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五兩?那可不行,老爺。我們這可是成本價,再低就賠本了。」阿福臉上依舊掛著笑容,但語氣卻異常堅定。他知道,這些富商雖然身家富裕,但在這個關鍵時刻,他們也是身不由己。

  人群中,一個身材魁梧的商人引起了阿福的注意。他名叫張強,是靖江一帶著名的鐵路商人。此時,他身穿一件黑色長袍,目光銳利如鷹,仿佛能洞察一切。他看了一眼阿福手中的棉被和炒飯,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但很快便恢復了平靜。

  「給我來一套棉被,兩份炒飯。」張強的聲音低沉而有力,透露出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他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遞給了阿福。

  阿福見狀,心中一喜,連忙從馬車上抱下一套嶄新的棉被,又取了兩個熱氣騰騰的荷葉包遞給了張強。「強哥,您慢用。」他的話語中充滿了尊重和感激,仿佛在為能夠為這位大商人服務而感到榮幸。

  張強接過棉被和炒飯,輕輕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了阿福的感激。他打開荷葉包,一股飯香撲鼻而來,讓他不禁咽了口口水。他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炒飯,只覺得口感鮮美、回味無窮。他滿意地點了點頭,將剩下的炒飯包好放在一旁,然後披上棉被靠在牆上閉目養神。

  周圍的富商們見狀,紛紛開始動搖。他們看著張強滿足的神情和舒適的模樣,心中不禁產生了羨慕和渴望。他們知道,雖然價格高昂但對於他們來說這些錢並不算什麼;而且在這個關鍵時刻能夠享受到這樣的溫暖和美味也是一件非常難得的事情。

  「給我也來一套!」終於有人忍不住開口了,他的聲音中透露出急切和期待。有了這個開頭後面的人就紛紛開始搶購棉被和炒飯生怕自己錯過了這個機會。沒過多久馬車上的貨物就被一搶而空大部份人都裹上了棉被吃得鼓鼓囊囊地靠著牆啃著炒飯享受著這難得的溫暖和美味。

  而那些沒有搶到的人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別人享用美食心中充滿了羨慕和失落。但他們並沒有放棄依然堅定地排在隊伍中等待著明天的開盤期待著能夠成功買入靖江鐵路的股票實現暴富的夢想。

  就在這時,突然一彪人馬擎著火把從街頭狂奔而來,火把的光芒在暮色中跳躍,猶如一條火龍蜿蜒而來。火把的光芒照亮了街頭的每一個角落,也映紅了眾人的臉龐。人群中響起了一陣騷動,人們紛紛轉過頭去,想要看清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為首的是一名身材魁梧的小吏,他身穿官服,頭戴官帽,臉上帶著一種不可一世的傲慢。他大步流星地走到眾人面前,雙手叉腰,眼神中透露出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他傲然開口道:「接到舉報,有人在這裡聚眾不散,企圖鬧事!」

  此言一出,排隊的人群頓時陷入了彷徨之中。他們面面相覷,不知所措。一些膽小的股民開始竊竊私語,生怕自己捲入這場無端的紛爭。而那些膽大的,則是怒目而視,想要為小吏的無理取鬧討個說法。

  離小吏最近的一位商賈,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手中緊握著一份剛剛購買的股票,滿臉驚恐地看著小吏。他感到一陣強烈的無助和絕望,仿佛整個世界都崩塌了一般。他嚎啕大哭起來,滿口的炒飯都噴了出來,一邊哭一邊喊道:「我的老天爺啊!你這不是要我的命嗎?!」

  他的哭喊聲在街頭迴蕩,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人們紛紛圍了上來,想要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情。然而,小吏卻不為所動,他冷冷地掃視了一眼眾人,然後高聲喝道:「現在兵馬司有令!命令你們立刻各自回家!否則立即押入大牢!隔日釋放!」

  聽到這句話,人群中的騷動更加劇烈了。一些人開始驚慌失措地收拾東西,準備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而另一些人則是不甘心地站在原地,想要為小吏的無理取鬧討個公道。然而,小吏卻沒有給他們任何機會,他揮手示意手下的人開始行動。

  一時間,街頭亂作一團。火把的光芒在人群中跳躍,照亮了一張張驚慌失措的臉龐。人們四處逃竄,想要逃離這個充滿危險的地方。然而,小吏的手下們卻像是鐵石心腸一般,他們揮舞著手中的兵器,將那些不肯離去的人一一趕散。

  在客棧優雅寧靜的書房中,靖江帝正以一種端莊的姿態坐在書桌前。他身穿龍袍,頭戴金冠,整個人散發出一種威嚴而莊重的氣質。他全神貫注地翻閱著林小風遞給他的小冊子,那上面詳盡地羅列了靖江鐵路上市的全套操作流程,以及與戶部各位官員商議的關鍵要點。他的眼眸中閃爍著對國家未來的深思與期待。

  旁邊的林小風則安靜地坐著,他的內心正在快速地盤算。他深知這次鐵路上市對於國家的重要性,也明白靖江帝對此事的重視。然而,他更擔心的是這場金融遊戲背後的隱患。他擔心這會影響民間的穩定,更擔心靖江帝會因為一時的繁榮而忽略了長遠的利益。

  林小風抬頭看了一眼靖江帝,只見他的眉頭緊鎖,顯然也在為這個問題而苦惱。他心中一動,決定趁此機會向靖江帝進言。他站起身來,走到靖江帝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禮,然後開口道:「陛下,臣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靖江帝抬起頭來,看著他道:「林卿有何高見?但說無妨。」

  林小風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開口道:「陛下,臣認為此次鐵路上市雖然能夠為國家帶來一時的繁榮和財富,但背後的隱患卻不容忽視。金融遊戲的魅力已經深入人心,許多人都想要從中獲取暴利。然而,這種暴利往往伴隨著巨大的風險。一旦股市崩潰,將會給國家帶來不可估量的損失。因此,臣建議陛下在推動鐵路上市的同時,也要加強監管和風險防範工作。」

  靖江帝聽了他的話,沉默了片刻。然後他點了點頭道:「林卿所言極是。朕也一直在為這個問題而苦惱。你有什麼好的建議嗎?」

  林小風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的話已經引起了靖江帝的重視。他想了想道:「陛下可以設立專門的監管機構對股市進行監管和風險防範工作。同時,也可以加強對股市的宣傳和教育工作讓更多的人了解股市的風險和規則。」

  四名舉子相互對視一眼,他們的眼神中帶著幾分疑惑與不安。這待遇,似乎好得有些過頭了,仿佛是一場精心布置的陷阱,等待著他們自投羅網。

  他們初來乍到,按理說,沒人應該知曉他們的到來。難道是工廠為了招攬工人,故意隱藏了醜惡的一面,打算日後再慢慢露出猙獰的真面目?又或者是,每個工廠在招工之初,都會儘量展示其美好的一面,以此吸引工人,防止他們被嚇跑?

  四人心中暗自琢磨,似乎已經找到了合理的解釋。這時,蘇斌哲走了過來,熱情地帶他們參觀工廠。他的笑容滿面,讓人不禁放下幾分戒備。

  蘇斌哲領著他們走出廠房,沒走幾步,幾棟建築風格迥異的建築映入眼帘。與廠房相比,這些建築顯得小巧而精緻。他指著左手邊的一棟房子介紹道:「這裡就是我們的食堂,只要你在廠里,吃住都是免費的。中午和晚上各有一頓豐盛的飯菜,二十多道菜隨便你選,飯不夠就自己盛。可惜現在不是飯點,不然我一定帶你們進去嘗嘗。」

  他的話語中透露出自豪,仿佛這家工廠的食堂是什麼了不起的地方。接著,他又指向食堂後面的建築,「那裡是澡堂,免費洗澡,每三天開放一次,熱水隨便用。」

  緊挨著食堂的另一棟房子前,蘇斌哲繼續介紹道:「這是休息室,午休、下班或放假時,你們可以在這裡休息。裡面有很多書,閒暇時可以看看書,充實一下自己。」

  聽到「書」這個字眼,周雪卯不禁皺起了眉頭。工廠里為什麼會有這麼多書?而且這間休息室看起來分明是新建的。他的心中充滿了疑惑,不禁脫口而出:「工廠里準備這麼多書幹什麼?而且這休息室看起來新建的吧?」

  蘇斌哲的臉色微微泛紅,但因為他的皮膚太黑,所以並沒有被周雪卯等人察覺到。他迅速調整了一下情緒,哈哈一笑道:「咱們廠子裡沒幾個人識字,像我這樣的也不多。這休息室建好了之後,還沒人來過呢。不過,咱們東家希望下面的人能多識點字,所以特意準備了這些書。如果你們有興趣,可以隨便看。」

  他的解釋雖然有些牽強,但倒也合情合理。周雪卯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心中的疑惑也消散了不少。

  在蘇斌哲的帶領下,他們繼續參觀工廠的其他設施。走過休息室後面的小足球場時,蘇斌哲得意地笑道:「有時候咱們廠還會跟別的廠子比賽踢足球呢!這個月中就有一場,你們要是會踢可以試試哦!贏了還有獎金拿呢!」

  周雪卯淡淡一笑,搖了搖頭道:「不必了,我們不會踢。」他對這種娛樂活動並無興趣,只想儘快了解工廠的真實情況。

  接下來,蘇斌哲帶他們來到了宿舍。一推開門,一股若有若無的怪味撲鼻而來。宿舍里擺放著八個床位,上下鋪的設計使得空間得到了充分利用。有四個床位亂糟糟的,顯然是有人在住;而另外四個床位則是整整齊齊地放著被褥和工服。

  蘇斌哲拍了拍床架道:「你們四個以後就挨著住吧!這些衣服大小都差不多,你們先湊合著穿一下,之後我們會給你們安排合適的衣服。」他頓了頓又繼續說道:「廠里大體就是這些東西了,吃穿用度什麼都有。如果你們有什麼不明白的就問自己的工友吧!明天我會親自帶你們上工去,第一天東家會巡查哦!記得好好表現哈!」

  說完這些之後,他突然話題一轉道:「對了哈!把你們生辰八字給我留一份兒唄。」說著他從胸口掏出一個小本子和一隻炭筆遞向周雪卯等人。

  這個動作讓周雪卯等人立刻警惕起來,他們相互對視一眼後異口同聲地問道:「為什麼要我們的生辰八字?」這個問題讓他們感到十分困惑同時也充滿了警惕性。

  蘇斌哲卻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樣兒,「哎呀呀!這個嘛是好事兒啊!你以後就知道啦!寫吧、寫吧!這有什麼的呢?進了廠都寫生辰八字的嘛!」他見周雪卯不接紙筆便轉手遞給另一個人。

  那名舉子也沒猶豫地接過紙筆隨手寫了一個生辰八字後便遞了回去;其餘二人也很快寫完並再次輪到了周雪卯的眼前兒。周雪卯心念一動也提筆寫了上去——只不過他寫的是個假的時間而且就在十天後。這廠子有些詭異他倒想瞧瞧究竟有什麼貓膩!

  蘇斌哲收集完四人的生辰八字後便囑託道:「行啦、行啦!今天就大體完事兒啦哈!明兒咱們就正式開始工作啦哈!你們早點休息吧哈哈!」說完他轉身離去留下四人面面相覷地站在原地兒。

  周雪卯長舒了一口氣後一屁股坐在了床鋪上;其餘三人也並排坐在了一塊兒開始交流起彼此的想法來,「周兄你有沒有感覺這裡很不對勁兒啊?」「這也不像黑廠啊如果是裝的的話那他也裝得太好了吧?」周雪卯搖搖頭道,「靜觀其變吧咱們先什麼都不要做老老實實幹活兒就行要不了多久他們必露馬腳!」.

  時間過去了兩個時辰周雪卯跟那三名舉子已經分好了床鋪並躺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兒,忽然門被推開四個穿著工服的工人推門而入隨之而來的是一股濃重的汗味兒,為首的工人見來了新工友便抬起手打了聲招呼,然而周雪卯眼角抽搐了兩下後勉強扯了下嘴角算是回應;另外三個舉子的表現也是大抵如此——他們實在是開不了口啊!因為這四個新來的工人髒了吧唧的、還一身味兒看著就極不入流的樣子啊!

  他們以前個個都是風流書生,在圈子裡那也是出了名的。雖然現在捨身入廠,但那是抱著偉大目標來的。舉子們看到這些具體的工人時,同情心在這一刻似乎消失無蹤。他們眼中掩蓋不住的嫌棄被四名工人洞察得一清二楚。工人們頭也不回地走到自己的床鋪前,衣服也沒脫就咣當一聲躺倒在床上,緊接著就是一陣如同打雷一般的呼嚕聲響起。周雪卯被這股鼻端縈繞的氣味和耳旁嘈雜的噪音攪得精神有些崩潰——這現在已經不是黑廠的問題了;而是這些黑廠里的打工人他都有點接受不了啊!後面還能堅持下來麼

  一夜未眠,周雪卯和他的三名同伴頂著沉重的黑眼圈被蘇斌哲喚醒。這一夜,他們輾轉反側,無法入眠。房間內的異味雖然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消散,但自視為讀書人的他們,心中的高貴與現實的落差卻讓他們倍感壓抑。此起彼伏的呼嚕聲,更像是無情的嘲諷,讓他們在心理和生理上都備受折磨。

  然而,當看到蘇斌哲一如既往的熱情笑容時,他們心中的怨氣稍微平復了一些。他們換好工服,跟隨著蘇斌哲再次踏入那座繁忙的工廠。

  廠區內,機器轟鳴,工人們忙碌的身影在他們眼前穿梭。蘇斌哲將他們帶到一個工作區域,地面上散落著各種大小的工件。這時,一個沉默寡言、年約三十多歲的漢子走了過來,他就是張大力,工人們親切地稱他為老張。

  蘇斌哲熱情地介紹著老張,並叮囑他要仔細教導這幾位新來的工人。交代完畢後,蘇斌哲便匆匆離去,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

  老張也不多言,撿起地上的卡尺,開始認真地給周雪卯等人講解工作的要領。雖然這項工作在他們看來簡單至極,只是打磨工件的毛邊或不規則部分,但對於初次接觸的他們來說,還是需要一些時間來適應。

  很快,他們便投入到緊張的工作中。與他們一同勞作的還有老張等另外四名工人。然而,僅僅過了半個小時,周雪卯等人便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憊。廠房內的噪音、反覆打磨的枯燥以及站立的勞累,無一不在摧殘著他們的身心。

  他們平時出入上流社會,何時受過這樣的苦楚?但看到老張等人神色如常地工作著,他們也只能咬緊牙關堅持下去。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三個小時過去了。周雪卯感到手臂、腰部和雙腳都酸痛不已。雖然動作幅度不大,但他已經汗流浹背,衣服濕透了貼在身上。其他三名舉子也是哼哼唧唧地抱怨著,手中的動作明顯慢了許多。

  就在這時,一陣清脆的哨聲響起,拯救了他們瀕臨崩潰的身心。老張拍了拍周雪卯的肩膀笑道:「兄弟,吃飯了。」周雪卯如釋重負地長出了一口氣。他們紛紛起身向外跑去,迫不及待地想要逃離這個壓抑的工作環境。

  廠區內原本忙碌的工人們也紛紛起身向外飛奔而去,周雪卯等人緊跟其後。他們心中疑惑不解,為何工人們都如此急切地奔向食堂?難道食堂的飯菜有什麼特別之處?

  當他們來到食堂時頓時傻眼了,只見偌大的食堂內人山人海、摩肩接踵,打飯的隊伍排得老長。他們無奈地嘆了口氣,只能排在隊伍的最後等待著。

  終於輪到他們打飯了,周雪卯看著眼前一盆盆色香味俱佳的炒菜愣住了。這些菜餚看上去油汪汪的,裡面的肉片還不少,完全不是他們想像中的清湯寡水。他疑惑地打量著這些菜餚,心中不禁對這座工廠產生了更多的好奇。

  他們找了個人少的地方蹲下來享用這頓豐盛的午餐,雖然環境簡陋了些,但食物的美味讓他們暫時忘卻了疲憊和不適,吃完飯後周雪卯等人決定去休息室看看。他們推開休息室的大門,只見屋內有兩排書架,上面擺滿了書籍和報紙。這些書籍和報紙看似閒書,但實際上涵蓋了各種領域的知識和信息。

  周雪卯走到報紙堆前拿起幾張看了看日期,發現這些都是些舊報紙。他並沒有在報紙上發現什麼有價值的信息,於是他將目光轉向了書架上的書籍。他隨手抽出一本書翻看了起來,漸漸地被書中的內容吸引住了。其他舉子也紛紛拿起書籍看了起來,休息室內陷入了安靜的氛圍中。

  時間過得飛快,在不知不覺中幾十分鐘過去了。眼看著快要到了上工的時間,他們紛紛放下手中的書籍準備返回工廠繼續工作。在離開休息室前,周雪卯悄悄地將兩本書塞進了懷裡,打算晚上回到宿舍後繼續閱讀。

  下午的工作一如既往地單調且疲勞,除了東家來了一次巡視之外,並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東家是一個長相憨態可掬的富態男人,他對誰都是笑眯眯的模樣,讓人感覺很親切。他簡單地巡視了一番工廠後便徑直離開了,並沒有對新來的工人過多地過問。周雪卯悄悄地打量了他幾次,試圖從他身上發現一些異於常人的地方,但最終還是放棄了觀察。

  下午五點整,下班的哨聲再次響起,這對於已經疲憊不堪的周雪卯等人來說無異於天籟之音,他們拖著沉重的身軀前往食堂狼吞虎咽地吃過晚飯後便迫不及待地返回宿舍休息去了。這一天的經歷讓他們深刻體會到了工人的艱辛與不易,也讓他們更加珍惜眼前的生活和讀書的機會。

  躺在宿舍那張熟悉的床上,周雪卯怔怔地盯著屋頂,眼神空洞而出神。往日整潔的他,此刻衣服也未脫,就直接躺在床上,從休息室取來的書也還塞在胸口,他懶得拿出來。身體的疲憊和精神的睏倦交織在一起,讓他既困又累,然而卻怎樣也睡不著。

  寢室內的環境昏暗而安靜,其他三名舉子已經沒心沒肺地陷入了夢鄉,呼嚕聲此起彼伏。而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另外四名工人今日顯得格外有活力。他們在屋內支起了一張小桌,桌上擺放著花生、瓜子,還有那香氣撲鼻的兩壺酒,顯然他們準備今晚暢飲一番。

  其中一個面容粗獷的工人,瞥見周雪卯在床上睜著眼睛,便主動開口邀請:「哥們,一起喝點啊。」這聲音打破了寢室的寂靜,也喚醒了周雪卯的思緒。

  聽到邀請,周雪卯強撐起疲憊的身子,從床上坐起。他心中明白,這是個與工友們拉近距離,探聽消息的好機會。於是,他應了一聲,走到桌前,那工人熱情地遞過一碗酒,豪爽地說:「頭一次進廠吧?第一天都這樣,累得跟死狗似的,過兩天就適應了!來,喝點。」

  周雪卯接過酒碗,小口嘗了一口。那酒液烈而辛辣,刺激著他的味蕾,他的面目逐漸扭曲。工人們看著他的反應,鬨笑出聲:「哈哈,看來是個不會喝酒的!」

  周雪卯面色羞紅,一咬牙,將碗中剩餘的酒一飲而盡。一股熱辣辣的感覺順著喉嚨流下,疲憊感似乎被這股烈酒沖淡了不少。

  「好!痛快!」工人們大聲喝彩,對周雪卯的豪爽表示讚賞。

  周雪卯微微一笑,將酒碗輕輕放在桌上。立刻有人給他滿上一碗,鼓勵道:「是條漢子,再來!」他再次一飲而盡,沒過多久,便感覺身子有些飄飄然。

  工人們對視一眼,臉上露出了神秘的微笑。為首的工人開口道:「咱們一起喝了酒,就是朋友了。你在廠子裡有啥不明白的,就問哥幾個。」

  周雪卯借著酒勁,問道:「諸位客氣了。我初來乍到,確實有個問題想請教一下。咱們後廠村這諸多廠子,待遇都和咱們廠一樣嗎?」

  「嗯,大差不差吧!不過咱們廠還算不錯的。」一個工人回答道。

  「我來廠之前,聽說有黑廠的存在···」周雪卯試探著問。

  「想進廠多不容易啊,哪有黑廠,不存在的,兄弟你想多了。」工人打斷他的話說道。

  周雪卯聞言,立刻住了口,心中卻湧起一股莫名的失落。他思索間,感覺胸口有些不適,於是伸手掏了掏胸口,取出了那兩本書放在了桌上。

  「呀!兄弟你認字兒啊!」見到書本,工友們集體驚訝起來。

  周雪卯得意一笑:「認得一些,不值一提。」他的心中湧起一股自豪感,畢竟在這個時代,能識字的人並不多。

  「那太好了兄弟!你能給我們講講書里寫的是啥嗎?北廊大學入學考試聽說只要懂的夠多,不識字也能先入學。你要是願意教我們,那你以後的酒我都包了!」四名工人一起湊了上來,眼裡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面對工人們的熱情求知,周雪卯愣住了。他萬萬沒想到這幫泥腿子能表現出如此強烈的求知慾。他本想拒絕,但看著那一雙雙充滿渴望的眼睛,口中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這···這是小事一樁,自然不成問題!」周雪卯磕磕絆絆地答應下來。他決定藉此機會與工友們拉近距離,以便更好地了解這個陌生的世界。

  接下來的日子裡,周雪卯開始了他在這個時代的「教學生涯」。他每天白天辛苦工作,晚上則利用休息時間給工友們講課。雖然辛苦,但看到工友們認真聽講的樣子,他的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滿足感。

  隨著時間的推移,周雪卯逐漸適應了這裡的生活。他開始發現,這個世界雖然陌生,但也充滿了溫情和樂趣。他與工友們的關係也越來越融洽,甚至開始融入這個集體。

  然而,他並沒有忘記自己的初衷——尋找黑廠的線索。他時刻保持著警惕,留意著身邊的一切。

  這一天,周雪卯正在給工友們講課,忽然感覺肩膀被拍了一下。他回眸一看,是同寢的一位工友。

  「周哥,東家來了,認真點。」工友低聲提醒道。

  周雪卯抬眸看去,只見胖東家一臉討好地陪著幾個年輕人走了進來。那些年輕人表情嚴肅,還有人在低頭記錄著什麼。

  「東家身邊那些人是誰啊?」周雪卯好奇地問道。

  「你連這都不知道?白在廠子裡混這麼多天了。那些人都是北廊大學的人啊!」工人神秘兮兮地說道。

  一聽到「北廊大學」,周雪卯立刻警醒起來。他等了這麼久,終於等來了一些變化。他不再是一個單純的教書先生,而是有機會接觸到更多關於這個世界的信息。

  「北廊大學的人來這裡幹嘛?」他急切地問道。

  「嗨,咱們廠的不少技術和工具都是北廊大學提供的,他們自然要來看看。」工友細細講述著,「你之前不是問過我黑廠的事情嗎?後廠村以前確實有不少黑廠。」

  「哦?」周雪卯的心開始狂跳起來,他終於接觸到了關於黑廠的線索。他瞪大眼睛,等待著工友的下文。他知道,自己苦苦尋找的機會終於來了。其他三名舉子也投來了興奮而好奇的目光,他們也同樣期待著接下來的故事。

  「黑廠用人那是往死里用啊,比牲口都不如。」工友繼續講述著,「後來有的廠子腦子靈活,就去找北廊大學的人幫忙設計建廠,再提供一些幹活兒的工具。這樣一來,新廠一建立起來,同樣的人數,那效率比以前可高多了。」

  聽到這裡,周雪卯不禁皺起了眉頭。他感到一股莫名的壓抑感湧上心頭,仿佛看到了那些被壓榨的工人無助的眼神。

  工友似乎沒有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繼續說道:「可是啊,壓榨人這事兒哪有頭呢?開廠的巴不得效率越高越好。有了北廊大學的幫忙,他們壓榨人就更起勁了。」

  周雪卯的心臟開始狂跳起來,他感到自己距離真相越來越近了。他壓抑著內心的興奮,急切地問道:「你繼續說,仔細說!」

  「後來啊,北廊大學知道了這件事,就派了專門的巡查組來調查黑廠的情況。」工友繼續說道,「他們規定所有的廠子都必須按照合理的時間工作。一旦發現黑廠壓榨咱們工人,就會立刻撤回北廊大學的所有技術和工具支持。」

  「咱們還能到北廊大學投訴舉報呢。」工人得意地笑道,「你想啊,那些開廠的要是沒有了趁手的工具和北廊大學的技術支持,還怎麼跟別人競爭啊?再說,這後廠村大多數的工廠都是依賴鐵路運輸的。鐵路可是在人家北廊大學的手上。他們要是撤單的話,這廠子就完蛋了!」

  「所以啊,現在再也沒有人敢幹這種事了。黑廠也就這樣消失了。」工人總結道,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然而,周雪卯卻陷入了沉思。他原本以為黑廠的存在是這個時代的悲哀和無奈。但現在看來,北廊大學已經在努力改變這個現狀了。他感到一股莫名的欣慰和敬意湧上心頭。對於接下來該如何行動,他心中已經有了新的想法。

  在這個充滿工業氣息的廠區中,沒有黑廠的現實讓周雪卯感到了一種難以名狀的失落。他曾經如此堅定地認為自己是在與黑暗對抗,但此刻,他卻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空虛。

  廠區內的景色與他初來時並無二致,那座高聳的煙囪依舊冒著白煙,工人們忙碌的身影在他眼前晃動。但此刻,這些景象在他眼中卻失去了色彩。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曾經滿懷激情地走進這個廠區的畫面,那時的他,臉上寫滿了堅毅和決心。

  周雪卯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心中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悲涼。他回頭看了看身邊的三名同伴,他們的臉上也同樣寫滿了失望和迷茫。這幾天,他們一直在這個破舊的廠區里忙碌,為了揭露黑廠的真相,他們甚至不惜放下讀書人的身段,與工人們同吃同住同勞動。但現在,一切似乎都變得毫無意義。

  就在這時,東家帶著東大巡查組的人走了過來。周雪卯等人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巡查組的年輕人瞥了他們一眼,語氣冷淡地問道:「這幾個人怎麼回事?你們廠騙傻子弱智進廠打白工了?」胖東家嚇得冷汗連連,趕緊蹲身捅了捅周雪卯,急道:「愣著幹什麼呀!家裡出事了?還是生活上有難處你跟我說,咱先把事辦了再來幹活兒!」

  周雪卯看向巡查組眾人,臉皮狠狠抽搐了兩下。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羞辱感湧上心頭。自己曾經是那麼驕傲的一個讀書人,現在卻落得如此境地。他又看向胖東家,只見他一臉關切地望著自己。周雪卯心中五味雜陳,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別強行幹活兒,我給你放帶薪假。」胖東家的話語中充滿了關切。周雪卯恍惚之間點了點頭,木訥地說道:「沒事,多謝東家。」

  看著胖東家前倨後恭的模樣,周雪卯的一顆心已經跌入了谷底。他終於明白,自己之前的所有努力都化為了泡影。北廊大學不但沒有助長黑廠的行為反而進行了大力打擊這徹底擊碎了他的幻想。

  周雪卯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挫敗感湧上心頭,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存在的意義和價值,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是否真的一無是處?他看向其他三人同伴們也都羞愧地低下了頭不敢與他對視。這一刻他們心中的尷尬和失落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午飯時分四人齊聚食堂氣氛異常詭異,他們已經不再像之前那樣熱衷於討論對抗黑廠的計劃或者憧憬未來的勝利,而是默默地吃著飯,偶爾交流幾句無關緊要的話題,周雪卯小口小口地啃著饅頭終於憋不住開口道:「我準備走了。」其他人也紛紛表示贊同,他們已經無法再在這個地方待下去了。

  話頭一開其他人立刻表示贊同,今天這巡查組一來實在是給他們心理上造成了重大打擊,早前沒來的時候還可以安慰自己說這廠子偽裝的好,可現在親眼所見還能有什麼問題呢?他們開始商量著如何向東家辭職以及如何拿回自己應得的工錢。雖然那些工錢在他們眼裡並不算什麼,但是想到是自己這段時間辛苦勞動所得,他們也不願意輕易放棄,經過一番謹慎的考慮之後,他們決定向東家提出辭職並要求支付應得的工資,吃完午飯後,他們開始收拾行李準備離開這個曾經讓他們充滿期待和失望的地方,在離開之前,周雪卯再次穿上了那身短衫,他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原本一身風流瀟灑的上好綢緞白袍已經很久沒穿過了,這段時間,他天天穿著這身短衫,已經習慣了這種簡單樸素的生活方式,他甚至開始喜歡上了這種與工人們打成一片的感覺。

  在離開宿舍的那一刻,他回頭看了一眼這個曾經生活過一段時間的地方,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感慨,他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怎樣,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重拾信心重新面對生活,但他知道,這段經歷將會成為他人生中難以忘懷的一頁。

  當他們向東家提出辭職的時候,東家並沒有為難他們,很爽快地答應了他們的請求,並支付了應得的工資,在離開廠區的那一刻,周雪卯回頭看了一眼那座高聳的煙囪,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情愫,他不知道自己在未來的日子裡是否會再次回到這個地方,但他知道,這個廠區和他曾經在這裡的經歷都將成為他人生中難以忘懷的一部分,在回家的路上,四人默默無言,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他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未來的生活也不知道該如何重拾信心,但他們知道,這段經歷將會讓他們變得更加堅強和成熟。

  在長時間的沉默之後,周雪卯終於打破了沉默,他看向其他三人說道:「我們雖然失敗了,但是我們也學到了很多東西,這段時間的經歷將會讓我們更加珍惜未來的生活也會讓我們更加努力地去追求自己的夢想。」其他三人聽後紛紛點頭表示贊同,他們知道,這段經歷將會成為他們人生中寶貴的財富也會成為他們未來奮鬥的動力和源泉。雖然他們曾經失敗過、迷茫過、失落過,但是他們也從中汲取了力量和勇氣,在未來的日子裡,他們將會更加堅定地追求自己的夢想,勇敢地面對生活的挑戰和困難。

  夜幕降臨,宿舍內燈光昏暗。四人商定好事宜後,便各自心事重重地躺在了床上。他們早早地回到了宿舍,沒有胃口去吃飯。宿舍里,其他工友還未返回,空氣中瀰漫著一種別樣的沉寂。

  周雪卯,一位看似普通卻心懷大志的年輕人,此刻躺在床上卻輾轉反側。他眼中閃爍著思索的光芒,仿佛在內心深處進行著一場劇烈的掙扎。時間一點點流逝,他忽然感覺到有些不對勁,這種感覺讓他瞬間警覺起來。

  他拍了拍床架,驚醒了上鋪的同伴。那人探下頭來,睡眼惺忪地問道:「咋了?」周雪卯疑惑地問道:「今天屋裡怎麼就咱幾個,其他人都去哪了?」上鋪的同伴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不知道啊。」這個回答讓周雪卯更加困惑,他撐起身子,腦中充滿了疑問。

  平時這個時候,宿舍里總是熱鬧非凡,不少人會帶著吃的來這裡聽他們講課。然而今天,卻一個人都沒見到,仿佛所有人都消失了。周雪卯不禁開始懷疑,是不是有什麼活動沒有通知他們?

  上鋪的同伴見他如此焦慮,便勸慰道:「哎呀,你操那個心幹什麼,咱們明兒就走了,等他們回來告個別就完事,歇著吧。」周雪卯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於是便翻身躺下,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

  然而,時間一點點過去,天色已完全黑了下來。室內依舊漆黑一片,沒有人點燈。黑暗中,周雪卯睜著眼睛,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他終於忍不住再次開口:「你們睡沒睡?他們怎麼還沒回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要不我們出去瞧瞧?」其他三人異口同聲地表示贊同,他們也越來越感到焦急。

  就在此時,一陣喧鬧聲響起,大門猛地被人推開。突如其來的響動讓周雪卯等人嚇得一哆嗦,油燈也跌落在地。然而,面前卻出現了一團火光,映照著一張張陰森的面孔。周雪卯面無血色地看著那些面孔,驚叫道:「蘇斌哲?老田?」

  蘇斌哲滿臉的溝壑在火光的映襯下顯得更加深邃。他森然一笑,對周雪卯說道:「小周,你都換上新衣服啦?」他身後站著一群人,一排排牙齒在火光下隱約可見。周雪卯等人被嚇得連連後退,他伸出手哆哆嗦嗦地指向蘇斌哲:「你們···你們想幹嘛?」心中不禁懷疑這是黑廠的陰謀,不讓他們離開。

  然而,蘇斌哲卻挺直了腰身,四處看了一眼後說道:「哎呀,這屋子怎麼弄這麼黑,誰去把燈點上?」話音剛落,便有人去尋找油燈。隨著幾盞油燈的燃起,屋內逐漸亮堂了起來。這時,周雪卯才看清老田以及他身後的那十幾個人。原來都是經常來串門的熟面孔,有同寢室的,也有不少其他寢室的工友。

  老田手上正捧著一個奇怪的蛋糕,上面插著兩根蠟燭。周雪卯驚魂未定地問道:「老田,你們到底想幹什麼?」老田也是一愣:「幹什麼?今天不是你生日嗎?咱們廠給你過生日啊,這是廠里的福利。」周雪卯恍惚了一瞬,這才想起當初進廠時留過一個假的生辰八字,好像就是今天。

  蘇斌哲將蛋糕放在桌子上,得意地笑道:「你都沒見過這個吧?這可是好東西,叫蛋糕!是從建業侯府傳出來的秘方做的。你瞧瞧這上面還有大家給你寫的字呢。」周雪卯湊近一看蛋糕上寫著「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八個大字。雖然這些字寫得歪歪扭扭的,但顯然是出自這些文盲工友之手。這份心意讓他不禁有些感動。

  他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後問道:「這蛋糕用料珍貴,誰花的錢?花了多少錢?」蘇斌哲擺擺手說道:「哎呀這些都是小事。你先吃吧。」然而周雪卯卻堅持要知道蛋糕的價錢。當他得知這個蛋糕花了二兩銀子時震驚不已。二兩銀子可是一個工人一個月的工錢啊!

  在眾人的催促下他吹熄了蠟燭並切下了第一塊蛋糕放入口中。香甜滑膩的口感在口中盪開讓他不禁感嘆好吃極了。看著周圍期待的目光他將蛋糕推向了眾人說道:「你們都吃都吃。」這一刻他感受到了工友們真摯的情誼和關懷鼻頭一酸眼眶也紅了起來。眾人紛紛上前品嘗蛋糕發出嘖嘖的讚嘆聲宿舍內充滿了歡聲笑語和溫馨的氛圍。

  周雪卯身處工友們熱烈的讚嘆聲中,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表的滿足感。這並非他過去熟悉的那種文人雅士間的恭維和矯情,而是來自於身邊這群樸實無華的工人們真摯的情感流露。

  他從未料想到,自己的生日會在這樣一個與眾不同的環境中度過。往昔的生日,他總是在詩酒之間與一群自命不凡的文人墨客附庸風雅。然而今日,他卻身處一群身穿工裝的勞動者之間,他們或許並不懂得那些高雅的詩詞,卻用他們最真摯的方式,將手中最好的食物與他分享。

  環顧四周,周雪卯能感受到身旁三名同行的舉子投來的羨慕目光。這一刻,他似乎成為了這群工人中的英雄,他們的目光中充滿了尊重和敬仰。

  工友們圍坐在一起,眯著眼睛細細品味著手中的蛋糕,那是他們平日裡難以品嘗到的美味。蘇斌哲,這位平日裡看起來粗獷的工人,此刻卻顯得格外細膩,他認真地嗦了兩下手指,然後看向周雪卯,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

  「咱也都吃了,你說兩句吧!你有文化,大家都愛聽你說話。」蘇斌哲的話語中充滿了尊重和期待。眾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周雪卯的身上,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和期待。

  周雪卯本想隨口說些什麼來回應這份期待,然而話到嘴邊卻突然卡住了。他意識到自己即將離開這個地方,而這些工人們還在期待他的教導和指引。如果他此刻說出離開的話,那麼他將無顏面對這些真誠的人們。

  「說兩句,說兩句!」工友們開始起鬨,他們期待周雪卯的發言。然而此刻的周雪卯卻如鯁在喉,嘴唇翕動了幾下,卻沒能發出聲音。最終他聲音有些嘶啞地說道:「對不住各位···我明天就準備走了,準備回去考科舉。」

  屋內霎時陷入寂靜,仿佛空氣都凝固了一般。周雪卯使勁低著頭,感覺無顏面對眾人。他知道自己此刻的離開對於這些工人們來說是一種背叛,但是他卻無法拒絕科舉的誘惑和家族的期待。

  然而就在這時,蘇斌哲卻開口說話了:「咱們周兄弟是念過書的,有大本事的人,將來可要考科舉。不可能像咱們這樣的人,苦哈哈的在工廠里幹活兒。他過生日,大家都高興點,走了是好事。」

  周雪卯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羞憤和不甘:「不是這樣···」他想要解釋自己的離開並非背叛,然而卻被蘇斌哲輕輕地拍了拍肩膀打斷了。

  「哎呀,走就走嘛,沒什麼大不了的。大家能認識你這樣的人算是臉上有光了。」蘇斌哲滿不在乎地說道,仿佛周雪卯的離開並不算什麼大事,「咱要是有你這份本事,也不在廠子裡待了。」

  其他工人們也紛紛開口安慰起來:「早走早省心,別像我似的,往廠子一蹲就沒出息了。成天身邊就那幾個人轉悠,有點啥事讓人嘮一輩子···」

  聽著工人們的安慰和開導,周雪卯心中的愧疚和不安逐漸消散了許多。他勉強露出了一絲笑容,感謝工人們的理解和支持,儘管這笑容中透露著些許無奈和苦澀。

  蘇斌哲又開始碎碎念起來:「哎呀念書好啊!咱們在廠里做工不就是為了後輩能考學麼?我兒子上北廊大學,上完了掙錢,再供我孫子考科舉,那這輩子就圓滿了。」

  周雪卯訝異地問道:「考了北廊大學還考什麼科舉?」在他看來,北廊大學已經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學府了,為何還要追求科舉之路呢?

  蘇斌哲呵呵一笑解釋道:「你這話說的!科舉才是正道啊!能考科舉誰去考北廊大學?當官多風光啊!北廊大學就是掙錢的路子。」

  周雪卯眼中閃過一絲迷惘:「這···上北廊大學是為了考科舉?」他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選擇和未來的道路。一直以來他都認為科舉和北廊大學是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然而此刻他卻意識到兩者之間或許存在著某種聯繫。

  「不然呢?」蘇斌哲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咱老百姓不都這麼想麼?考上北廊大學之後掙錢了再考科舉。要不然直接考科舉有幾家能供得出一個讀書人吶?你想想筆墨紙硯都買不起啊!北廊大學就便宜多了!」

  蘇斌哲的話猶如當頭棒喝,讓周雪卯瞬間醒悟過來。原來自己一直以來的想法都是錯誤的!北廊大學並非是科舉仕途的替代品,反而是通向科舉仕途的跳板!兩者相輔相成,相得益彰!

  周雪卯心中陣陣後怕的同時又帶著慶幸。幸虧當初沒有在民間把事情鬧大,否則不但贏不來美名反而會成為天下百姓的公敵!真到那時恐怕連家都沒臉再回了吧?!

  此刻他心中再無一絲惋惜和不甘,反而充滿了對未來的期待和憧憬。他感激地看向身邊的工友們,是他們讓他重新認識了自己和未來的道路。

  次日清晨,周雪卯四人背著行囊出現在廠房大門口。東家很好說話地給了他們應得的工錢,並且特意出來送一送他們。與他們一道來的還有蘇斌哲和同寢的那幾個工友,他們的眼神中充滿了不舍和祝福。

  周雪卯鄭重地抱拳向他們表示感謝,並抬頭看了看廠房上那幾個大字露出了微笑,雖然廠中生活開始有些艱難,但這純粹又溫暖的人情屬實是一段難得的經歷,讓他重新找回了自己的方向和初心。

  在登上馬車的那一刻他回頭看了看這群可愛的工友們,心中充滿了感激和敬意,他知道這段經歷將會成為他人生中最寶貴的財富之一,激勵著他不斷前行追求自己的夢想和目標。而胖東家在他們離開後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仿佛終於送走了這幾位「大佛」。然而蘇斌哲和其他工人們卻滿是不舍地看著馬車消失在視線中,心中充滿了惋惜和祝福,期待未來還能有機會相聚。

  離開那座繁忙的廠子,周雪卯等人乘著寬敞的馬車,匆匆趕往唐家的大宅。午後的陽光透過車窗,斑駁地灑在他們的臉上,帶著幾分溫暖,又帶著幾分慵懶。

  馬車在石板路上顛簸,周雪卯等人相視而笑,心中滿是期待。他們早已經約定好,跟鄭板橋辭別之後,要回歸正常生活,享受那份平淡中的幸福。

  當馬車緩緩駛到唐家大宅門前時,已經過了晌午。陽光照耀下的唐家大宅,顯得氣勢恢宏,門口高大的石獅子仿佛也在歡迎他們的到來。

  然而,當他們剛下馬車,卻看到唐家大宅的門口停著三輛馬車,有人正忙碌地搬運著東西。這一幕讓他們感到有些詫異,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原本唐家的管家正站在門口四處張望,一臉焦急。看到周雪卯等人,他急忙迎了上來。

  「敢問唐兄現在在府上麼?」周雪卯上前詢問,同時用手指比了個九麼的姿勢。

  管家也回了一個九麼,臉上露出大喜的神色:「哎呀,你們終於也回來了!我們老爺現在沒在這。」

  「什麼意思?有人先回來了?」周雪卯等人面面相覷。

  「嗯,都回了好幾百號人了。」管家嘆息道,「不過,情況有些不妙。」

  「那唐兄在哪?門口這些人又是什麼情況?」周雪卯追問道。

  提起這個話題,管家臉上顯現出愁容,他抬頭看了看天空,又低下頭來嘆了口氣:「哎呀,您別提了。這幾日陸續有人來這,找到老爺說退出興聖會。老爺受不了打擊,就決定解散興聖會,自己回老家了。」

  周雪卯等人驚愕不已,他們無法想像唐兄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這不,怕還有人來找,留我在這候著通知一聲,免得有人回來找不到他。」管家繼續說道,「這段時間老爺為了你們後續做事方便,把祖宅賣了。沒想到最後落得個這麼個結果。」

  周雪卯等人順著管家的目光看去,只見門口搬運東西的工人正在忙碌著。買主正往裡搬家,這一切讓他們感到無比心痛。

  「唐兄怎能如此···」周雪卯喃喃自語道,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堅定,「我們必須要找到他!」

  「他的老家在哪?我要回家把銀子寄給他。」一名舉子說道,「抱薪救火者不可使其凍斃於風雪!等唐兄收到了錢將來要把祖宅贖回來的呀。」

  管家面露難色,從袖中掏出一張紙條遞給幾人看了看:「也罷···這就是我老爺的住址你把銀子寄到這裡就行。」

  周雪卯接過紙條仔細看了看,心中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選擇相信管家。他們轉身離去,在門口搬運貨物的工人看著他們的背影大聲喊道:「我說大爺!咱們這幾個破空箱子屋裡屋外來回搬到底搬到啥時候去啊?」

  管家轉身進入宅內瞥了他一眼:「讓你搬你就搬得了!累了你就歇會兒見有人來再搬!」

  而在書房內,林小風兩腿迭搭在桌上不停抖著,手上拿著一個精緻的小點心細嚼慢咽,感嘆著歲月靜好。當管家闖進門時他當即神色一整抱拳躬身行禮:「大人又來了一波!」

  林小風微微點頭慢條斯理地說道:「唉···讀書人真是沒長性枉我精心幫他們安排了一堆劇本結果沒一個人挺過半個月。」他的臉上閃過一絲狡黠的笑容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工資都上交不了多少年底怎麼給錦衣衛發獎金啊?」

  管家笑道:「大人您這一手使的真是高明幾百號舉子零零碎碎的怎麼也能騙個一萬兩···」

  「這是學費注意措辭。」林小風不滿地打斷了管家的話他仿佛並不在意這些錢財只是在乎自己的計劃是否成功。

  而此刻的唐家大宅內,陽光透過窗欞灑落在書房的地板上,形成斑駁的光影。林小風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他的心中卻充滿了期待和算計。他不知道的是,周雪卯等人已經踏上了尋找唐兄的旅程,而這場尋找也將會引發更多的故事和紛爭。

  與此同時,在城市的另一邊,李德賢風風火火地闖進了一間豪華的府邸。他滿臉怒容,一進門就大聲嚷嚷著:「氣死我了!老林!本宮氣的心疼!」

  林小風坐直身子,看著李德賢問道:「咋了殿下?」他的臉上帶著一絲關切,仿佛對李德賢的憤怒感到驚訝。

  「我不是去參觀廠子麼?又是跟昨天一樣,那些舉子一走,你的人一散,他們就不演了,重新變回黑廠。」李德賢氣咻咻地講著,「為了補之前差的工時跟工作量,他們普遍一天讓工人干十四五個小時,這不是把人往死里逼麼?過得比徭役還不如。」

  林小風聽後卻嗤笑一聲,不屑地說道:「可別跟徭役比,黑廠比徭役可人性多了。」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嘲諷,仿佛對李德賢的憤怒並不理解。

  李德賢愣了一下,隨即反駁道:「咱靖江徭役有規定,一天最多六個時辰!」他的臉上帶著一絲堅定,仿佛要為工人們爭取到更好的待遇。

  然而,林小風卻只是不屑地撇撇嘴,對於這種論調他一向是不屑一顧的。他心中清楚,規定是規定,但實際情況卻往往並非如此。徭役制度下的工人往往被虐待得生不如死,而工廠雖然加班嚴重,但工人們至少還有選擇的餘地。

  看著李德賢仍然激憤不已的表情,林小風決定安慰一下他。「殿下消消氣。」他開口說道,「看問題要從多個角度來看,要學會辯證地看問題。黑廠加班固然可恨,但是也並不是沒有一點好處。」

  李德賢皺著眉看著他:「加班還有什麼好處?」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疑惑和不滿。

  林小風笑了笑,解釋道:「你想想,假如一個工人每天被規定干十四五個小時,如果一直堅持下來,那這說明了什麼呢?」他頓了頓,接著說道,「這說明他們體力好、吃苦耐勞。更重要的是,這也許會讓他們更加珍惜時間和生命,更加努力地去追求更好的生活。」

  雖然李德賢對林小風的解釋並不完全滿意,但他也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有些過於激動了。他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平復自己的情緒。「好吧。」他開口說道,「也許你說得對。但是,我們還是應該為工人們爭取到更好的待遇和權益。」

  林小風點了點頭,表示贊同李德賢的觀點。「是的。」他說道,「我們應該努力改善工人的工作環境和待遇。但是,這需要時間和努力。希望我們能夠攜手合作,為工人們創造更好的未來。」

  「你覺得你很幽默?」李德賢的目光略顯呆滯,仿佛沉浸在某個深遠的思考中。

  夕陽的餘暉灑滿了這間寬敞的書房,金色的光芒與屋內深沉的木質裝飾形成了一幅美麗的畫面。書房外的花園裡,微風拂過,帶來了淡淡的花香,使人心曠神怡。

  坐在對面的林小風,瞥了一眼窗外,然後收回目光,看著李德賢,他淡淡地說:「老林,我可沒跟你開玩笑。這個勞動強度,真的不是人能承受的。想當年在環保隊,我也不是沒幹過那些粗活。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我跟你說,早晚會出問題。」

  林小風聽後,不以為意地挑了挑眉:「那殿下有何解決方法?光是提出問題,可是遠遠不夠的。」

  李德賢深吸了一口氣,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堅定:「我在來的路上,其實已經想了一些解決的辦法。」

  他頓了一頓,繼續說道:「這些天我去了十幾家工廠,詳細記錄了他們的生產情況。我發現,當舉子們進廠配合演戲、縮短工時,生產效率並沒有大幅下降,大約只降低了兩成,有的甚至只降低了一成。與月末的數據對比,幾乎沒有減少。」

  李德賢的眼中閃爍著光芒,仿佛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這說明什麼?這說明管理方法對效率的影響是巨大的。一味地強迫工人做工,並不一定能實現利益最大化。當工人們休息充足、心情愉悅時,他們的效率會更高。」

  他看向林小風,眼中充滿了期待:「我想,我們可以收集更多的數據,或者嘗試改變生產流程,尋找一個平衡點,這樣既不影響產能,也不影響工人的休息。」

  林小風聽後,眼中閃過一絲錯愕:「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

  李德賢點了點頭:「不然呢?我最近一個人想了很多。其實,我一開始想的並不是這個辦法。」

  「哦?那殿下最初的想法是什麼?」林小風好奇地問。

  李德賢回憶道:「我想,既然北廊大學掌握了許多廠子的命脈,為何不直接下規定,讓他們給工人優厚的待遇呢?」

  他苦笑了一下:「但時間長了,我發現這樣做並不現實。許多新建立的廠子,看似規模龐大,但實際上他們是借錢籌辦的,短期內沒有收益,壓力很重。如果強行規定,可能會影響工廠的效益,甚至可能使那些我們監管不到的黑廠趁機崛起。」

  李德賢嘆了口氣:「另一方面,我也擔心工人們知道朝廷全力支持後,會獅子大開口。廠長和工人本應是魚水之情,如果對立起來,互相視為敵寇,那最終只會是兩敗俱傷。」

  他看向窗外,深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所以,思來想去,還是要從管理方法上下手。」

  林小風聽後,不禁鼓掌讚嘆:「殿下,你真的讓我刮目相看。這已經是大智慧了。」

  李德賢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你突然這麼誇我,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林小風從抽屜里拿出一迭資料,放到桌上:「看看吧,殿下。我下面的人最近也沒閒著。」

  李德賢拿起資料,一張張地仔細翻看,他的表情逐漸變得吃驚:「這····這和我的想法不謀而合啊!老林,你早就想到了!?」

  資料上詳細記錄了所有工廠的生產記錄,以及舉子進廠後的數據對比。

  林小風點了點頭:「是的,北廊大學早就掌握了黑廠的情況。甚至有許多廠子為了縮減成本,開始僱傭童工。這次舉子進廠,我正好找了個由頭,進行了一次大規模的調查。」

  李德賢皺眉:「那你為什麼不早管?那些拼命壓榨的黑廠,可都是依賴鐵路生存的產業。」

  林小風輕輕嘆了口氣:「殿下,我們代表的是朝廷,需要站在天平的中央。無論是出資設廠的廠長,還是打工的平民百姓,在我眼裡都沒有任何分別。工人們雖然累,但他們的收入相對穩定。而且,你看外面的街上,許多地方都晾著新衣服,說明他們的生活正在改善。」

  他繼續道:「人其實是適應力非常強的動物。雖然他們現在工作很累,但他們的適應能力非常強。而且,人其實比任何動物都更容易生存。你要換個動物,吃錯了東西,可能很快就會死亡。」

  李德賢的臉色有些垮了下來:「你說的這是人話嗎?既然如此,那你現在為什麼又改變主意了?」

  林小風解釋道:「一方面,舉子們的集體鬧事已經露出了不好的苗頭,這股勢頭絕對不能擴大。另一方面,如果我們再不介入,競爭會更加激烈,那些黑廠會做得越來越過分。等那些老實的百姓自己想起來爭取利益,那可就有得等了。」

  李德賢繼續翻看著手中的資料,頭也不抬地問:「所以,你現在已經做了這麼完備的調查,已經有了一個完整的解決方案了嗎?」

  林小風搖了搖頭:「想要改變許多工廠的方式和流程,找到一個統一可行的方案,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深入了解各種要素,如人心、技術、環境等,僅憑這些資料還遠遠不夠。」

  李德賢有些泄氣:「那就是說,你也沒有解決的辦法?」

  林小風抬手道:「不然。我已經有了一些快速可行的方案。」

  李德賢立刻來了精神:「什麼方案?」

  林小風笑問:「殿下可知道工人的工資是誰定的?」

  李德賢回答道:「自然是那些廠長、東家定的。」

  「錯了。」林小風搖頭道,「工人的工資其實是工人自己定的。如果一個廠長出資二兩銀子一個月招十個崗位,只有一個人來應聘,那就是二兩銀子。但如果有一百個人來應聘,那麼廠長可能會對半砍價,仍然能夠招到合格的工人。那麼,如果二兩銀子一個月只有一個人來應聘,你會怎麼做呢?」

  李德賢毫不猶豫地回答:「加工資。」

  他突然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我們可以通過宣傳,讓工人們團結起來,一起提高工資待遇?」

  林小風卻否定了這個想法:「現在招工市場供不應求,這個辦法並不現實。而且,雖然工人們都是同樣的身份,但他們更善於內鬥,而不是團結。」

  李德賢有些不解:「可是,據我觀察,那些工廠里的工人都很老實淳樸啊。」

  林小風淡淡地說:「那是因為你穿得好,身邊還帶著僕從。你試試換身衣服,他們的態度馬上就會改變。」

  他頓了一頓,繼續說道:「看著老實巴交的他們,其實跟那些被他們口中稱為邪惡的東家並沒有本質的區別。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算計和利益考慮,不到逼不得已的時刻,他們怎麼可能真正團結起來呢?」

  夕陽逐漸落下,書房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李德賢陷入了深思,而林小風則靜靜地看著他,等待著他的回應。

  李德賢緊鎖眉頭,沉思著當前的困境。他的眼神中充滿了疑惑和迷茫,仿佛置身於一片濃霧中,找不到前進的方向。

  「你要是這麼說,本宮就真的糊塗了。你的解決方案究竟是什麼呢?」他忍不住開口問道,聲音中帶著幾分急切。

  林小風微微一笑,他的笑容中透露出一種從容和智慧。他指了指窗外繁忙的工地,說道:「工人之間的競爭會導致工資下降,這是市場競爭的必然結果。但是,如果我們讓辦廠的廠長們之間展開競爭,情況就會完全不同。」

  李德賢皺了皺眉頭,疑惑地說道:「那樣工資確實會上漲,但問題是現在他們並不缺工人啊!」

  「確實如此,」林小風點頭表示贊同,「所以我們需要引入一些新的元素,比如文化。」

  「文化?」李德賢忍不住笑出聲來,「干體力活還需要什麼文化?」

  林小風搖了搖頭,正色道:「文化並不僅僅指書本知識,更是一種精神力量。對於辦廠而言,文化就是增加凝聚力、提高辦事協調能力、提升效率的關鍵因素。就像一個酒樓需要管理眾多小廝一樣,辦廠也需要一套行之有效的管理文化。」

  他頓了一頓,繼續說道:「那些能夠踴躍辦廠的廠長們,無疑都是生意場上的聰明人。他們敢於冒險、有頭腦,對於管理上的文化一定已經有了初步的意識,只是缺乏成型的理論來指導他們。」

  李德賢聽得出神,不禁點頭表示贊同。林小風見狀繼續說道:「眼下有一個最好的例子就是我們的北廊報社。多年來,我們已經形成了一套獨特的管理文化和方法。我計劃邀請這些廠長們到報社來參觀學習,相信他們一定能從中得到啟發。」

  李德賢苦笑著搖頭道:「我看他們最有可能學到的是咱們的加班文化。」

  「那可不能相提並論,」林小風正色道,「他們是血汗工廠,而我們講的是無私奉獻。我們報社跟他們有著本質的區別。」

  李德賢嘆了口氣道:「你的想法雖然有些道理,但未免有些想當然了。」

  「這只是第一步,」林小風解釋道,「等他們來到報社後,我還有第二套計劃。這段時間我們已經搜集了關於京郊各廠的情況,並準備組織北廊大學和報社的專業人員為他們定製一份打分表。這份表格將涵蓋食堂、住宿、薪資待遇等各個方面。」

  他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最後我們將綜合打分,每個季度將所有有名有姓的大廠登報排名,供百姓參考。這樣一來,那些重視聲譽的商人們就會為了排名而展開競爭。雖然市場上不缺應徵的工人,但工人之間也有優劣之分。競爭加劇後,優秀的工人會向頭部聚集,而那些想要保持競爭力的廠長們就會主動思考如何提高自己的排名。」

  李德賢雙眼一亮,拍手叫好:「這個法子好啊!這樣一來,那些辦了黑廠的廠長們就會被曝光在天下人面前,他們以後還怎麼有臉見人?」

  林小風笑著點了點頭:「正是如此。但我們也要把握好一個度,既要保護工人的權益,又不能逼死廠長們。畢竟我們還需要鼓勵他們設廠招工,讓更多的百姓受益。」

  說到這裡,他輕嘆一聲:「其實我覺得這些法子還是治標不治本。要想真正改變現狀,還需要讓那些人意識到有更好的管理方法存在。」

  李德賢嘴角一歪,兩手叉腰道:「也就是說還是本宮的法子治本咯?要我說來,也就是本宮研究的時間短了些。要是我親自辦廠,有錢有人手的話,說不定一年半載就能摸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管理法子來。」

  他得意地繼續說道:「自從本宮開始研究造火車以來,就深刻體會到嚴格的標準和流程管理的重要性。其實我看管理廠子跟造火車也沒多大區別嘛。」

  林小風聽著他碎碎念,心中不禁有些震撼。他突然冒出一個想法:「殿下果然大才!既然你有這方面的天賦和興趣,不如就由我出人出錢來支持你探索管理之道吧。這可是福澤後世的事業啊!」

  李德賢聞言精神一振:「你真的覺得我能辦廠嗎?可是宮裡那邊······」

  「宮裡那邊我來想辦法糊弄過去,」林小風接口道,「陛下現在可沒精力天天盯著你。」

  「也對。」李德賢摸著下巴思索著,「那你說本宮應該辦個什麼廠呢?」

  林小風也跟著思考起來。良久之後他突然一拍手道:「別辦廠了!咱們開快餐店吧!那玩意兒方便快捷又實惠!」(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