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大恐怖
當夏林進來的瞬間,整個慶春樓的人都轉過了頭,目光一路追隨著他進入到場上。
許多人都是第一次見到夏林,他們很難想像這號稱天下第一的才子居然如此年少,更誇張的是他這個年紀居然已經是五品官了?要知道正常干,從舉人到宰相大概需要四十年,哪怕從狀元到宰相都要三十年,能保持五年一晉升就已經可稱飛快,而面前這個看上去也就二十歲上下,卻已是五品官員,可想而知他得了多少聖眷。
「我臉上是沾染了什麼污穢?」
夏林落座之後用手帕擦了擦臉:「不然為何你們都如此看著我?」
他的話讓下頭那些大小的學子都露出了笑容,而這會兒卻聽到有人在下頭喊道:「夏大人做首詩吧!」
這突兀的一嗓子讓整個慶春樓里呼喚夏林作詩的呼聲立刻高漲了起來,倒是好像有人專門在做局一般的整齊。
夏林咂摸一下嘴,靠在椅子上笑道:「你們是不是想考我啊?想試試我是否有真才實學?」
下頭那些或坐或站的學子不由得笑了起來,其實大伙兒大多都有這個意思,不然有的人花了兩天跑了一兩百里過來究竟是為了什麼?
「好。」夏林的手指噠噠的敲在桌上:「如今嘛,再寫情詩倒跟我身上這衣裳不搭調了,況且諸位也都知道我與公主是吧,她不在場我寫情詩多少就有些不懂人情世故了,說不得回去還要遭逼問說『今日你那情詩是不是看著那邊哪位姑娘好看而作』?」
他的小幽默讓全場再次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那些人倒還真是驚嘆於夏林的活潑率性、瀟灑不羈,當真是仰慕他這豁達有趣之心境。
「既然不寫情詩,寫景也沒意思。我倒想為諸位送上一篇策論文章,倒也適合如今之境。還望與諸位細細研討。」夏林咳嗽了一聲:「說六國破滅,非兵不利,戰不善,弊在賂秦。賂秦而力虧,破滅之道也。或曰:六國互喪,率賂秦耶?曰:不賂者以賂者喪,蓋失強援,不能獨完。故曰:弊在賂秦也……」
這片《六國論》是三蘇之一的蘇洵所做,蘇洵不是就事論事,而是借題發揮。他的寫作目的其實不在於總結六國滅亡的教訓,而在於警告宋朝統治者勿蹈六國滅亡的覆轍。
而如今大魏其實陷入了與大宋差不多困境之中,所以直接拿來絲毫不顯突兀。
當他念誦時,下頭的人無一不是奮筆疾書。三蘇的文章那都不用挑,縱觀歷史上下也絕少有人能在策論方面超過這三位爺,學子們能有幸見到都真的能算是組分冒青煙,而作為夏林這個傳誦者來說,抄詩詞抄劇本那是抄,但抄這種文章那可就是傳播先進思想和警世之言了,遠遠不是普通文抄公能媲美的。
如今朝廷中的投降派主要就是高士廉,他主張的就是割地和親保障大魏休養生息,夏林如今就是要在這一點上駁斥這高士廉的思想方針。
所以《六國論》一出,不少學子暗暗心驚,不由心說:「可真是與高相之理念背道而馳,這才是第一才子的風骨啊。」
等到一篇念完,夏林的手指再次噠噠的敲著桌子,在場的學子們一片鴉雀無聲,只是偶爾會傳來幾聲極低的討論之聲,還有外頭抓人的士兵經過窗口時整齊的步調聲。
先不管這理念如何,單就拿出這篇文章來說都已經是極精彩了,雖然沒有華麗辭藻,但這種玩意再堆辭藻的話那可就太操了。
本來這些洛陽學子過來是想見識詩才的,但誰知道過來就被上了一課,關鍵這課還上得挺好,讓在場的人挑不出毛病,有人想要反駁,但人家說的就是六國對秦之術,史書已經蓋棺定論,但總覺得裡頭的味兒不對。
但這個事兒嘛,就跟吃巧克力一樣,人吃了沒事,狗吃了可會死。
這裡頭就有那個過來打算找夏林茬的人,他們是橫看不對勁豎看不對勁,但想去拆文章跟人理論卻實在不知道從哪下手。
夏林看著這些急得抓耳撓腮的人,臉上的笑容根本就收不回來,別看老蘇跟他倆兒子比起來並沒有太出名,但人家可是三蘇之一,而且是在北宋那個文風鼎盛時代能被喊出名的人物,拆他的文章?拆去吧,人家唐宋八大家呢,拆,使勁拆!
不過拆不了文章,還拆不了他夏林?所以這會兒就有人在下頭喊道:「聽夏大人的意見似乎是與高相大相逕庭,我不知道夏大人是否不認高相的言論?」
來了來了!
夏林笑了起來,心說:「就等你這一出了。」
接著他收拾起了笑容輕輕的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有何不可?依你的意思,高相之言論思想便一定是對的?或者說天下不可有人忤逆高相之言?」
好傢夥,這個坑只要踩下去了,那就是狂熱粉一屁股夾死遠在京城的高相了,這天地君親師,即便是高相的親兒子也絕不敢說自己父親說的話方為世上第一真理。
敢說,那高士廉就敢被群起而攻之,管你是什麼世家管你是什麼宰相,一句話便能讓人清君側。
為什麼?因為他高士廉說一不二、因為他高士廉禍亂朝綱、因為他高士廉隻手遮天。
高士廉要是在這,只要有人說出「沒錯,高相不可忤逆」時,他就得第一個跳起腳來殺了說話的人,然後自己背著三尺白綾上京領死,皇帝肯定不會要他死,但自己的態度還是得要。
世家要天下沒用,他們要的是利益罷了。
在場的也都不是傻瓜,夏林的一句話讓場面上頓時安靜了下來,而這會兒夏林則站起了身:「身為讀書人,要學會敢聽敢說敢想敢幹,最重要的是敢承認,你若是應下了,我夏某還算你是條漢子,如今反倒成了個笑話。」
他說完之後腐朽離開,在穿過學子之中時:「剛巧,這幾日洛陽城內正在弄那伸冤會,諸位要是有興趣大可以去瞧瞧,瞧瞧什麼叫做不負陛下栽培。」
他說完就溜達了出去,而這會兒不起眼的角落裡也跟著起來一個人,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老張。
他搶先夏林一步出門,然後兩人並肩走在路上,老張好奇的問道:「這一手當真有用?」
「無所謂有沒有用,主要還是看一個關注度,把這個事的關注度點到最高,不管是誰的人都會盯死這件事,越是恨我的就越會往死里盯,但凡有一點違規,他們非得開席慶功不可。」
夏林悶頭上了馬車,對前頭的車夫說道:「把式,去崤縣。」
老張緊隨其後也跟了上來:「那支持你的也是如此?」
「對,支持我的更是會盯死這次的事,他們會盯著這件事到底是怎麼處理的,而另外一部人會盯著怎麼沒處理。」
「哦!你兩邊通吃。道生你還挺陰險。」
「這能叫陰險麼?這可是無解的陽謀。除非他們連看都不看我,但這個事不可能,咱們等著出結果就好了。」
果不其然,這幫學子們真的是被夏林玩弄的團團轉,他們在夏林離開之後迅速的分成了兩派,一開始還只是爭論,但血氣方剛的學生嘛,這一爭就爭上了火氣。
但在混入其中的有心人刻意的引導下,洛陽學子可謂炸了鍋,話題更是在一炷香後就歪樓歪得不像樣子,甚至最後都開始為夏林到底是實用主義者還是理想主義者發生了爭論,最終更是打起了賭。
果然就跟夏林預料的一樣,這幫人分成了兩派之後就開始了自己的行動,他們拉幫結派,迅速就形成了兩個聲勢浩大的監督聯盟。
一邊就想看看到底能不能如夏林所言那樣有冤申冤有仇報仇,還有一部分則就盯著這核查過程,就處心積慮的想弄到一些夏林的把柄。
可是他們都沒想到,這就是夏林想要的結果,關注度瞬間就拉起來了,矛盾也隨之激發,守備不知道難道這裡頭爭論的核心麼,但他著實沒有了法子,只能硬著頭皮去摸底來試圖找人平息這些學子的怒火。
但年輕人到底還是火氣旺,他們根本就不聽勸阻,只是一腦門子無敵熱情,他們為了自己那個「算你厲害」的賭約甚至可以上刀山下油鍋。
而如今這民意一沸騰起來,洪守備可就只剩下了硬著頭皮上了。
至於夏林,他此刻已經坐在了崤縣縣令的書案之上,正把玩著上頭的一本大魏履歷。
「也不知是夏大人駕到,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崤縣縣令從後堂出來,滿面微笑的對夏林說:「沒想到夏大人竟會親自到來,還請內堂休息。」
「休息就不用了。」夏林嘆了口氣:「縣令大人,今日我來此地是有想了解一下這幾年縣中治理,還望批准。」
「把那是自然,請夏大人放心,一切都已為大人安排妥當。」
「哦?當真?」夏林嬉笑著說道:「大人準備好了便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