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大伙兒都體面一點吧
傅度支使從將軍府出去之後氣沖沖的就殺到了正在緊鑼密鼓查帳的鹽漕衙門之中,他帶著不少人一進去就指著那些正噼啪打算盤的帳房喊了起來:「都停下!都給我停下!跟你們說話呢,沒聽到是吧?」
正巧這會兒夏林剛剛吃完午飯,正坐在後堂的椅子上刷手機看小說,聽到前頭的喧譁聲他站了起來,慢條斯理的走了出去。
這一走出去就剛巧瞧見度支使在大發雷霆,強硬的讓人上手去奪取帳房先生們手底下的帳本。
這會兒夏林咳嗽了一聲,背著手溜溜達達的走到了他們面前,笑呵呵的看著這滿面紅光的度支使:「喲,這位大人,氣色不錯吶。」
傅度支使轉頭看向夏林,見他年紀不大而又是便裝,一時之間竟也是沒把他當回事,只是繼續拍桌子在那呵斥了起來。
夏林在旁邊聽了一會兒,等到這度支使帶來的人都要過來掀攤子了,夏林才朝旁邊護衛的士兵一勾手指頭,當時那個瞬間屋裡兩邊的七八個士兵齊刷刷長刀出鞘,屋子裡的氣氛一片肅殺。
度支使這會兒也感覺出來不對勁了,他轉過頭看向夏林:「你是何人?」
「等會。」夏林抬起一根手指:「你問我是什麼人之前,你有沒有考慮過幾個問題,第一個問題,就是我出現在這裡沒有迴避,是不是代表我是在這扛事兒的。第二個問題就是這個地方外頭有封條的,我出現在這個地方還沒幹活,你覺得我應該是誰?最後一個問題,你看見旁邊的甲士了沒?你帶著幾個光著手的就敢來掀桌子?是不是有點太看不起人了?看你也是個不小的官兒啊,怎麼就這麼不冷靜?」
「我管你是誰!我才是這地界的度支使,所有帳目都歸我說的算!」
傅度支使此刻已經失去了理智,他才不怕,在他看來對面這小子哪怕是有通天之能也不過就是個初生牛犢不怕虎,也不考慮考慮這地方背後站著的人是誰,就敢在這大放厥詞。
「你說的算是吧?」
夏林吹了聲口哨,往回退了幾步坐在了椅子上:「拿下。」
鋼刀出鞘架在脖子上,這個瞬間傅度支使的眼神都頓時清澈了起來,那鋼刀上冰冷的寒意透過肌膚傳到了他的骨子裡,讓他忍不住的打了個冷顫。
「現在嘛,我懷疑你與大食國使者被刺案有關,希望這位大人能配合調查,否則一律按兇犯處置。」
「你!你這狂徒!你可知道我是誰?」
「你之前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從現在起之後你是誰。」夏林嗤笑一聲:「表現的好,你就是戴罪立功的某某,表現不好,你就是畏罪自殺的罪臣。多的不用我多說了吧?帶下去,讓這位大人去小屋裡好好反省反省。」
鋼刀在身,傅度支使完全沒有反抗的可能,只能被押送著去到了後頭的小屋之中,外頭還有兩個甲士在門口守著。這一下他反倒是笑出了聲來,坐在裡頭的椅子上胸口劇烈起伏,他知道這件事肯定沒法善終,但他其實是並不信這種小年輕能幹出什麼事情來,到時等著他吃一場大虧就好了。
夏林的行為其實已經非常挑釁了,不光去查鹽漕的帳還扣押度支使,這幾乎就是沒打算給這邊指揮使的面子。
當天晚上快馬就已經把這個消息傳到了晉陽,陳指揮使一聽這消息可就上勁了,他頭腦一熱第二天一早就帶著人出發前往了雁門關。
這會兒夏林的帳已經核對完了,至於有沒有問題,開什麼玩笑呢怎麼可能沒問題,都別說是鹽漕這種地方了,就是隨便一家好點的飯館帳目一年下來都得虧空個百多兩。
不過他不是主要還是要查那個使者死亡的案子麼,於是直接在帳目裡頭挑出來一段,就是關於這邊的鹽漕跟大食國通商往來的內容,然後一口咬定就是當地的鹽漕使與大食使者談判不成惱羞成怒,最終蓄意殺人。
是不是他無所謂了,反正一邊是死無對證一邊是證據確鑿,畢竟每年實收帳目跟計劃帳目的出入那麼大,就說都是他吃了回扣就完事了,現在回扣吃不到了,殺個人也屬實正常。
但就在這個時候,這河東道指揮使陳啟便已經到了,他跟郭迎同級所以根本無需知會當地駐軍,直接就帶著人殺了過來。
這封疆大吏的派頭當然是很足的,當時一下就直接把整個鹽漕衙門給圍了,接著他垮著一張逼臉就走到了衙門之內。
這會兒夏林正在撰寫文書,說的就是這關於殺人案告破的信息,打算呈到御史台、大理寺和刑部。
不過指揮使的到來還是把他的思緒給打亂了,即便是夏林也得主動到前頭去迎接一番,畢竟指揮使正四品的大官還有實權,弄不好整個大不敬也夠夏林喝一壺了。
「你便是夏林?」
陳指揮使翻著眼睛看向走出來的夏林,語氣其實已經很不好了,其實這個時候他就算是直接命人把夏林給拿了也就是那麼大的事,但終究這是在雁門關,他要拿人也多少要看看這郭迎的態度,只是今天郭迎不知道出了什麼毛病,居然去自貿區巡查去了。
他一個元帥,親自去巡查,這不是躲人的話這是什麼?大家都不傻好吧。
好,躲人是吧。陳啟心裡本身就憋了一肚子氣,這會兒看到了夏林之後更是冷笑出了聲來:「好一個小少年,竟把手伸到我這裡來了?」
夏林不緊不慢,笑眯眯的抱拳說道:「您就是陳指揮使吧,久仰久仰。」
陳啟一揮衣袖:「你膽敢扣押河東道度支使?好大的膽子!若非知道你是御賜欽差,我已將你拿下。」
「哦。」夏林撇了撇嘴:「那您拿我吧,最好把我殺了。對了,我提醒指揮使一聲,上個拿我的人叫王世充。」
聽到王世充三個字時,這陳指揮使的耳朵里當時就嗡了一聲,這就是血壓突然升高時帶來的特殊加成。
而還沒等他說話,夏林就繼續搖頭尾巴晃的說道:「指揮使大人是正四品的封疆大吏,而我是從五品的巡察御史。指揮使奉皇命,我也奉皇命。你我都奉皇命,本該是一條心不是嗎?可如今看來,陳指揮使似乎……」
「你莫要信口胡言!」
陳啟大冬天就感覺背後一身冷汗,他是怕夏林麼?當然不是,區區一個破巡察御史,他還真沒放在眼裡。
他怕的是什麼?他怕的是朝堂上的袞袞諸公,怕的是政治上的你死我活,更怕的是那些他還沒得到消息的驚天巨變。
這個敏感的節點,王世充那邊剛反,朝堂上下人心惶惶,派下御史來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他其實心裡也沒底。
面前這個少年剛才也說了,上一個拿他的人是王世充,王世充最後怎樣了大家心裡都清楚,連帶著整個王氏家族都被帶崩了。
而且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欽差是動不得的,再想到雁門關內鎮守河東的郭家軍,他腦子裡甚至都出現了自己被逼反然後被郭家軍把腦袋割下來送到陛下面前邀功的場景了。
這是肅清!
這個詞出現的一瞬間,陳啟再看向夏林的目光就多了不少東西。畢竟誰也不願意被當成大清洗的典型,而且他陳啟也沒有能耐去像王世充一樣起兵。
想明白這個環節,陳啟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也不紅溫了也不狂躁了,眼珠子一轉臉上便露出了笑容:「欽差倒是誤會了,本官倒也不是來興師問罪,只是欽差之舉有些不合規矩,這河東道的度支使說什麼那也該是河東道自己來管。」
「好啊。」夏林眉頭一挑,走到案前拿起那些錯漏帳目的摘抄和將要呈現上去的奏表雙手隆重的托到了陳指揮使面前:「請指揮使大人過目。當時可是您這位度支使說這些帳目可都是歸他負責的,我這剛好找不到負責的人,那也只能勉為其難的把這位度支使給扣下了。」
陳啟接下奏表和帳目,翻開第一頁他的手就開始抖,氣的呼吸都帶顫音了。
這是什麼?這就是砍到他頭上的一柄鋼刀,人家要殺人,這自己人往上遞刀子是吧?這些帳目和帳本,牽扯到上上下下一百二十多家商號,前後六百多官商,牽扯銀兩流水多達一千七百萬兩,還有一國使者的命。
這不……這他媽……這……
「陳大人,我是個愣頭青,做事不懂分寸,還請大人勿怪,畢竟也是恪守皇命不敢有誤。如今帳本和帳目就在您陳大人手中了,倒還望陳大人為我指一條明路。」
陳啟的手還在哆嗦,他抬起頭看了一眼夏林,突然心中有個點子出現。
「大人莫要驚慌,這都是抄錄本,原本都已經封存到了軍中大庫之中,確保萬無一失,斷不可能火龍燒倉。」
啊?陳啟愣了一下,看向夏林之後轉念一想,心中再生一計……
「哦對了,陳大人,下官是貪生怕死之輩所以在臨來之前說過,若有三長兩短必有歹人害之,屆時御史台六百七十一御史將會傾巢而出徹查此事,甚至曾僕射與監國臨安王也會一同到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