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顧盼小腿確實軟的不成樣子,站都快要站不穩,被他半抱在懷中才勉強撐起身子,纖細的胳膊顫顫摟住他的後背,小腦袋乖乖的靠著他的肩,解釋道:「我沒有勾/引他,你不要聽他瞎說。」

  鍾硯又不傻,當然不會相信。

  只是心裡依然不太痛快罷了。

  顧盼的模樣本來就夠招搖,今日回顧府又特意打扮過一番,說是國色天香也不為過,眸含清波,眉如遠黛,肌膚嬌嫩的能掐出水來,一顰一笑嬌艷欲滴。

  十分的打眼。

  鍾硯低眸恰巧能瞥見她的後頸,軟軟白白的,纖細脆弱又單薄,他的喉結無聲滾動兩圈,眼神微暗,道:「真的沒有嗎?我還以為你喜歡過他。」

  顧盼當然要解釋清楚,輕推開他然後指天發誓,「他身上有哪點是值得我看上的嗎?」

  鍾硯被推開也沒有惱怒,眸光清淺,情緒不太大,語氣也淡淡的聽不出起伏,「我以為你覺得他說的對,也認為我是個膿包廢物,而他.......」

  鍾硯瞥了眼,輕笑道:「今年上京趕考,聽說課業一向不錯,若考中了仕途一片光明,怎麼也比我這個半死不活的人要好。」

  顧盼腦子閃現了八個大字,「妄自菲薄,惺惺作態。」

  她倒也聰明,可算聽出來鍾硯故意在沒事找事,這個男人心裡頭分明是不信的,嘴巴上分寸都不肯饒她,應該是又生氣了。

  顧盼認真想了想,然後說:「方才被他欺負的人是我,你不僅不信我,現下還在質問我,我難道就沒有心嗎?」

  她決定不能事事都慣著鍾硯的性子,這小變/態生氣也莫名其妙,找不出由頭,發瘋發癲也沒有前兆。

  鍾硯怔了一下,擰著眉頭深思,像在思考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傷心難過。

  顧盼抬腳便要越過他離開,腳下的步子只有她自己知道有多生硬沉重,她緊繃著後背,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更有氣勢。

  鍾硯伸手捏住她的手腕,「窈窈。」

  顧盼被他叫了小名心裡膽寒發豎,明明挺甜的小名,從他口中輕輕吐出來,就顯得格外陰沉恐怖。

  鍾硯抬起她的手腕,冷白的腕部有之前被輕薄她的小表哥弄出來的紅痕,指印分明,相當礙眼。

  他的指腹輕輕撫過這截白腕上突兀的紅痕,低垂著眼睫毛,落下層層暈染開的青黑陰影,他像在喃喃自語,又似乎是故意說給她聽,「疼不疼?」

  鍾硯手上的力氣絲毫不輸練武之人,像鉗子死死夾著她的手腕,動都動不了。

  他抬眸定定望著她,穿透望入眼底,「沒事,不用怕,就算真的是你勾/引的他,我也不會對你怎麼樣,而且我知道,你不會做這種事。」

  「你親口對我說過好幾遍,你心裡唯一念著的喜歡的人是我。」

  「你是我的髮妻,我自然是信你的。」

  顧盼有沒有去勾/引別人對鍾硯而言真的不是很重要,他對顧盼日益劇增的興趣或許是解悶,又或許真的也有幾分真情。

  不過他內心無比堅定冷硬,無情到七魂六魄好像天生就丟了愛人的那一魄。

  顧盼非但沒有鬆了口氣的感覺,內心反而更加沉重,她低頭不說話,還默默往後退了一步。

  時至今日,顧盼也有所察覺,男主並不好攻略,不是你對他好,他就能往心裡記的人。

  男主理性又薄情,天生的帝王種註定不是個多麼深情的男人。他的眼界和野心,只會讓他成長為一個絕情寡義的掠奪者。

  鍾硯探查到她後退的動作,收了收下顎,表情冷凝,眼神也往下沉了沉。

  就在此時,顧夫人的聲音由遠及近,「這是怎麼了?!」

  她身後站著臉色憔悴的顧舒懷,還有五六個府里的丫鬟。

  顧夫人使了個眼神,一旁的丫鬟立馬將昏倒在地的小表哥扶起來。

  她看了看表情不太好的鐘呀,又望了望顧盼,眉毛往上一挑,假裝吃驚,「這是怎麼一回事?盛兒怎麼倒在地上?」

  顧盼回過神,還記得方才她的表哥親口承認,顧夫人提前幫他將周圍的丫鬟小廝都給撤走,才造成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場面。

  顧夫人還特意帶了這麼多人想來看她的笑話,簡直是做夢。

  原主無理取鬧的慣了,對身為主母的顧夫人也沒多尊重,三天兩頭和她起爭執,沒少吵架。

  顧盼站出來,那股輕蔑張揚的氣勢天生高貴,她抬著下巴說:「表哥非禮我不成,被我夫君一腳踹昏了。」

  顧夫人:「.......」

  顧夫人心底冷笑不止,表面鎮定,「你可不要胡說。」

  顧盼眨眼,「母親不為我做主,怎麼還覺得我在胡說呢?你若是不信我,那大可以問問阿硯,看看是不是我在胡說八道。」

  顧夫人的神色陡然難看起來,雖說侯府不比從前,可鍾硯這個正兒八經的世子爺也不是她們能得罪的起。

  鍾硯正壓著火沒發,扯出個輕蔑的笑,居高臨下瞥了眼還在昏迷的窩囊男人,微笑道:「窈窈說的都是真的。」沉頓一瞬,他補充道:「此事我也不想鬧大。」

  顧夫人聞言緊揪著的心鬆了松,等不及她高興,鍾硯慢條斯理繼續說:「直接將他殺了就足夠解我心頭之恨。」

  顧夫人沒想到鍾硯一出聲就如此的狠,和他平素的傳聞大有不同,根本不似傳言是個不中用的病秧子。

  顧舒懷捂著胸口裝作自己很虛弱的樣子,忍不住搭腔:「世子爺,表哥如今還沒醒,萬一這其中有誤會呢?而且......而且直接要人性命,傳出去對你也不好。」

  鍾硯笑眼彎彎,神情難辨,「你是在替他求情嗎?」

  鍾硯點頭,又道:「饒他一命也不是不可以,那便拔了他的舌頭,或是砍了他的右手,你們選一個吧。」

  顧夫人大駭,從未見識過鍾硯如此陰狠毒辣的一面,登時被嚇破了膽子,倒吸一口冷氣,強裝從容,「世子爺.....」

  話還沒說完,鍾硯就替她們做了決定,親手卸了那人的手臂,還能聽見骨頭錯位的聲音。

  他緩緩將冰冷的視線轉到顧夫人的臉上,「窈窈如今是我鍾硯的妻子,不是你們顧府里不受待見的六小姐,你們動歪心思之前,可要掂量好有沒有命來賠。」

  鍾硯的眼神著實太可怕,深色瞳孔暈染著墨色暗光,森冷到令人不敢對視。

  顧夫人扶著丫鬟的手,站定腳跟,咬著牙賠笑,還不敢說反駁的話。

  爬上回侯府的馬車後,顧盼還恍恍惚惚,她的吃驚不比旁人要少,鍾硯演技精湛,這些年來銳利鋒芒那面一直都被他藏得很好,發狠的次數屈指可數。

  鍾硯看她臉色不好,以為她又生病了,抬手在她臉頰上貼了貼,啞聲問:「怎麼了?」

  顧盼這幅樣子看上去有點傻,她抿唇道:「沒怎麼,就是有點冷。」

  馬車簡陋,也沒有提前置手爐。

  鍾硯捏著她的手,「忍一忍,快到了。」

  顧盼只是隨便找了個說辭打發他,敷衍點頭,「好。」

  她儘管一直在打哈欠,但就是睡不著也不困,腦子也越來越清醒。

  身側的青年輕靠著背,閉目養神,幾乎都聽不見呼吸聲。

  顧盼僵硬的移動脖子,不敢發出多餘的聲音,小心翼翼的朝他望去。

  光線將鍾硯如玉的臉龐逐漸照的清晰明亮,皮膚冷白,毫無瑕疵,睡著之後劍鋒麥芒收斂起來,一派柔和平靜,毫無攻擊力。

  顧盼看了好一會兒,長長嘆息了聲,心下十分複雜,她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鍾硯嘴上好像真的把她當作妻子,也會維護她,但看著她的眼睛依然很疏離,和旁人沒多大的不同。

  顧盼忽然覺得自己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為仿佛沒多大的作用,鍾硯人狠心硬。

  她有些犯愁,這個男主是真的不太好攻略。

  若成功了還好,如果失敗了,說不定真的要走原主老路直接死在他手裡。

  顧盼想的多了便開始昏昏欲睡,眼皮子快要合上之前,馬車停在侯府門前。

  後院裡屋早就點了爐子,燭火將整間屋子照的透亮,蠟燭燃著的明明滅滅的燭光,恰到好處照在鍾硯如玉的臉龐。

  鍾硯連茶都沒喝上一口,就被博平郡主叫到前院。

  顧盼則是換了套輕便的衣裳,隨後洗臉卸妝,鏡子裡那張乾淨的沒有任何妝容的臉依然漂亮到驚心動魄的程度。

  天色逐漸沉下來,前院還是沒有消息,鍾硯也遲遲沒有回來。

  顧盼吃了碗素麵後就沒什麼胃口。

  鍾硯差不多在後半夜才被放回來,走路姿勢有些不對,屈膝不敢用力,唇色淡的看不出血色,微蹙著眉,表情也不太好。

  顧盼已經洗漱完換上寢衣,赤腳踩在地上,朝他跑過去,問:「博平郡主又讓你做什麼了?」

  他說:「抄幾篇祭祖的經文,順道吩咐了些事情。」

  經文複雜繁多,還要跪在佛堂前慢慢抄,天寒地凍,佛堂里也沒有燒爐子。

  他這副身體本就受不得寒氣,在冷冰冰的佛堂跪上好幾個時辰,膝蓋差一些就直不起來,傷重到如此地步,鍾硯還是能面不改色走回來。

  鍾硯遇上任何事都是這幅鎮定冷靜的模樣,讓顧盼總忘記了他今年也不過才剛剛二十歲。

  他忽然問:「屋裡怎麼有股藥味?」

  「是之前我母親送來的補藥。」

  鍾硯眼中的諷意一閃而過,眉目平和,莞爾一笑,懶懶散散似是渾不在意,「你母親也是有心。」

  有一瞬間,顧盼都懷疑她的謊言是不是被鍾硯給看破了,男人眉梢的嘲諷閃的極快。

  再抬眼時,眼角只剩似春風的柔意。

  「我常生病,也難怪她憂心。」

  鍾硯挪著腳,準確無誤走到她藏藥的柜子,打開柜子,將黃紙袋包好的藥方拿出來看了看,然後物歸原處。

  顧盼張嘴,「你的腿今天該跪疼了吧?要不要貼些膏藥?」

  鍾硯沒理她。

  他這個人一生氣,就不太愛搭理她,做戲也懶得同她做,板著張冷臉,一字不吐。

  顧盼坐在床頭,鍾硯沐浴換衣出來後,看她眼巴巴的望著自己,嘴邊綻放個譏誚的笑,「為何不睡?」

  顧盼輕抿嘴角,直接問出口:「你在生什麼氣?」

  其實鍾硯的瞳色不算深,光線折射下襯的淺顯,這雙淡漠的、仿佛永遠都不會有情緒的雙眸,就這麼冷冷的看著她,吐字亦不帶任何的情緒。

  「窈窈。」親密的小名從他口中說出來稍顯幾分詭異刻薄。

  「你吃的藥到底是不是你母親給你的呢?」

  顧盼喉嚨一緊,說不出話,面色慘澹,看著有些可憐。

  鍾硯眸色未變,眼底情緒也沒有掀起波瀾,薄唇輕啟,吐出的字眼像利刃一刀刀落在她身上,「你母親沒有給你送過藥。」

  顧盼的心不斷往深處落,指骨攥白,用力捏著衣角。

  「嗯,不是她送的。」

  鍾硯拾起桌上的小剪刀,漫不經心將床頭外的另兩盞燈芯給剪斷,屋裡一下子暗了暗。

  暗到看不清他的臉,陰影下只留輪廓剪影。

  「所以那是補藥嗎?」他問。

  顧盼攥緊自己的手指頭,「不是。」

  鍾硯分明什麼都知道了,一句句詢問都在逼她自己親口承認。

  「那是什麼呢?」

  顧盼仰臉仔細盯著他的臉看,很努力想從他的眼睛裡看出不同的情緒,但他依舊淡然。

  哪怕鍾硯在生氣,從他的眼中,也找不到蛛絲馬跡。

  「你知道是什麼。」

  鍾硯莞爾,「嗯,我知道,是避子的藥。」

  顧盼忽然間釋懷,直說:「我現在還不想要孩子。」

  「為什麼?」

  「我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怎麼照顧一個孩子。」

  鍾硯的食指輕敲著桌面,狹長雙眸緊隨著她的臉,看著少女緊張不安脆弱的快要哭出來的可憐模樣,亦從容不迫,「若你不想養,我可以送去別處讓其他人教養。」

  語氣冷寂,穿心刺骨。

  顧盼一下子被他說紅了眼睛,輕咬唇瓣,她相信這是男主真的做得出的事。

  書裡面他就是這麼做的。

  顧盼更明白了,此時此刻,男主對她,和對書中原主是一樣的,能做出相同的決定,相同的事情。

  鍾硯對她還沒有心。

  也不會為她心慈手軟。

  她的眼睛酸酸漲漲,好像下一秒就要掉眼淚。

  顧盼低著臉,委屈的眼淚淌滿臉頰,眼前多出一隻修長的手,鍾硯拿著自己的手帕,似有萬千柔情,替她抹去眼淚,「怎麼哭了呢。」

  像飽含著慢慢的遺憾之情,細細品味又什麼都沒有,只剩被風吹過的一片狼藉。

  鍾硯很有耐心,有條不紊將她的臉擦的乾乾淨淨,「我又不會逼你。」

  他繼續說:「這藥你以後不要再吃,藥性涼,傷身體。」

  顧盼抬眸,眼眶通紅,聲音顫抖,「你真的不會逼我?」

  鍾硯道:「不會。」

  他的嗓音拖的長長,不慌不忙,「我不愛強人所難,方才母親對我說了一些事,也是很有趣,你雖然沒有問,我還是想說給你聽。」

  顧盼擦了擦眼,鼻音有些重,「什麼事?」

  鍾硯看著她哭,情緒多的他自己都捉不住,有愉悅亦有離奇的快意。

  「她想讓我納兩房妾室,我沒有答應。」

  「她覺得我是為了你才不肯納妾,於是便告訴我,說你在嫁入侯府後心思不正,還想要借她的手攀附太子殿下。」

  顧盼搖頭,好不容易被掐下去的淚花,捲土重來嘩啦啦往衣襟上砸,「不是,我.....」

  鍾硯看著她的眼淚,這次不打算伸手替她擦乾淨,靜靜望著她,說:「我沒有信她的話。」

  少女低聲啜泣委屈巴巴的模樣我見猶憐。

  鍾硯記得顧盼不怎麼掉淚,軟話都難得才說一次,這回哭的倒是傷心。

  「你沒有冤枉我就好。」顧盼勉勉強強收住淚腺,邊打嗝邊說。

  鍾硯耳邊纏繞著她細微的哭聲,細細低低的聲音弄的他心中煩躁,覺得討厭。

  他雖很喜歡看顧盼掉淚,但厭惡她的哭聲。

  止不住的哭聲聽起來真是很難過。

  他擰起眉,撇開心中的煩躁,眉間又化作雲淡風輕的神色,「不過,你知道的吧。」

  鍾硯逐字逐句,清楚說給她聽,「太子殿下,對你可謂是付了滿腔的真心。」

  那些書信字字珠璣,誰看了不感動呢?

  顧盼仿佛被嚇壞了,呆呆睜著雙眸望著他,像個啞巴話都不會說。

  鍾硯好幾次都想殺了她,對他而言這個妻子除了會給他帶來麻煩,沒有其他可用之處。

  漸漸地,他看顧盼也沒有之前那般厭煩。

  她是一朵不堪風雨的嬌花。

  有些蠢。

  久久觀察下來,鍾硯終於肯承認顧盼對他的好,出自真心,不是一時興起的作偽。

  鍾硯極度不喜失控之感,他的情緒被顧盼影響了太多回。

  無可否認,她掌控了他一部分的情感。

  那麼鍾硯自然也就想掌控她整個人。

  他彎了彎漂亮的眼眸,道:「我們窈窈,真是招人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  有點卡

  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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