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一句話得罪所有人

  朱辟邪聞言,眉頭一揚,淡然道:「尚書大人之言,末將不敢苟同!」

  「哦?」

  崇禎聞言,手上的酒杯一滯,緩緩問道:「朱愛卿身處局中,參與了幾乎整個大戰,朕正要向你請教,這一番大戰的得失呢!」

  朱辟邪沉聲道:「皇上,臣本布衣,多年來遊歷外邦,不知禮儀,若是言語欠妥之處,還請皇上降罪!」

  「但說無妨!」

  崇禎哂然道:「朕赦你無罪!」

  朱辟邪沉聲道:「皇上,但凡是傾國之戰,首要的是戰略;其次是供給,再次是臨陣指揮。洪督師征戰沙場多年,屢立奇功,自然不是浪得虛名。臣以為這一戰,首先是我們的戰略出了問題,戰前祖大壽與洪督師盡皆認為,滿洲精騎來去如風,最擅長的是野戰,最佳的方略就是步步為營,穩步推進,不給滿洲精騎任何突襲的機會,滿洲尋不到破綻,時日一久,必定退兵,這與當年孫傳庭大人給朝廷的諫言不謀而合!」

  「嗯!」

  崇禎點頭道:「孫傳庭當初的確上書說起過,洪承疇的方略,朕也知道,你接著說。」

  朱辟邪接著說道:「可是,大戰開啟,朝廷卻屢屢促戰,督促洪督師進兵,軍中監軍張若麒也不斷催促,洪督師只能放棄原有戰略,全力推進,如此,才給了滿洲大軍趁機掘開戰壕,將我軍主力給困在松山一帶,難以動彈,即便是不襲取筆架山,我軍也同樣已經是兇險萬分了。面對強敵,浪戰,乃是自尋死路。」

  陳新甲聞言,臉色微變,不滿道:「朱將軍,你說的倒是輕巧,朝廷倒也不想速戰速決呢,可是十幾萬大軍戰於關外,你可想過,每日裡耗費多少?每月軍餉就高達五十萬兩,還要耗費朝廷十幾萬石的糧草!我們國庫現在都已經連耗子都餓死了,哪裡還有足夠的錢糧支持大軍穩紮穩打?」

  朱辟邪搖頭道:「尚書大人,朝廷空虛,那是朝廷的事情,對於三軍而言,他們只管能夠戰而勝之,如果不能敗敵,那十幾萬人出關意義何在?更何況,我們國庫空虛,難道滿洲就財政充盈嗎?滿洲連年征戰擴軍,關外民眾稀少,糧食同樣不敷支用,否則他們也不會接二連三的入塞搶掠了;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們既不知彼,又不知己,從一開始,就已經輸了一半了。」

  「這個……」

  陳新甲被朱辟邪說的瞠目結舌,一時難以回答。

  崇禎皺眉道:「朱愛卿,你說的固然在理,可是朝廷錢糧匱乏,卻也是事實啊,朕也不能將糧草白銀給憑空變出來啊……」

  李邦華苦笑道:「外邊有滿洲大軍逼境,國內還有闖逆獻賊死灰復燃,朝廷一塊銅板掰成兩半花,一半給了關外,一半用於剿匪,朱將軍,的確是捉襟見肘啊……」

  「什麼捉襟見肘?」

  陳新甲悶聲道:「是根本就不夠用,朝廷的三餉都加了多少了,依舊每年都要面臨巨大的虧空啊,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皇上與內閣又能有什麼辦法?」

  「沒有辦法?」

  朱辟邪冷笑道:「陳大人說的倒是輕巧,皇上先不說,內閣乃是朝廷中樞,其職責就是治國安民,富國強兵,朝廷內不能平匪亂,外不能御強侮,現在一句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就想推得一乾二淨,那內閣大學時的俸祿掙得未免太容易一些了吧?」

  陳新甲與李邦華聞言,登時臉都綠了,這個小子當真是年輕氣盛啊,一句話就將朝中所有的閣相都給得罪了啊!

  「朱愛卿,慎言!」

  崇禎皺皺眉頭,緩緩說道:「朝中諸公,大多數還是肯用心國事的……」

  「是,臣知罪!」

  朱辟邪連忙答道:「皇上,用心國事跟治國安邦那是兩碼事,皇上您以恩科取才,這些人深受皇恩,卻讓天下亂象紛呈,內憂外患,要銀子沒銀子,要糧草沒糧草,要精兵沒精兵,哪怕是這些人再用心國事,又有何用?若是哪一個大人能夠不用心國事,卻讓大明百廢俱興,四海昇平,那才是真正的棟樑之才呢!否則說的好聽是用心國事,說的難聽點,那就是人浮於事,尸位素餐啊……」

  人浮於事,尸位素餐……

  「朱辟邪,你什麼意思?」

  陳新甲站起身來喝道:「既然你認為本官尸位素餐,那本官現在就引咎辭職,辭去兵部尚書一職,還請皇上恩准!」

  「陳愛卿,坐下!」

  崇禎皺眉喝道,「朱愛卿,你說話太過率直了,難道所有的閣相都是尸位素餐的平庸之輩不成,那朕開科取士,豈不是眼睛瞎了?」

  「皇上,說一句萬死的話,」

  朱辟邪哂然道:「閣相們,未必都是平庸之輩,遠的如同孫承宗,近的如同洪承疇,都是能臣,便是今日之內閣,也有能臣,只是,物盡其用,人盡其才才行,大明不是沒有人才,而是太多陷入了內耗……」

  崇禎的臉色登時黑了下來,擦了,繞了半天,你小子竟然繞到朕的頭上來了,你的意思就是朕昏聵無能,不能物盡其用,人盡其才唄?

  「朱辟邪,還不趕緊向皇上請罪,你這是大言欺君!」

  一旁的李邦華雖然心頭也氣,卻也不想讓皇上遷怒於這位剛剛崛起的將星,大明現在最缺的就是將星啊!

  「不必!」

  崇禎語氣冷了下來,沉聲道:「好,好得很,朕竟然如此昏聵,朱愛卿,你說的好!」

  朱辟邪也沒有管崇禎的臉色,繼續說道:「皇上,臣言語無狀,無意冒犯皇上,也無意冒犯陳大人,不過,這兵部尚書的位置,最適合的人,的確不是他!」

  「那本官就讓給你這個不世奇才如何?」

  陳新甲冷笑道。

  朱辟邪淡然道:「我?陳大人說笑了,末將不過二十出頭,一無資歷,二無功勳,便是我坐上了兵部尚書的位置,誰又肯聽我的?陳大人胸有錦繡,巡撫一方,沒有任何問題,可是縱覽全局,運籌帷幄,卻未必是你的強項,這兵部尚書最合適的人選,如今非洪承疇莫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