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說什麼?村長怎麼可能容許大夫過來給我娃兒瞧病?」
婦人顫顫巍巍的走到了門口,她侷促地攥著衣擺,低垂著眼不敢抬起頭來看人。
姜綰柚心底滿是悲哀,這是被磋磨成了什麼樣,才會連抬頭看人都不敢?
「我是路過見你們村子山清水秀便停下休整幾日,正巧略懂醫術,聽聞你家姑娘病了,便想著過來看看有什麼能幫忙的。」
姜綰柚一番話說得疏離又得體,那婦人倒是詫異地看了她一眼。
婦人眼底的驚艷一閃而過,這個姑娘實在是生得太美了,比她姑娘要美上太多太多了……
要是當初有這個姑娘在的話,或許事情會不會就不一樣了呢?
「那、那就請進來吧。」婦人又重新低下了頭,唯唯諾諾的樣子看起來人畜無害。
「哎呀!木匠媳婦我們又不會傷害你,你不用怕。」
「就是啊!你什麼時候見我們打過人的?」
「我們不打人,這段時間你照顧姑娘也受累了。」
「對了!木匠去哪裡了?這個點不是應該在家的嗎?」
……
眾人七嘴八舌得好一頓寬慰後才見那婦人臉上露出了極淡極淡的笑容。
姜綰柚走在一旁,她神色有些微的變化,腳步也幾不可查的頓了頓,她的視線輕輕掃過那婦人唇角的笑容,是了……婦人自始至終沒有解釋木匠去哪裡了。
「娃兒,你醒醒。」
婦人帶著姜綰柚進了一間光線昏暗的屋子,床榻上隱隱能看出一個人形來。
只不過,那人實在是太瘦太虛弱了,不仔細看的話倒像是不存在一般。
「我先看看吧,不用叫醒她。」
姜綰柚攔住了婦人去掀被子的手,屋內擠了好幾個人,門口還擠了一堆的人,婦人就這麼去掀一個未出閣姑娘的被子,於情於理都是不合的!
何況,婦人還是那姑娘的娘親!
婦人愣了一下,很快就退開幾步將位置讓出來給姜綰柚。
姜綰柚先是打量了一下那姑娘的臉色,蒼白枯瘦隱隱還透著一絲青黑,周身死氣瀰漫,並且姜綰柚還聞到了極淡極淡的蠱蟲的味道。
太淡了,她一時間還辨別不清楚那到底是什麼蠱蟲。
蠱蟲混合著死氣,就算是大羅金仙來也救不了這姑娘。
姜綰柚將被子掀開了一條縫,借著身體的遮擋看向了被子內那姑娘的身體!
這一看竟發現,那姑娘竟然未著寸縷!並且身上皮膚透著比臉上更加濃郁的青黑色……
「可否請現場各位大老爺們都出去一下?」
姜綰柚沒辦法,她得掀開被子仔細檢查一遍,可是總不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掀被子啊!
「對對對!大老爺們是應該都出去!」
「姑娘你放心治病,我們幾個老娘們給你在門口守著,絕對不讓這些人看到一丁半點的!」
「走走走!都出去!」
「麻溜的!」
「人命關天呢!」
……
幾個婦人自發地將那些大老爺們往外推,有幾個身寬體胖的直接堵在門門口。
姜綰柚看了一眼,還有幾個婦人堵在了窗戶口,當真是將所有能偷窺到的角度都給堵得死死的。
姜綰柚看了那婦人一眼,見那婦人盯著床上的姑娘發愣,她也沒多說什麼,直接掀開了被子。
一股惡臭襲來……
姜綰柚往後退了兩步,那婦人卻是往後退了幾大步,好像懼怕什麼一樣。
姜綰柚???
會有哪個娘親這麼嫌惡懼怕自己閨女的嗎?
她很懷疑,沒想到走訪的第一家就處處透著詭異了。
姜綰柚搭上了那姑娘的脈搏,許是察覺到有人觸碰了,那奄奄一息的姑娘緩慢地睜開了雙眼。
她費勁地掀開眼皮,入目便是姜綰柚那張美到驚心動魄的臉。
「你……是來接我的仙女姐姐嗎……」
姑娘氣若遊絲,聲音很小很小,但是姜綰柚卻聽清楚了。
「我呀不是來接你的。」姜綰柚微微彎起了唇角,聽到她這麼說,那姑娘眼底的光明顯黯淡了下去……
她已經受了太多太多的痛苦了,她真的是一點也撐不下去了。
卻沒想到,仙女姐姐不是來帶她走的,難道她還要繼續留在這裡受苦嗎?
後方的人中,隱隱有抽泣聲傳來。
那些留在屋內和門口的幾個婦人,看到這姑娘被褥下的身子,一個個都紅了眼眶。
這畢竟是才及笄的姑娘啊!好端端的姑娘,怎麼就被糟蹋成了這樣啊!
那身子不堪入目,全身上下都沒有一塊好皮膚,那些青黑的皮膚上看起來就像是受了重傷的人一般,尋常人皮膚成這樣了,那不早就一命嗚呼了?
可她硬生生地挺到了現在啊!
「別灰心,我是來救你的。」姜綰柚唇角的笑容不減,她是來救人的。
「是嗎?謝謝……仙女姐姐……」小姑娘眼底又有了光澤,她很痛苦很痛苦,可終於有一個人告訴她,她是來救她的……
終於有一個人在看她的時候是帶著笑容的,而不是帶著嫌惡的。
她這段時間遭受的一切沒有人能夠體會……
小姑娘的視線虛虛的落在了姜綰柚身後的婦人身上,隨後淡淡的移開了。
姜綰柚敏銳地捕捉到了小姑娘的這一眼,看來這婦人和這小姑娘之間還是有點故事的。
「姑娘,娃兒她這究竟是怎麼了?」
婦人緊緊地咬著她的下唇,她躊躇了很久很久,似乎是下定了很大決心才敢上前問話。
婦人仍舊緊緊地揪著衣擺,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
但是,姜綰柚明顯的感覺到,婦人開口的瞬間,床上那小姑娘身子明顯瑟縮了一下。
所以!這婦人對這小姑娘究竟做過什麼?
「她的病症很複雜,不是單一的病症。
假如能夠讓我多看一看其他姑娘,或許能夠找到救治的辦法。」
姜綰柚並未明說,她弄不清楚這婦人究竟是什麼心思,就算她能救治這會也不能開口。
只怕到時候不等她來治病這小姑娘就一命嗚呼了!
婦人紅唇輕輕抖動著,她還未開口,其他人卻是欣喜地歡呼了起來!
「天吶!竟然能治啊!」
「感謝蒼天,真的是沒有看錯人啊!我就說這姑娘可以吧!」
「木匠若是知道的話,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既然這樣,那還等什麼呢?」
「這附近不是還有幾家姑娘的麼?去看看啊!」
「走走走!」
「姑娘!是現在去還是過會去啊!」
……
一群人嘰嘰喳喳的,看起來比那婦人還要激動,姜綰柚甚至都要開始懷疑,這婦人到底是不是這小姑娘的娘親了。
「稍等,我先給她施針,穩一下她的心脈。」
姜綰柚從懷中慢悠悠地掏出了一包銀針。
眾人都怔愣住了,這姑娘看起來瘦瘦的,沒想到身上還踹了包銀針啊!
「嘖嘖嘖!姑娘當真是能人。」
「就是啊,還會施針。」
「村長他就不會的。」
「呸!村長連把脈都把不準確的。」
「我們村子啊就是少郎中,要是有郎中的話,這些年得少死多少人啊!」
……
幾個婦人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討論的時候忍不住又有人抽噎了起來。
姜綰柚……
她瞥了眼那婦人,見那婦人沒有阻止,這才拿出銀針替那小姑娘施針。
「小八,這個村子的人都這麼奇怪的麼?這婦人究竟是不是這姑娘的娘親?」
姜綰柚這話問的,按照正常來說,系統是絕對不能透露的。
但是,姜綰柚是誰啊?天道認證過的關係戶啊,他哪裡還敢藏著掖著?
「這婦人的確是這小姑娘的娘親。」
系統的聲音冷冷冰冰的,他雖然不帶感情但是這冰冷的話語落在姜綰柚腦海中,卻沒有激起任何的漣漪。
她自然知道這婦人是這姑娘的娘親,她只是不理解,為何嫡親的娘親會與女兒之間生出這樣的嫌隙?
天底下到底是怎樣的娘親才會不愛自己的孩子?
「宿主怎麼不說話了?是受刺激了嘛?宿主……這裡是窮山溝溝,不知道宿主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系統兀自在姜綰柚腦子叭叭了起來。
姜綰柚……
「什麼話?」
「窮山惡水出刁民。」
系統的聲音像是帶著某種魔力一般,穿透了姜綰柚的腦海……
姜綰柚!!!
在這之後姜綰柚便一直都沒有再說話,卻是手腳麻利地替那小姑娘施針了。
在收針的時候,小姑娘氣色明顯好了一丁點,她眼底隱隱襲上了一抹濕潤,她緊緊地盯著姜綰柚,強忍住了哭腔問道:「仙女姐姐要走了嗎?仙女姐姐還會回來看我嗎?」
她不舍、惶恐……
生怕姜綰柚走了之後就再也不會回來了;生怕她好不容易見到的一點陽光又迅速消失在她的生命中;生怕她又會重新墮入黑暗……
「自然是會的,姐姐明日便來看你。你可要好好活著,姐姐還要想辦法替你治病呢。」
姜綰柚輕輕撫上了小姑娘的髮絲。
小姑娘點了點頭,目送著姜綰柚離開。
出了院子之後,姜綰柚見那婦人一直都站在院門口沒有離開。
她想了想轉身問她:「你希望小姑娘的病治好嗎?」
「啊?」婦人愣了一下,明顯沒想到姜綰柚會問這樣的話。
當著眾人的面,她自然不會亂說。
「我是她娘,自然是希望她能好起來……這孩子太受罪了……」
婦人低著頭,一如既往地表現出了怯懦的模樣。
姜綰柚……
「不知你丈夫明日在不在家?他知道小姑娘的病情究竟到了何種程度嗎?」
姜綰柚再一次的提起了木匠。
婦人這一次沒有第一時間說話,她低著頭叫人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和眼底的情緒,姜綰柚卻是通過的小八知道了婦人心中藏著秘密。
「我、我不知道他明日回不回來,今早他說接了個工,要出去一段時間,具體的我也不清楚。
他總是這樣的,只要接到活就會上門去。
而且,他是娃兒他爹,當然知道娃兒的病情……
姑娘、姑娘到底是有辦法醫治?還是根本就沒有辦法醫治?
連村長都醫治不了的,姑娘看著這麼年輕,醫術怎麼比村長還要厲害嗎?」
婦人想了有一會才找到了合理的說辭,並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突然開竅了,還是超常發揮了,不僅回應了姜綰柚的問題,甚至還把姜綰柚給拖下水,給姜綰柚身上潑髒水了!
姜綰柚……
倒是她低估了這女人。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
「啊?什麼話?」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姜綰柚依照著系統的套路,送給了那婦人一句話。
婦人臉色變了變,她還想說什麼給姜綰柚潑髒水,可是她的腦子實在是太遲鈍了,而且她大字都不識,哪裡是姜綰柚這種伶牙俐齒之人的對手?
「木匠媳婦!你到底在胡說什麼?」
「這姑娘她可是貴人!他們一群人單看衣著打扮就是很貴氣的!」
「而且他們是從外面來的,外面的天地是怎樣的你知道嗎?」
「我們不知道有多羨慕外面的人。」
「是啊,聽說外面的姑娘個個知書達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會醫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麼?」
「人家姑娘好心來替你家瞧瞧娃兒,今日這診治都沒開口收診金的,沒想到你眼看著娃兒精神都恢復一些了,轉頭就開始背刺這好心的姑娘了!」
「就是!早知道你是這樣的,我們說什麼也不會將她帶來你們家!」
「平時還覺得你是溫吞的性子好的,卻沒想到你竟然如此的糊塗!」
……
那些村民本就是帶著姜綰柚來的,這會見木匠家媳婦竟然說這樣的話,一個個都忍不住了。
雖然窮山惡水出刁民,可也有不少淳樸之人!
至少,在場的這些人看到姜綰柚被這麼背刺之後,一個個都開始替姜綰柚打抱不平起來。
婦人……
她低著頭,身子不斷地顫抖了起來,沒多會就抽噎著大喊道:
「不是的!我不是、我沒有……你們為什麼要胡說?我、我只是擔心娃兒……我只是不確定這姑娘的醫術……你們怎麼能這麼污衊我?」
婦人的神態看起來略帶瘋癲,好似受了天大的刺激後發瘋抓狂的模樣。
誰都沒見過木匠媳婦發瘋的模樣,一時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甚至有人已經開始懷疑起自己,剛才是不是誤會木匠媳婦了……
是不是傷害了木匠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