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沒過兩天,鍾硯當真送了她一柄匕首,做工精緻,白玉柄上面鑲嵌著湖綠色的寶石,玉質細膩,刀鋒尖銳。
顧盼握著這柄匕首,低頭仔仔細細的看了兩遍,她緩緩將匕首從鞘中抽出,純淨無暇的刀身閃著刺眼的光澤,淨透的刀面上仿佛倒映著她的眼眸。
纖纖素手緊握著刀柄,好像下一秒就會往自己的心口來上一刀。
顧盼如今時不時就會往鍾硯的書房裡跑,有時候她安安靜靜望著牆面上掛著的那把殺人見血的長劍,都能走神好久。
如果不是鍾硯對她尚且還有點廉價的喜歡,她會和原著里的顧六小姐一樣死在鍾硯的劍下,運氣好一點,還能和趙煥章死在一起。
顧盼閉上眼睛都能想起血光沖天的畫面,鍾硯分明是個無情的男人,怎麼忽然就心軟了呢?
她懶得繼續想這個問題,緩緩收回目光,將匕首貼身收好。
顧盼回屋時,博平郡主似乎等候多時,面前的熱茶都換了兩次。
博平郡主看了看她的臉,說話時的表情比從前那副趾高氣揚的模樣柔和太多,語氣平平,「願哥兒都搬進宮裡去住了,你這是打算跟他犟一輩子,一直拖著不進宮嗎?」
鍾硯是假仁慈真偽善,嘴上說著不愛強人所難的事,做事卻一直都步步緊逼。
顧盼當然知道自己只能躲一時,她捂著唇咳嗽了兩聲,也不管面前的是涼了的茶水,端起杯子灌了一大口的茶,「我覺得侯府挺好的。」
博平郡主之前覺著顧盼喜歡住就住,愛住多久住多久,侯府這麼大,還不至於容不下她和趙煥章那個兒子。
可她還在侯府一天,鍾硯就時不時會從宮裡過來看她。
博平郡主能容忍顧盼,萬萬是容不下鍾硯,確切的說,她是害怕見到鍾硯,怕他秋後算帳。
她自己死了沒關係,可她還有鍾虔這麼個寶貝兒子。
相安無事最好,像現在這樣三天兩頭就要見一面著實不好。
「你還不了解鍾硯嗎?他若是真的想做什麼事,不擇手段一定是要做成的,你別看他現在對你和和氣氣,不敢動你。」博平郡主接著往下說實話,「等他的脾氣到了頭,耐心也到了頭,你看看他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好說話。」
顧盼低垂著腦袋,滿臉油鹽不進的模樣。
「你不為自己想,也要替你這個新出生的兒子想想吧?我知道你恨鍾硯,巴不得他死,但人要往前看,該認命的時候就要認命,你斗的過他嗎?你跑得掉?之前我不是幫你跑了一次,還沒到三天你就被他抓了回來。」博平郡主覺得顧盼上輩子也是倒了血霉,鍾硯這種瘋子惹上了就是一輩子的事。
她喝了口茶潤潤嗓子,「鍾硯也就是太狠了些,除了那件事,他待你還算可以,這回就連我都沒想到他能容得下你和趙煥章的孩子。」
這大概也算是鍾硯的報應,以後每每看見這個孩子,就要想起來不是別人而是他自己親手將顧盼推入深淵的。
顧盼聽的耳朵疼,有些煩躁,「你現在怎麼給他說好話了?」
博平郡主揚了揚眉頭,「侯府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鍾硯的意思已經清楚明白的傳達給她,她能有什麼法子?整個侯府現在都是粘板上的魚肉,掌握他們生死的人是這個剛登基不久手段毒辣的新帝。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博平郡主也不怕顧盼會繼續犟下去。
她慢騰騰的站起來,「說起來,我還沒見過你那個剛出生的兒子,他在哪兒呢?」
博平郡主邊說邊自己走到床邊,得償所願瞧見了剛剛睡醒的小平安。
孩子太小,博平郡主也不敢碰他,站在邊上多看了兩眼,心道這孩子眉眼倒是隨趙煥章,將來長大了估計也是個極為漂亮秀氣的小少年。
臨搬入進宮的前幾天,顧盼開始發起低燒,迷迷糊糊睡了一天,睜開眼的時候還是沒什麼精神。
退燒藥和補藥一副副往她身體裡灌也沒什麼用,碧青急的眼睛都紅了,每天親自去廚房煎藥,看著她將藥喝下去才放心。
顧盼知道不管她喝再多的藥其實都沒用,距離系統給出的時間就還剩下不到兩個半月,她的生命在漸漸流逝,五臟六腑就像秋天的樹葉,退去了原有的顏色,逐漸泛黃,失去了生機。
顧盼每天從睡夢中醒來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拿出枕頭底下的匕首,視線定定落在上面,目不轉睛的盯著看。
碧青不知道她到底在看些什麼,也沒覺得夫人是因為喜歡主子送的這把匕首才會一直望著。
鍾硯是在落日之後悄無聲息而來的,推開房門時也沒怎麼發出聲音,他現在幾乎都不穿淺色衣裳,每每出現都穿著暗色的衣衫,黑色的交領衣袍,邊緣上繡著精緻的圖案,他踩著黑靴,無聲走近床邊。
床上的女人,巴掌大小的臉蛋有大半都軟軟藏在被子裡,露出光潔白皙的額頭和緊閉著的眼睛,她的臉頰暈染著細細的粉意,額前髮絲微亂,憔悴又美麗。
鍾硯伸手替她理了理頭髮,微涼的手指落在她的臉頰邊捨不得拿開。
男人將蓋在她臉上的被子輕輕的往下扯了些許,女人的唇瓣瑩潤粉紅,好似泛著一層薄薄的水光,柔軟嬌嫩。
顧盼本來做了個平靜的夢,忽然之間,她的夢好像被人所驚擾,熟悉又冷冽的氣息不斷往她的鼻尖里鑽,那股冰冷略帶戾氣的氣勢纏繞在她周圍。
她的四肢好像被男人牢牢糾纏著,纖細柔軟的腰好像被強行按著,她努力的不斷的往前跑,身後的人一直在追。
耳畔臉頰划過陣陣冷風,她細嫩的腳踝被一雙冰冷的手緊緊扣住,身後的男人發了狠似的將她拽了回去,她摔在地上掙脫不得,絕望的、無助的掉眼淚。
眼前的男人,面無表情。
低垂眼眸,淡淡的眼神落在她的臉上。
顧盼張了張嘴,聽見自己輕聲說了三個字:「放過我吧。」
男人俯身彎腰,緩緩蹲下來,黑眸深處是冷淡至極的光,他盯著她的眼睛,握著她腳踝的手忽然用力,將她自己懷裡又拽了拽。
他的手搭在她的腰上,在她的唇瓣上用力咬了口。
顧盼在疼痛中醒來,睜眼卻沒在屋裡看見任何人。
空空蕩蕩的屋子,安靜平和,好像從來沒有人來過。
顧盼慢吞吞從床上坐起來,低聲將屋外的碧青叫進屋子裡,忍著腦子的昏沉,問:「下午有人來過嗎?」
碧青說沒有。
顧盼信了。
睡了一覺,發了一身的冷汗,燒卻誤打誤撞的退了。
碧青大喜,莫約是覺得夫人的身體在往後的日子會一天比一天好。
顧盼看著碧青真心為她高興的樣子不忍心打破她美好的幻想,這本書里,這個虛假又真實的世界裡,也不是沒人真心待她。
「碧青,我忽然想起來我有樣東西是一定要帶的。」
「夫人,您儘管吩咐。」
「帶本日曆進宮吧。」
碧青雖然費解,也不敢多問,吃過晚飯便往裝行禮的箱子裡放了本日曆。
顧盼燒退了的第二天早晨,宮裡便派了馬車停在侯府門前,是鍾硯派來接她進宮的人。
他的耐心已經用盡,沒有過問她的意思,雷厲風行。
顧盼也沒有表現的特別抗拒,看著下人將一箱箱的行李搬到馬車上,自己則抱著還在睡覺的小平安。
春天多是天晴,陽光熱烈又刺眼。
天氣雖然暖和,風卻比其他季節大,顧盼的身體不同往日,哪怕在這樣暖和的日子也要披件斗篷擋風才不覺得冷。
小平安在母親的懷中熟睡,舔巴嘴的小模樣看著很可愛。
顧盼在侯府門前站了好一會兒,仰著臉盯著府門前的牌匾看了很久。
她看的很專注,連身後什麼時候多了個人都不知道。
鍾虔胸口悶悶的,他以前很討厭這個勢利庸俗的女人,現在已經沒那麼討厭了。
鍾虔覺得顧盼好像很悲傷,從她被鍾硯帶回來的那天起,他就覺得她過的不快樂。
不知為何,他的心裡也很難受。
他沒有許多話同這個不太和睦的嫂子要說,離別之前,鍾虔只是生硬丟了句,「你不要再折騰了。」
好好生活,好好當她的寵妃。
顧盼扯了扯嘴角,努力笑了一下,隨即抱著小平安上了馬車。
原著里鍾虔也是要死的,一劍穿心五馬分屍。
博平郡主也因此瘋了。
現在鍾虔活了下來,博平郡主也肯守著侯府的一畝三分地不再作妖。
她的攻略好像也不是一無用處。
馬車一路平穩,暢通無阻駛進皇宮裡。
小平安中途醒來,呆呆傻傻看著自己的母親,咿咿呀呀的哼聲都不曾有,就睜著雙漆黑圓溜的大眼睛望著她。
顧盼看著模樣可愛的小兒子,沉悶的心情好了些許,她對兒子笑了笑,「醒了呀,小平安真像一頭小豬呀,除了睡還是睡。」
小平安好像察覺到母親是在和他說話,咧嘴笑了起來。
顧盼一看把兒子逗笑,心情更加的好,「可是小豬還會哼哼,怎麼你連哼哼都不會呀?」
小平安還是對著她笑,怎麼都不肯給面子咿咿呀呀哼兩聲。
顧盼只當是這孩子不愛出聲,有些犯愁,這麼內向可不好。
不知不覺間,馬車停了下來。
太監說話總像裝腔作勢故意捏著嗓子發的聲,聽起來尖細又彆扭,「娘娘,皇上已經在銅雀宮等候多時,奴才奉命前來,給您帶路。」
片刻之後,顧盼抱著小平安下了馬車。
蘇得立馬低下頭,多看一眼都不敢,在宮裡當了這麼多年的太監,這麼點眼力見他還是有的。
沒走多久,便到了銅雀宮。
宮殿建造在僻靜一隅,宮殿打造精緻,雕樑畫棟,刻畫精細,院中有一片連綿池塘,池中央似乎還有一座精緻的閣樓。
顧盼在路上一直都在逗小平安,孩子漸漸的就不怎麼對她笑了。
她隨意將髮簪上別著的假花摘了下來,藏在掌心,吸引來小平安的注意力,緩緩將手掌攤開,「看。」
小孩子被她這點伎倆唬住,果然又笑了。
顧盼順手將小花別在兒子的耳後,小平安本來就長得很漂亮,像個姑娘家,如此別了花,看起來更像個可愛的小女孩,而不是男孩。
鍾硯一直以為顧盼是個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孩子,她柔弱無能,膽小怯懦,很容易就被嚇得眼眶通紅直掉眼淚。
他記憶中顧盼明明是個連孩子都不會抱的小姑娘,沒想到她現在已經能熟練的哄孩子逗孩子笑了。
母子倆其樂融融的畫面,在鍾硯看來就很刺眼。
胸口沉鬱的悶痛一下又一下的襲來,他蒼白著臉走上前,淡薄冷極的眼神蔑了眼她懷中的孩子,「有奶娘和嬤嬤,你不必事事都親力親為。」
「他不是你兒子,你當然不會心疼。」
顧盼已經越來越熟練知道怎麼在他心上扎出一個大窟窿。
見鍾硯被刺的無話可說,她內心的確有快感。
過了小會兒,顧盼將孩子交給奶娘,讓她帶著孩子去隔間餵奶。
屋裡暖氣十足,她解開斗篷,放在一邊。
身體虛弱哪怕上了妝氣色也好不到哪裡去,看著就很無力。
她看著這座禁錮她自由的宮殿,忽然覺得自己就是懦弱的、沒法反抗的金絲雀。
鍾硯有令人生畏的掌控欲,他自以為已經將她牢牢控制在掌心,她被折斷翅膀,被斷了退路。
看起來似乎往後這大半輩子都要仰仗他才能活下去。
鍾硯像受不了這壓抑的氣氛,主動開腔,「你弟弟快要娶親了。」
顧盼還不知道這件事,問:「什麼時候?」
鍾硯吐字:「下個月,李家的庶女。」頓了頓,他看了眼她,意味深長道:「到時你身體好些,我便帶你過去。」
顧盼嗤的一笑,踮起腳尖往他眼前湊,半真半假的說:「好不了啦,我要死啦。」
短暫的怒氣從鍾硯的眼底閃過,他扣住她的下巴,「胡說八道,」
戾氣沉沉壓來,他冷笑了聲,盯著她的眼睛,「別拿你的身體故意惹我生氣。」
他這雙比夜色還涼薄的眼睛裡,寫滿了陰鬱。
作者有話要說:
kswlkswl
ps:狗硯馬上又要開大了,好怕怕嗚嗚嗚
我還沒怎麼開始虐他~他快求死不能了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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