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之下, 山巒之間,乃是一片曠谷。
韶音神識掃過,不見妖獸與人跡, 遂拿出一套又一套陣法,布成密實的防禦陣。
鳳於飛與她一起,站在陣法中央,見識了她的小心,他表面上不動聲色, 心中卻暗暗訝異。
相比之下,他的行事可謂衝動又莽撞。至今不曾出事,竟有一部分原因, 是運氣好!
改日, 向她借幾套陣法。他嘴上一言不發,看著她布好陣法,靈力啟動。
只見平日裡活潑開朗,偶爾被惹急了報復心超強的人,此刻神情只有慎凝。
刺破指尖, 以鮮血為墨,在地上繪製陣法。
這陣法很繁複,以鳳於飛的見識, 居然也不曾聽聞。只是, 這陣法血色妖異, 透露出邪性,令他本能不適皺眉。
韶音繪製了許久,直到臉色都蒼白了, 才終於完成。拿出一瓶復元丹, 服下。
須臾, 面色恢復紅潤。她小心解下儲物袋,眼角逐漸舒展,臉上也有了溫柔笑意。
隨著她揮動手臂,一道人影落在陣法中央。
鳳於飛終於看清此人全貌,只見這是一名年輕男修,皎皎如月色,靜雅似素雪,容貌出眾,是他平生僅見。
倒是難怪,她會將他珍藏,鳳於飛心想。
這人,容貌僅次於他。
鳳於飛負手靜立,眸光掃過地上,神色傲然。
「天地有靈,萬物有心,道尊在上……」韶音站在陣法中,念念有聲。
掌心托著一滴金色血液,正是鳳凰精血。
這是她從邪修那裡學來的秘術。
包括之前,與金仙結契,將生機借給他續命的秘術,也是從邪修那裡學來。
許多年前的事了,那時她尚微末,被邪修抓到,扔進陣法中做祭品——
哪有讓死人向自己借命的?只有將死之人,向生靈借命。
那邪修壽元將盡,研究出了借命之術,汲取其他生靈的生機,為自己續命。
韶音反殺了他,逃出生天。懷念離別的故人,便潛心研究,將反陣研究出來。
為的是有朝一日,倘有友人要辭世,她可將生命借出去,續他生機。
多年前的心血,沒有白費。
如今終於用上了。
隨著她念動咒語,地上的紅色陣法,開始閃爍光芒。
鳳於飛見狀,亦嘴唇翕動,念念有詞。隨著他張口,懸浮在韶音掌心上方的金色血液,忽然迸發出灼灼光芒。
韶音頓時驚訝起來,眼看著那滴金色血液,化為無數小小的金芒,又如一場金色靈雨,朝金仙溫柔灑下。
「去!」
忽然,一道灼熱的鳳凰之火,沖向了金仙。只一剎那間,金仙的身軀燃燒起來。
韶音睜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去。
一顆心提得高高的。
她是第一次用此陣法,不確信能不能成。即便她的陣法沒有問題,可是鳳凰難見,她從前不曾見過鳳凰。
會成功嗎?那秘籍中的記載,果真能成嗎?
她望著燃燒的金仙,他此刻的情形,令她想到了鳳凰涅磐。
「多謝。」她對身後道。
鳳於飛臉色微微蒼白,這滴鳳凰精血的使用,意味著他徹底失去了。
要到五百年後,才會蘊養出第二滴。但他沒說,只道:「你我有過約定。」
她不是癖好奇特,她只是過於在意,用自己的性命,維護友人。
他當初就沒想過復活李逢春。
於他而言,生便是生,死便是死,各有命數。
只是既然她並非邪惡之輩,那他們早先的約定,他便需得遵守。而這滴鳳凰精血,不能白白浪費。
火紅色的鳳凰火焰燃燒著,虛空之中,仿佛有美麗的鳳凰在上方盤旋,鳴叫。
終於,大火燃盡。
當一切褪去,重新現出陣法中央,韶音定睛看去,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了。
只見陣法中央,躺著一名不著寸縷的,白嫩嫩的嬰孩。
「哇——」
白嫩嫩的嬰孩,躺在陣法中央,揮舞著藕節般的四肢,張口啼哭起來。
韶音渾身僵住,如遭雷擊。睜大眼睛,臉上滿是震驚與不可思議。
她踉蹌兩步,抬起手,指著陣法中央。
看看鳳於飛,又看看嬰孩。
「成功了。」卻見鳳於飛,臉上露出鬆了口氣的神情。
「這,這怎麼會是成功了?」韶音難以相信,整個人凌亂無比,「他怎麼會變成一個孩子?」
她要復活的是金仙,是她的友人,不是一個小屁孩啊!
鳳於飛瞥過來,說道:「你們人族,沒有蛋。」
鳳凰涅槃,死去的鳳凰,經過大火涅槃之後,重新化為一顆蛋,經日月蘊養,直至時機成熟,再度破殼而出。
人族不是啊!
人族生下來,就是人形。呶,就是陣法中這嬰孩的樣子。
韶音仍有種天雷在頭上劈的感受。
曠谷中吹來的風,都滿是蕭瑟的寒涼。
她張張口,卻不知說什麼。看著陣法中,揮舞著四肢的嬰孩,難以說服自己,這是金仙。
搞什麼?!
她不要養孩子啊!
「哇——」
嬰孩還在哭啼。
他看上去倒不似剛出生的嬰孩,像是有百日了,臉兒已經長開,白白嫩嫩,極是漂亮。
「這裡怎麼有個孩子?」忽然,一個驚訝的聲音傳來。
兩人循聲看去,只見一道蒼青色身影飛近,正是秦霜。
他落在地上,便走上前,俯身去抱嬰孩:「哪來的孩子?」
一邊說著,一邊從儲物戒中取出一套衣物,將嬰孩包裹起來。
抱在臂彎中,晃了晃:「噢,噢,不哭了。」
韶音的眼神頓時微妙起來,她飛快看了鳳於飛一眼,不等他開口,立刻道:「我們也不知道。」
鳳於飛詫異地看向她。
「我們聽到有小孩哭,才過來看的。」韶音又道,神色正經,「太討厭小孩了,既然你來了,那你抱著吧。」
秦霜聽她這麼說,倒沒懷疑什麼。
他抱著嬰孩晃了晃,很快小孩不哭了,在他臂彎里睜著烏溜溜的眼睛,瞅來瞅去。
「這附近並無人家。」秦霜環視一圈,「這孩子……」
他亦是金丹修士,神識掃過方圓數十里,自然知道沒有人煙。
那這孩子哪兒來的?
這孩子身上純純的人味兒,沒有絲毫妖氣。沒有襁褓,沒有肚兜,什麼都沒有,光溜溜的躺在野地上。
秦霜低頭看著臂彎中,這孩子長得漂亮,哭聲中氣十足,又是個男孩。
誰會把這樣健康漂亮的男孩扔掉?
「咦?」正當他探查嬰孩體內,是否有靈根時,忽然神色一動,萬分驚訝起來。
韶音跟鳳於飛打了兩場眉眼官司,一扭頭發現秦霜神色不對,馬上問道:「怎麼了?」
「這孩子……」他手臂收緊,將嬰孩貼緊身上,面目仍然平靜,「前輩方才不曾見過旁人?」
鳳於飛抿唇,扭過頭。
鳳凰可不會撒謊。
韶音面上不見異常,只道:「沒有。怎麼了?這孩子有什麼問題嗎?」
秦霜搖了搖頭,修長有力的手指扣緊襁褓,低頭看著懷中:「我剛才測他靈根,水木雙靈根,倒是不錯。」
是的,雙靈根原是不錯的天賦。
只有在上三宗,才會瞧不起雙靈根。放在任何一個宗門,都是相當不錯的天賦。
「既然他無父無母,不若隨我回玄天劍宗,讓他做玄天劍宗的弟子罷。」
韶音聽他如此說,倒是有些高興:「那倒是他的造化了。」
她對這個提議,樂見其成。
倒不是嫌金仙煩,想要甩掉他。
劇情中,作為「柳韶音」的第二任未婚夫,秦霜天賦異稟,同輩之中頗有名氣。
見未婚妻有難,他毫不猶豫地站出來,迎戰葉辰。屢戰屢敗,最終道心破碎,終此一生都沒有進境,卻沒有黑化。
這樣一個人,是很可靠的。
剛才見他把金仙抱起來,韶音腦中就萌生一個念頭,讓金仙隨他去玄天劍宗!
金仙是個劍痴。
他為了觀秋霜尊者的劍意,連逃命都顧不上,非要看上一眼。若非如此,還不至於死掉。
送他去玄天劍宗,想必他會很高興。
作為與清源門齊名的一流門派,玄天劍宗同時也是修真界中,少有的乾乾淨淨的地方。送他去那裡,韶音放心。
「對了,你找我做什麼?」回宮殿的路上,韶音問道。
秦霜抱緊嬰孩,肅容回答:「我與師妹搜尋周圍,在宮殿下方發現一座地宮。」
說到此處,他英朗的臉上露出肅殺:「那妖鼠,該死!」
韶音問道:「發現了什麼?」
秦霜沒答。
坍塌的宮殿就在前方,三人落下後,就聽到一陣清脆的女子罵聲:「你活該!」
「燒死你!」
「你這狠毒的畜生,燒你一萬年!」
那妖鼠還在慘叫:「你們人類,吃雞吃鴨,不知吃了多少,也死一萬遍嗎?」
「你還頂嘴?」簪玉怒道,拿刀敲在鼎壁上,「吃你了嗎?殺你了嗎?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死再多雞鴨,與你有何干係?」
鳳凰之火還在燃燒,妖鼠痛叫連連,偏偏它有元嬰級別的修為,這鼎困得住它,這火燒得了它,卻要不了它的命。
純純就是折磨。
「前輩。」見到韶音回來,簪玉立刻收回刀,行了一禮。
韶音點點頭,看向黑鼎:「哼!」
她冷笑道:「與這畜生講什麼道理?燒它怎麼了?」
就像它偷人至寶,不講絲毫道理一樣。別人想燒它就燒它,想砸它道場就砸它道場,也不必講道理。
「加把火!」她扭頭看向鳳於飛。
鳳於飛抬手,一道火焰飛去。
秦霜與簪玉都沒多想。只當他是火屬性靈根的修士,或者融合了異火。
反正一般沒事不會有人聯想到鳳凰。
(本章完)
作者說:收藏破一萬五啦!感謝小天使們的支持,愛你們,麼麼噠,加更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