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也沒看見。
只見坦蕩無際的湖泊, 中間甚至沒有亭子或走廊,只有波光粼粼的水面。
她眼珠轉了轉,大著膽子, 把神識放出去。
大抵是沒想過會有人把神識探進來,因此湖泊周圍竟沒有針對神識的陣法,韶音輕易把神識送了進去。
她不敢放肆,這畢竟是大城池,必然有不少修為莫測的大修士, 萬一驚動了哪位,可不好。
一絲神識掃過湖面,隱約看到一抹長長的黑影。
黑影細而長, 沉在湖底下, 蜿蜒而臥,一動也不動,游魚與烏龜在它上方划過,引得水草晃蕩,它仿若未覺。
不像魚, 倒像是蛇。
韶音很快收回神識,沒有多看。她只是好奇龍魚長什麼樣,又不是想要得到。
「師兄, 我看到仙臨客棧了。」視線一掃岸上, 她抬手指向不遠處。
金長老拒絕:「不住。」
「太貴了。」
韶音便笑起來, 說道:「貴又如何?總歸不花我們自己的靈石。」
她沖他擠眉弄眼。
然而她現在鬍子拉碴,又人高馬大,擠眉弄眼起來, 別提多怪異。
金長老便呵斥:「你那貴賓卡, 不能再用了!」
之前, 在天寶閣消費了大手筆,管事拿給她一張貴賓卡,可以在仙臨客棧使用,免費住宿三個月。
他們只住了一天,胡攪蠻纏起來,在風夕城的分店,未必不能再住上一住。
但,她就是在仙臨客棧得罪的紫霄宮,這會兒拿貴賓卡出來,是不怕走漏風聲嗎?
「師兄,你想什麼呢?」大漢面露奇異道,「我說的是我們在森林邊緣,撿到一個儲物袋,裡面有幾百塊靈石。」
金長老:「……」
你好會用詞,「撿」的儲物袋。
盧雲閔師兄弟的儲物袋,都在他們身上了,倒是有些靈石。
「省著點花!」金長老別過頭,不看那張糙臉,「符篆,法寶,尤其是防禦法寶,不用花靈石嗎?」
金長老還考慮把柳老祖給的那艘破靈舟修一修。雖然吃靈石,但比他們御劍飛行,安全許多。
只是,八百萬靈石,上哪兒去搞呢?
「師兄,這就是你的不是了。」壯漢哐哐拍他肩膀,豪邁地道:「人生在世,誰無死?」
「你我身為修士,逆天而行。回歸天道,亦是一種結局。」
「我不怕死。出行在外,我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下次再遇到危險,師兄不必理我。有多快,跑多快!」
別再叫她一個人跑了。
想到當時的情景,如果不是秋霜真人及時出現——
「你再救我,就是王八蛋!」
金長老:……你才是王八蛋!
大王八蛋生的小王八蛋!
一把拂開她,氣道:「再管你的事,老夫就是王八蛋!」
他氣呼呼的,白金色袍角翻飛,腳下是一雙蜜金色雲靴,沒有了黑袍的遮遮掩掩,翩翩風流的氣質一覽無餘。
韶音笑嘻嘻的,追上去,一把攬住他肩頭:「師兄,等等我啊。」
哥倆兒好的,往仙臨客棧拐去了。
金長老不想聽她的,無奈她太過伶牙俐齒:「師兄,你想想,假如我們沒能從妖蛛手中逃脫呢?我們身上的儲物袋,便宜誰了?」
「靈石沒了,可以再賺。人沒了,可享受不了一點兒。」
「不就是兩千塊靈石嗎?花它!」
金長老責怪她口沒遮攔,但他也忍不住想道,如果那天沒有秋霜真人,最後一刻他會想什麼?
他這些年在柳家當客卿,並沒有大手大腳,他攢的這些身家,難道是為了餵妖蛛嗎?
這次是妖蛛,下次是什麼?不管是什麼,難道他甘心便宜了別個?
「一座獨棟。」出神間,韶音已經問小夥計開房間了。
聽到「一座獨棟」,金長老頓時回神,忙喝止:「不要獨棟!」
一間客房是兩千塊靈石,這是最便宜的房間。
獨棟是什麼?是一座小樓,他們上次以貴賓身份住的那種,一天八千八百八十塊靈石。
這簡直是割金長老的肉,放金長老的血!
他辛辛苦苦攢的靈石,是為了花,不是為了揮霍!
「要獨棟!」韶音斬釘截鐵。
「來一座獨棟。」與此同時,旁邊傳來一聲。
櫃檯的另一側,出現兩男一女,法袍上染著血跡,明顯刀口舔血剛回來。
見韶音看過去,一名男修轉過頭,露出陰沉沉的眼神,舔了舔嘴角血跡。
「抱歉,客人。」小夥計暗暗叫苦,「只有一座獨棟了。」
韶音先來的,自然是給她。
男修一拍桌子,眼神狠辣:「想死?」
小夥計嚇得身板一顫,他不過是個鍊氣修士,在這風夕城裡,是個人都能碾死他。
「客官,這是小店的規矩。」小夥計顫著腿,鼓足勇氣說道:「非是小的為難您幾位。」
男修根本不理他,手臂一甩,小夥計頓時被他甩出櫃檯,撞在不遠處的一人高的花瓶上,哀哀叫痛起來。
男修看也不看,探手伸向前,去抓鑰匙牌。
在櫃檯後面,有一架子,按照房間的等級,依次排列擺放著相應的鑰匙牌。
就在獨棟那格,赫然剩著一塊玉牌。男修伸手去抓,不料伸到半截,被一隻黝黑有力的大手抓住了。
「道友。」鬍子拉碴的男人,似笑非笑,「先來後到,這鑰匙原是我的。」
一旁,金長老不說話,被木製面具覆蓋住臉龐,亦看不出神情。只是,眼神不善。
獨棟小樓,他本來不想住。但他不住歸不住,別人硬搶卻是萬萬不能。
因此,韶音上前與對方搶玉牌,他便未阻止。
「滾開!」男修手臂一震,靈力四泄,意欲將她震開。
好巧不巧,這男修是築基大圓滿,只差一線便能結丹,正比韶音高出一個小境界。
「道友說的,可是這樣滾嗎?」韶音前一刻還客氣著,下一刻便抬起大腳丫子,踹了過去。
高出一個小境界,了不起?她還是築基初期時,就剛過金丹修士壓製成的築基大圓滿!
「想打架?」
「這位道友,勸你識相些。」
男修的另外兩位同伴,圍了過來。一名築基中期,還有一名金丹修士。
勸韶音識相的,正是那位金丹修士。
只見韶音被圍住,金長老立刻就要上前,但卻聽韶音豪放的聲音:「爾等孫子!」
「睜開你們的狗眼,看看爺爺是誰!」
人來人往的大廳中,只見一名絡腮鬍子大漢,瓮聲瓮氣,拳頭如斗大,拇指點著胸膛:「爺爺是紫霄宮的修士!你們惹得起嗎?」
洪亮如雷聲的大喝,好懸沒讓金長老嗆住。他看看身前,雙目瞪若銅鈴,無腦叫囂的絡腮鬍子大漢。
紫霄宮的袍子,你是真沒白穿啊!
一時間,既想上前援助,又忍不住想後退。
他會不會認錯人了?這不是小丫頭?真正的小丫頭,正在人群中偷樂,嘲笑他呢?
但周圍再無一個粗獷大漢,也沒有第二個穿著黑金法袍的男修。
金長老只覺頭頂一道天雷劈下來——這個粗魯、毫無修養、滿口渾話,沒有任何破綻的男修,是小丫頭假扮的!
「紫霄宮了不起?」對方被韶音身上的宗門服飾,給唬住了一瞬。隨即,他左右看看,見客棧中沒有其他紫霄宮的弟子,重新恢復狠辣,「紫霄宮的,也得跪下給我們讓行!」
鬍子拉碴,張狂叫囂,偏偏修為不怎麼樣的修士,看在三人眼中,頓時心生惡意。
其中,那位金丹修士屈指一彈,就要打斷韶音的腿。
紫霄宮又怎麼樣?教訓的就是他們這些大宗門出身,偏偏草包一個,只是命好的廢物!
「好哇!」韶音立刻拔劍,怒目而視,「瞧不起你爺爺可以,但你們竟敢侮辱紫霄宮,給爺爺拿命來!」
她這邊剛拔劍,對面三人亦快如閃電般出手。
金長老盯著對面唯一的金丹修士,精準攔截,雙倍還擊回去。
另外兩人祭出武器,朝韶音而來。
卻在這時,忽然「嗖」的一道靈力,從門口飛來,迅若電光,打向雙方中間。
這道靈力僅僅將韶音彈開,只受了點輕傷。卻把對面二人打得口冒鮮血,斷線風箏般倒飛出去。
韶音眼神一眯,轉頭往靈力打來的方向看去。
「好囂張啊。」門口,一行人正走進來,身穿黑金交織的法衣,華光燦燦。打頭的是一名艷麗的女修,瞧著修為不凡,她艷麗中透著狠辣的眼眸,掃過場中。
看著這服飾,韶音心裡頓時一驚。怎麼是紫霄宮的人?
不巧,正是她得罪過的酈之沅一眾。可他們不是在天水城招生?怎麼來風夕城了?
「膽敢污衊我紫霄宮,誰給你們的膽子?」酈之沅聲音不大,但冷厲不已。只見她手一揮,不遠處的椅子立刻飛過來,她拂袖坐下,目光淡漠而沒有溫度。
三人組中的金丹修士,被酈之沅盯住了,一動不敢動。
「前輩!」只聽一聲驚喜呼喚,一個絡腮鬍子的大塊頭,大步跑到酈之沅的身前,粗獷的面龐上,喜不自勝:「前輩!您來得正好!」
酈之沅瞥他一眼,有些嫌棄:「你是哪座峰的?」
問名字,酈之沅記不住。但說起師承,她就知道了。
換個人在這裡,未必答得上來。但韶音面不改色,飛快打開系統地圖,找到紫霄宮的位置,放大,再放大,挑了座山峰,回答道:「晚輩是凌雲峰的。」
「在這裡做什麼?」酈之沅果然沒起疑。
韶音回答:「二十年前,晚輩外出歷練,只可惜實力不濟,遇到棘手的妖獸,受了傷,此番才脫身。」
不遠處,金長老已經麻了。
偏他此刻不能阻止她,她身上穿著紫霄宮的服飾,又借著紫霄宮的名頭,恰被酈之沅撞見。
怪只怪他們倒霉。只盼她機靈些,能糊弄過去。
酈之沅點點頭,說道:「一邊站著。」
一個普通的築基弟子,她還不放在心上。倒是方才辱沒宗門的金丹修士,再次被她盯住。
她的眼神就像毒蛇,盯住人時,仿佛靈魂都被毒素注射,僵麻而無力。
那金丹修士,只見逃跑無門,索性心一橫,扭頭就朝外奔去!
「砰!」
他腦袋撞到一面金缽上,發出一陣顫音,整個人被攔截住,隨即一條藤蔓飛過來,將他纏住,越纏越緊。
「啊——」金丹修士瞬間慘叫起來。
只見那翠綠的藤蔓,將他越纏越緊,偏偏他臉色不是紫脹,而是肉眼可見的迅速慘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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