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音看著這一幕, 目光一緊。
很快,答案出來,只見那金丹修士的臉逐漸乾癟下去, 像是被吸乾了血肉精華。
隨著他的氣息消失,身體變為一具乾癟皮囊,那根藤蔓鬆開他,搖曳著折返,葉片舒展, 愈發翠綠。
原來是吸血藤。
韶音看向藤蔓的盡頭,正是連在酈之沅的掌心。隨著金丹修士被吸乾,酈之沅的唇色愈發鮮紅。
她美眸流轉, 剛吸食了一個金丹修士的藤蔓, 立刻轉向一旁,神色狠辣。
「啊!」
「救命!」
「饒命啊!」
轉瞬間,兩個築基修士被吸乾,血肉盡消,骨頭化為輕飄飄齏粉, 裹在乾癟人皮里。
此刻,客棧里寂靜得針落可聞。
酈之沅滿意地收回藤蔓,目光轉動, 掃向四周道:「還有誰對我紫霄宮不滿嗎?」
沒有人回答她。
有修士氣憤不過, 然而形勢比人強, 不得不忍耐下來,屏氣不吭聲。
還有的根本不敢跟酈之沅的目光對上,生怕自己就是下一個餵妖藤的人。
在這樣寂靜的時分, 「窸窸窣窣」的聲音, 就顯得格外分明。
「你在做什麼?」酈之沅看過去, 不禁皺眉。
只見那個長得很磕磣,鬍子拉碴的弟子,正蹲在地上,從死人衣物上摘下什麼,往懷裡塞。
「前輩!」韶音回頭,露出燦爛笑容,「我在給他們收斂遺物。」
收斂遺物?酈之沅的表情有些無語。
不僅是她,此時還在大廳里的修士,都很無語地看過去。人家請你收斂了嗎?
此人怎如此卑劣無恥?人都死了,他只想著這些嗎?
不遠處,金長老很想捂臉。指腹已經觸到臉上,被面具阻隔,頓了頓,又放下來。
還好,還好。
「好啦!」韶音已經摘下三個人的儲物袋,統統塞自己懷裡,走回紫霄宮的隊伍中,苦著臉道:「前輩不知,這十幾年裡,我過得苦啊!」
「為了療傷,我把身上帶的丹藥都吃完了。」
「為了抵禦妖獸,我的法寶都報廢了。」
「我吃蟲子,喝露水,瘦得皮包骨頭,猴子見了我都得塞我一根香蕉。」
「若非遇見金兄,借我靈石,借我丹藥,借我法寶,我,我早就死啦!」
她指了指金長老的方向,繼而舉起黝黑的雙拳,用力捶起壯碩的胸口,悲憤不已道:「我一窮二白,太久了!」
「今日,我終於能還債了!」
她淚眼汪汪,看向酈之沅:「前輩,弟子知道,這些本該孝敬前輩。弟子的命都是前輩救的,怎能貪圖這些身外之物?」
「弟子的命,從今往後,就是前輩的!」
「但請准許弟子,先把債還了。」
她嗚嗚咽咽,還用長著黑色汗毛的手背擦眼淚。
酈之沅被噁心了個夠嗆,甩手就走了。
紫霄宮的其他人好奇看她兩眼,跟上去。
「前輩!前輩!」韶音抹掉眼淚,居然一溜兒煙似的跟上去,「咱們弟子怎麼住?」
她一臉嘿嘿討好,酈之沅不用看都知道,這小子想白住,不花自己靈石。
但無所謂,宗門的靈石給誰花不是花?省下來的也不會花在她身上:「跟上來吧。」
「多謝前輩。」韶音立刻高興道,回身招手,「金兄,快來。」
不等金長老反應,她又轉回頭,跟酈之沅絮絮叨叨:「他真是弟子的恩人,這幾年多虧他照顧,前輩不知,剛才那幾人裡面,有個是金丹,弟子是萬萬鬥不過的,全靠金兄給弟子撐腰。」
囉哩巴嗦,主打一個日常閒扯。
酈之沅聽著,艷麗的嘴角微微勾起,帶有幾分漫不經心的風情。
「前輩累了?那弟子不打擾前輩休息。」來到酈之沅的房間門前,韶音立刻止步,「前輩有吩咐,儘管叫弟子。」
酈之沅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但她也沒興趣知道:「嗯。」目不斜視,邁步進了門。袖袍一拂,房門緊閉。
韶音躬身道:「弟子告退。」
轉過身,跟其他紫霄宮的弟子聊起來:「前輩好。師兄好。師妹好。」
一人瞥他幾眼,沒忍住走過來,低聲道:「你膽子不小。」
「嗯?怎麼說?」韶音睜大眼睛,跟著低聲道。
「你敢跟酈師姐這麼說話!」那人壓低聲音,驚嘆的語氣。
韶音不解:「前輩怎麼了?她不愛聽人說話嗎?」
那人瞥過來一眼,大概是想到什麼,搖搖頭:「你哪年進的宗門?沒見過她的厲害吧?」
韶音聞言,摟著他肩膀,進了一間房間:「唉!小弟天資魯鈍,自進了宗門,整日疲於做任務,旁的竟半點兒不知。」
凡進了宗門的弟子,沒有清閒自在的。位置好的洞府,藏書樓的功法,哪怕吃的靈米,全都要貢獻值兌換。貢獻值打哪來?做宗門任務而來。
那人也沒想到,這個穿著紫霄宮弟子服,口口聲聲宗門的人,居然是個假冒的。
跟她說起來:「酈師姐,可是一位人物。你見過拜師之後,又轉投他人門下的嗎?」
韶音搖搖頭:「不曾。怎麼?難道酈師姐她……」
「不錯!」那人朝身後掃了一眼,見房門關閉,便低聲說道:「酈師姐原本拜在淨之尊者名下,後來淨之尊者外出受傷,修為跌落,她便改投了塵心尊者門下。」
說到這裡,那人聲音更低:「宗門之中,凡是說三道四的,或被她拔了舌頭,或被她毒死靈寵,或是設下陷阱,歷練路上截殺。」
總之,沒有一個好下場。
這可是同門啊!她下這般死手,斬斷同門的機緣,甚至越階殺人,聽聞有人多看她一眼,就被她用劍尖剜了招子!宗門裡誰不對她聞風喪膽?
由此,那人用敬佩又同情,還帶著幾分隱秘興奮的眼神,對韶音叮囑道:「你剛才不知道,以後可不要再那般魯莽。萬一惹怒了殺神,誰都救不了你!」
事實上,他已經覺得,韶音死路一條了!只不知,酈之沅打算什麼時候下手?
一行人當中,酈之沅是帶隊的長老,但並非她一人是金丹修士,還有兩人也是金丹。
可是,如果酈之沅要殺人,另外兩位絕不會管,只會裝聾作啞。
「師兄這話說的,有失偏頗!」誰知,韶音搖搖頭。
不僅不擔心,那張粗獷的臉上,竟正氣浩然,「我原本還惋惜,因自身魯鈍,錯過許多事。如今看來,錯過就錯過,沒有絲毫可惜。」
那人驚詫:「你說什麼?」
「外人侮辱宗門顏面,前輩一刻不容,這般尊敬愛護門派。」
「外人欺凌宗門弟子,前輩及時出手,如此愛護同門。」
「你說前輩另改師承,豈知這其中有沒有隱情?」
「再說,宗門都沒說什麼,允許前輩另拜師父,豈會有什麼不妥?」
「那些人眼瞎心盲,背後閒言碎語,中傷前輩。我若是前輩,也拔了他們舌頭,叫他們知道厲害!」
聽了他這番瓮聲瓮氣的話,那人:「……」
神色複雜,說道:「你不必如此。這是仙臨客棧,不是那些不入流的小客棧。只要關上門,誰也別想偷聽一句。」
韶音已經放開他道:「多謝師兄叮囑。但我還有事,我金兄還在房間等我,恕我失陪。」
抱了抱拳,便打開門走出去。
身後那人低罵:「不識好歹。」
韶音只當沒聽見,為他關上門。
她送酈之沅進房間時,看到了金長老進的房間。
余光中,綠意一閃,仿佛有什麼從拐角划過。韶音沒看清,沉吟片刻,只當沒看見,往金長老的房間去了。
「金兄!」她推開房門,果然看見蒲團上打坐的金長老,頓時咧嘴一笑。
關上門,他瓮聲瓮氣道:「金兄,我發財了,這就還你靈石!」
什麼時候了還裝模作樣?
但他知道,小丫頭做事總有出處,抬起眼,淡漠說道:「無需客氣。」
「金兄救濟於我,我自不是忘恩負義之輩!」韶音說著,扯過一隻蒲團,盤膝坐下,就開始掏儲物袋。
她先摸的那位金丹修士的儲物袋。
「九轉護元丹?」第一把就出了好東西,韶音驚喜起來,「這是金丹修士碎丹結嬰所需之物。我酈師姐也用得著。裡面正有兩粒,好,好,如此你一粒,我酈師姐一粒。」
金長老眼底划過詫異,她假意惺惺,記掛那狠辣女修作甚?口中冷哼一聲:「你都拿去。我早說過,不必你報答。」
說完這句,便再不說話了。
他不知小丫頭的打算,也無小丫頭的機敏。與其多說話,壞了她的事,不如沉默寡言。
「那怎麼行。」韶音果然沒在意他的疏離冷漠,兀自挑挑揀揀,「清心草,紅丹果,這都不值什麼錢啊……」
她眉頭越皺越緊,「除了九轉護元丹,沒一樣拿得出手的,連靈石也沒幾塊。」
「呸,窮鬼,還與我們搶獨棟。」
「這可如何是好,加在一起都還不上金兄的恩情。」
她撓著頭,頗為苦惱的樣子。
「罷了。」最終,她悶悶說道:「都給你了。餘下的,我再想辦法。」
拿起另外一粒九轉護元丹,起身出了門。
「咚咚咚。」粗獷高大的男修,站在一間房間門口,彎著腰,畢恭畢敬地敲門,「師姐在嗎?」
未幾,裡面傳來慵懶的聲音:「什麼事?」
「回師姐,晚輩得了一粒九轉護元丹,心想師姐或許用得上,便拿來給師姐。」韶音憨憨說道。
以酈之沅的修為,之前在大廳中,那金丹修士在她手底下竟沒有抵抗之力,哪怕對方水了點兒,可這也能瞧出,酈之沅至少是金丹後期的修為。
既是金丹後期,便需準備碎丹結嬰之物,這丹藥正用得上。
吱呀一聲,門開了。
出現在門後的,卻不是酈之沅,而是一截翠綠的藤蔓,尖上細密絨毛,活潑地朝韶音扭動。
韶音裝作嚇了一跳,隨即把玉瓶奉上,藤蔓仿佛長著眼睛,見到玉瓶後,便將之一卷,退回房內了。
韶音沒敢往裡面看,免得失禮,正要把門關上,忽然門內傳來一聲:「你欠那面具人多少靈石?」
韶音呆了呆,說道:「晚輩沒算過,但恐怕不少於幾十萬之數。」
「嗯。」女人嫵媚慵懶的聲音,「你是我紫霄宮的弟子,總不好欠外人債務。你去右邊第三間房,找人拿靈石。」
「啊?」韶音傻傻道,隨即一喜,「是,多謝師姐!」
喜滋滋,轉身往右邊去了。
一二三。
她數到第三間房,忽然覺得眼熟,這不是她之前進去過,裡面的仁兄還跟她八卦酈之沅的那個房間嗎?
猶豫一瞬,她雙手一抬,將門推開,大步走進。
(本章完)
作者說: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