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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珞聽言笑了一下,可是這笑在一陣劇痛中又失了蹤影,她的指甲掐在趙鋮的胳膊上,痛過後才喘息著斷斷續續道:「嗯,王爺,我想看到他,很想很想,這一次,我一定不會讓他一個人,孤零零地離開。王爺,你留在這裡陪我好嗎,你不在這裡,我就會有一種,一種錯覺,空落落的,就好像還像以前那樣,醒過來也只有自己一個人,冷冰冰的,醒著的時候只覺得很煎熬很痛苦,就情願一直睡下去。」
她說的有些混亂,趙鋮卻只聽得如同一把利箭直插在自己心上,面色煞白,但他沒去問她前面那句話是何意,只道:「好,阿珞,你別睡,我一直在這裡陪著你,以後也一直陪著你,我們很快就能看到我們的孩子了。」
「嗯。」她對著他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面上有些恍惚,低聲道,「王爺,我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要是能一直這樣不醒,不醒過來就好了。」
她看他聽完她的話後面上緊繃的表情,笑了笑,閉了閉眼又睜開道,「不,是不要睡過去。」此時的笑容里倒是恢復了些平日裡的調皮,好像也恢復了一些生氣。
趙鋮的心莫名鬆了松,吻了吻她的手,就聽到葉影說「王爺,參湯來了,先讓奴婢餵娘娘幾口吧」,他轉頭,卻沒有讓開,只是伸手接過參湯,拿著勺子一口一口地餵她。
青葉帶著周太醫進入產閣,此時不過是剛剛作動,中間又有布幔垂下,並不用太忌諱。
周太醫給明珞把了脈,又問了產婆和葉影幾句話話,趙鋮看向他,周太醫便道:「王爺,娘娘身體無礙,娘娘應該是受到了一些外香的刺激才會提前作動,但小郡王已經足月,這並非是什麼壞事,只是娘娘身體還是較弱,娘娘還請千萬要堅持住不要暈過去。若是娘娘暈過去,胎水已破,小郡王在腹中太久,就會比較危險了。」
趙鋮看向明珞,伸手抹了抹她的額頭,現在,她此刻臉上額上滿滿都是淚水和汗水,頭髮一縷一縷地散落下來,她對著趙鋮勉強笑了一下,低道:「嗯,我知道,我會堅持住的。」
她閉了閉眼,慢慢地調整著呼吸,然後才睜開眼睛道,「王爺,是林夫人身上的紅眠香,不礙事的,先前我看到夜鳶的花瓣有些卷,但也是一個時辰,一個時辰之後的事,很輕微,所以不礙事的。」
趙鋮的面色很難看,他看向周太醫,周太醫忙道:「夜鳶會凝集異香,對紅眠香尤其敏感,只要微量便可引起花瓣萎頓,娘娘此時胎兒已經足月,那種分量根本不會對娘娘造成什麼不好的影響。娘娘現在疲乏,是因為娘娘底子較弱,但只要娘娘熬過去,便會無礙,臣會熬製湯藥,挺過這幾個時辰即可。」
葉影稟告道:「先時屬下已經命人去林府,想必很快林府那邊也會查個乾淨。還有城中也已經加了人手監控。」
周太醫帶著青葉出去給明珞熬藥,然後每隔上半柱香的時間就給明珞餵一次。
兩個時辰後。
書影進來稟報,道:「王爺,軍中那邊有消息傳來。」
軍中,這兩日趙鋮本來是應該住在軍營,只不過在那裡的只是他的替身。明珞發動一個時辰之後,府上還特意派人快馬加鞭去軍營給那位「肅王」送消息,這個時候,他應該正是在焦急回城的路上。
趙鋮道:「讓寧五靜觀其變處理。」
明珞虛弱地喚道:「王爺。」
趙鋮轉頭看她,安撫道:「無事,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經安排好了,我哪兒也不去,就在這裡陪你。」
明珞忍過一陣地疼痛和暈眩之感,笑道:「王爺,我只是想聽聽,讓書影說吧,我想聽聽外面的消息,這樣就不會這麼想要直接暈過去,孩子,他可能還沒想這麼快出來。」
她精神已經很飄忽,像是聚不到實處,甚至真實和幻覺都有些分辨不清,若不是每次疼痛過後趙鋮一直在喚著她,她覺得大概她已經暈過去了。
書影看向趙鋮,趙鋮則是看著明珞,他看到明珞有些渙散的眼神,道:「說吧。」
書影吸了口氣,沉聲道:「十二在北郊軍營收到府中道娘娘身體不適的急報,立即帶了幾名侍衛騎馬回城,在回城途中遭到大批殺手的伏擊。好在我們早有準備,除了故意放走的那幾個,其餘刺客已經被全數拿下,因為擔心這些人都是死士,所以我們用了迷藥將人迷暈,除了為首三人被直接帶回了府中,其餘的人已經被送到官府大牢,大牢那邊也已經監控住,看還有沒有上網之魚。那故意放走的幾個人,我們也已經暗中派人跟蹤了。」
趙鋮至始至終也沒看書影,只盯著明珞,他給她擦著汗,慢慢道:「阿珞,你想知道什麼,等孩子出生,明日我便派人將城北宅子裡的人都帶過來,你想怎麼問就怎麼問。這一次,我會拔乾淨他們所有殺手的據點。」
明珞笑著,她想說什麼,卻只覺得一股劇痛傳來。
「出,出來了,小郡王的腦袋出來了,娘娘,您使點勁,再使點勁。」一個產婆突然叫著喚回了明珞因為劇痛而有些抽離的心神,她呆了一呆,手猛地掐進了趙鋮的肉里。
半個時辰後。
產婆將已經洗淨包裹好的孩子遞到趙鋮的懷中,小小的一團,眼睛緊閉著,軟軟糯糯的,讓人都不敢用力,好像稍不小心,就會傷著他似的,趙鋮笑道:「所以,是要聽到軍情才肯出來嗎?果然是我的兒子。」
「王爺,」明珞迷糊中醒過來就聽到了趙鋮這麼一句話,帶了些嗔怪地喚他,可是聲音微弱,沒有半點氣勢,她嗔著他,眼睛卻看著他懷中的襁褓,趙鋮意會,將孩子放到了床頭,明珞看著孩子略有些醜醜的樣子,呆呆地看了一會兒,然後有些吃力地伸手戳了戳他紅紅地小臉蛋,滿心歡喜地笑道,「王爺,他這么小這麼軟,我覺得他將來應該會比較像我。」
趙鋮扯了扯嘴角沒出聲,產婆很不知趣的插了一句話,道:「娘娘,您這麼說就錯了,小孩子剛出生哪個不是軟軟小小的。老婆子看了,小郡王的眉眼完完全全就是王爺的樣子,而且他身長骨硬,將來定是高高大大和王爺一般模樣。」
明珞聽言撇了撇嘴,又戳了戳嬰兒的臉蛋,嬰兒似是因為被打擾,睜開了眼睛,眼睛大大的,又黑又亮,可是明珞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見他翻了翻眼睛,儘是白眼,然後又睡著了。
明珞嚇一跳,又擔心又緊張道:「他,他翻白眼?」
產婆過來看了一眼嬰兒,笑道:「娘娘,孩子都是這樣的,剛出生時會翻白眼,過幾天就好了,娘娘不必擔心。」
明珞總算是鬆了口氣。
三日後。
明珞躺在床上,看著下面跪著的老嬤嬤,有些虛弱道:「原嬤嬤,竟然真的是你嗎?我剛剛才聽說原來姑母竟然派了許多人過來照顧我,竟沒想到是你。你是剛來雲州城就被王爺送去宅子上住著了嗎?他竟然,竟然瞞得一絲不漏。」
三日前原嬤嬤就被人拘押看管起來,這三日裡她不知道外面一丁點的消息,今日就被梳妝打扮一新帶到明珞面前,此時她尚不知明珞現在是什麼情況,但她知道,怕是刺殺肅王的行動已經失敗了。
這一次明太后和國舅爺動用了北地隱藏十幾年的暗釘,聯合北鶻叛王古羿,要趁明珞難產之際刺殺肅王,沒想到竟然還是失敗了。而且他們抓了自己,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些什麼?
剛剛他們帶自己過來見王妃之時,也只是讓她謹言慎行,哄著些王妃娘娘,但凡有一絲惹王妃不悅的地方,便要讓她生不如死,除了這般叮囑,別的她卻是一句也探不到。
原嬤嬤看著明珞有些蒼白和憔悴的面容,想著她剛剛說的話,一時之間也有些拿捏不准現在是什麼情況。
她試探道:「娘娘您可還好?」
明珞扯了扯嘴角笑了笑,道:「不好,大概快要死了吧,所以他們才肯把你帶過來見我。」
原嬤嬤心中急轉,她看了一眼一旁冷冷盯著自己的那名名喚青葉的侍女,從她的眼中她看到了滿滿的殺氣和威脅。
她知道青葉,是以前王妃未嫁之時在莊子上收的一個丫鬟,可這個眼神,原嬤嬤便知道她絕不是一名普通的侍女,原來那個時候肅王已經在王妃身邊布局了嗎?
她心思轉換之時,只聽到明珞咳了兩聲,又吩咐青葉道:「青葉,嬤嬤年紀大了,扶她起來賜坐吧,反正我也已經快死了,就讓她陪我說說話吧,扶她到我床邊說話。」
又低聲道,「小時候我病了的時候,姑母還有祖母,她們都會坐在床邊陪我說話,一直到我睡著為止。」
青葉便依言上前扶起了原嬤嬤,但扶她坐到床前時,卻狠狠捏了她一下以示警告。
原嬤嬤坐下,便有小丫鬟奉了茶上來。原嬤嬤被關押三天,每日裡不顧只給點饅頭充飢,飲水不過是給上數滴以維持著她不死,此時端上茶杯,她本來就是階下囚,也不怕她們會這個時候用這個法子毒死自己,所以端了來也沒顧忌,本能地就一口喝盡了杯中之水。
明珞又咳了兩聲,她喚退了青葉和小丫鬟在外面守著,這才從被子裡伸出手來握住原嬤嬤的手,聲音帶了些難過道:「嬤嬤你受苦了。」
明珞的手冰涼入骨,卻又帶著些暖香,原嬤嬤被她的手握住,向來冷情的她心裡也不知為何有一種難言的情緒湧上來。
她看了一眼明珞被子遮蓋著的腹部,先時隔得遠,她不能夠確定,但現在卻是肯定明珞腹中的孩子已經沒有了,她心中又是一哆嗦,卻不知那孩子現在如何了。
其實明珞常住宮中,也算是她看著她長大的,那時太后也是真心疼愛她,她對她自然也是憐愛的,只不過物是人非,現如今肅王已經將北地盡掌手中,這次的事情,也不知那肅王有沒有受傷,會不會遷怒到明珞身上。
想到這裡,她看著明珞的眼神就退了幾分虛情假意,恢復了往日的憐愛,道:「娘娘,老奴並沒什麼,老奴到北地來就是為了服侍娘娘,只是娘娘您現在,您現在可還好?為何......」
明珞卻似完全聽不到她的話,她似乎很疲倦,已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只自顧道:「嬤嬤,姑母還好嗎?我很想回京城去,可是我的身子,怕是永遠也不能回去了。這幾日裡我一直在做夢,夢到小時候的事情,夢到姑母,還有祖母,就很想找個人陪我說話,可是卻發現身邊竟然連一個舊人都沒有。我好後悔,自己那時候怎麼就跟著他跑到北地來了呢,這一回,竟然是要像父親那般,死在這裡,永遠回不去了嗎?」
原嬤嬤終於發現明珞的精神似乎有些不正常,她握著她的手,只覺得涼到了心裡。她道:「姑娘,你會好起來的,太后娘娘每日裡都惦記著你,盼著你回去呢。」
她說著這話,看著明珞蒼白的面容,心裡各種情緒都在往上涌。她說的並沒有假,太后娘娘的的確確是牽掛著明珞的,畢竟是從小疼到大的女孩兒,捨棄她,也是割自己的肉般,原嬤嬤是明太后的身邊人,如何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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