我會讓人送你過去。」

  顧盼說了聲好,得寸進尺道:「我要把趙恆一併帶過去。」

  鍾硯沉默,而後啞著聲說:「可以。」

  鍾硯在登基稱皇的第一天便將唯一的兒子立為太子。

  若說鍾紹願小時候的性格多半像顧盼,嬌里嬌氣還喜歡對父母撒嬌,四歲之後性格便隨了他的父親,沉默寡言,話著實不多。

  整個人也沒有從前活潑,只是在他母親跟前才像個孩子。

  鍾紹願在沒人的時候絲毫不遮掩對新出生的弟弟的厭惡,沒由來的討厭他,每次看見母親抱著他哄他睡覺時,心中更厭煩。

  何況他已經到了能懂事的年紀,弟弟姓趙,和他並不是一個姓。

  如此鍾紹願欺負起不會哭不會鬧的弟弟就更為得心應手。

  鍾紹願喜歡掐他的臉,倒也不會用很大的力氣,只是坐在搖床邊,趁著弟弟睡著的時候,輕輕的掐一把他的臉頰,把人弄醒才心滿意足。

  小平安每次睡得好好的都會被他弄醒,臉頰上留下指印,睜著雙水潤的眼睛,這雙眼像是會說話。

  小平安雖然疼,卻不哭不叫,從來不會把外邊的宮女引進來。

  他可能以為哥哥在逗他玩,伸出肉肉的手,胡亂的拍。

  鍾紹願輕聲吐字:「蠢貨。」

  弟弟三個月大,當然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得不到回應,便將自己的手往嘴裡塞。

  鍾紹願嫌他髒,冷冷站在一邊看他啃自己的手吃,也不阻攔。

  他看著弟弟嫩白手腕上套著的銀鐲,嫉妒心起,一腳將他踢到床裡邊,「沒見過比你更蠢的。」

  連哭都不會哭。

  可就是這麼個蠢貨白痴,母親就是很喜歡,當成眼珠子一樣在疼。

  哄他睡覺陪他睡覺,對他有十足的耐心。

  鍾紹願氣不過,又踢了他一腳,力道也不重,他冷笑了聲,「哭都不會哭,別是個小啞巴。」

  他可不希望這個討人厭的弟弟是個小啞巴,要不然母親眼睛裡更加看不見他的存在,滿心滿眼都是這個白痴蠢貨。

  顧盼並未察覺到兩個兒子之間的不對勁,她只是奇怪願哥兒好像格外喜歡來她的院子裡看弟弟,兩個並非血親兄弟間的感情似乎還不錯。

  願哥兒每天都會和小平安玩一會兒,大兒子好像不太喜歡其他人抱著小平安,不喜歡其他人和小平安玩。

  鍾紹願的確是這樣的,他把趙恆當成了屬於自己的玩具,他可以隨便欺負,除了他之外的人碰都不能碰。

  顧盼掀開幔帳,兩個孩子睡在一張床上,這畫面看著倒是和諧。

  她替他們蓋好被子,悄悄的從裡間退了出去。

  宮殿內外都是新帝的眼線,顧盼已經習慣了在宮裡的生活,多數時候她是見不到外人的,唯一一次例外還是闖入書房撞見徐長河和另一個年輕男人。

  顧盼覺得那個眉清目秀的男人,神色與趙煥章有幾分相像,坦然平淡。

  不過也僅僅是相像而已。

  顧盼的頭腦睏倦,她靠著書桌邊角,緩緩閉上眼睡著了。

  鍾硯進屋時,她坐在地上睡了快一個時辰,渾身冷冰冰的,蒼白的臉色,沒什麼起伏的胸口,虛弱的氣息,看起來都像已經死了一樣。

  鍾硯眼底一沉,邁開腳底的步子,大步流星朝她走過去,將人打橫抱起。

  蜷縮在他懷中的女人忽然間動了一下,她被攪了清夢,從夢中醒來,還分不清現實,她抱緊他的脖子,「你回來了啊。」

  顧盼被系統降臨在身上的病痛弄的神志不清,她恍惚的記憶還停留在東宮的那段日子。

  她喜歡睡在地上,趙煥章從來不說什麼,鋪了毛毯,每天回來的時間都會提前,悄無聲息的將她抱回床上。

  顧盼睡眠淺,十次有十次都會醒。

  也不怪她把鍾硯認成趙煥章。

  鍾硯心口麻木,知道她這是認錯了人。

  他捏了捏她的腰,語氣陰沉:「你看清楚我是誰。」

  他是鍾硯。

  冷酷殘暴的帝王。

  顧盼眼前模糊的視線逐漸清明,她笑了下,「你是鍾硯。」

  她曾真心愛過的男人。

  試圖圈禁她後半輩子的男人。

  一個病態、陰暗的人。

  顧盼趴在他的胸口,突然間咳嗽起來,喉嚨溢出的鮮血被她生生咽了回去,她報復性的在鍾硯的脖頸狠狠咬了下去。

  鍾硯一聲不吭,僅是揉揉她的後腦,隨她撒氣。

  等她咬夠了之後,鍾硯直視著她的眼睛,他又不是個瞎子,自然看得出這段時日顧盼身體越發的差。

  睡不醒,渾身也沒力氣。

  男人沉沉的氣勢壓的她無處可逃,他說:「窈窈,我替你尋了最好的太醫。」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個情節要過~

  快了快了

  劇情嗖嗖嗖的

  坐了火箭往天上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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