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大將軍暗度陳倉(五)

  帶著輕蔑意味的話語從朱唇中吐出,窗外的衛延氣惱的握緊了拳頭,只恨不得能衝進去維護先生,而直面這嘲諷的君瑾並不惱怒,只淡淡道:

  「世人皆稱讚靜安公主才貌雙全,乃是難得一見的奇女子,但我現在一見,卻也覺得傳聞太過誇大不屬實了。」

  公主眉頭一皺,怒道:「大膽!!」

  手中長鞭蠢蠢欲動,只恨不得能將面前這膽大包天出口諷刺公主的人給好好抽上一頓才是,但見君瑾那副弱不禁風的模樣,靜安公主好容易才按捺下怒火來。

  君瑾看著她,卻忽然微微勾起了唇角。

  他面上的表情看得公主稍微一愣,隨即很快回神過來,正以為他是在嘲笑自己之際,君瑾開口道:

  「若是公主當真如傳聞中說的那般明智果決,那又為何要遷怒我這個無辜人呢?」

  靜安公主一頓。

  她不由微微心虛起來,她自情竇初開之時便喜歡上了何煒,然後更是向父皇好好央求一番才得來了這門親事,何煒對她表現的並不如往常那些男子一般痴迷或者諂媚,更是讓她滿意。

  可是這滿意之餘,靜安公主心中卻又一直有種隱隱不安的感覺。

  女人總是十分敏銳的,她察覺出何煒對自己似乎總有些心不在焉,本以為婚事定下她便能放心了,可是在這一日靜安公主總覺心頭煩悶,便使人悄悄跟在了何煒後面。

  於是好巧不巧的,她便從頭到尾聽了一遍何煒向君瑾吐露愛意。

  什麼「她不過是你的影子」「我真正喜歡的還是你」,這些話足以摧毀靜安公主平日引以為傲的理智了。

  於是被怒火燒上心頭的靜安公主,終於忍不住破門而入,然後又遷怒起了君瑾來。

  實際她的內心也清楚,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何煒的人品問題,君瑾全然是不相干的一人,但那時她被氣過了頭,便管不了那麼多了。

  深吸一口氣,靜安公主閉了閉眼,竟是朝君瑾微微欠身道:「抱歉,方才是本宮太過激動以致口不擇言,還望先生不要太過介意。」

  跟在她身後的侍女聽聞,不由詫異道:「殿下?!」

  君瑾輕笑一聲,也給了她一個台階下:「公主不必道歉,我想方才的情況,換做這世間的任一人來面對,恐怕都少有能冷靜下來的。」

  靜安公主的面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哀愁,但是在轉向何煒的時候已經全然化作了狠利:「來人,將這混蛋給本宮丟出去!」

  她身後的侍女得令後立刻上前來,她們竟都是練過家子的,何煒一個大男人被她們提在手中就像拎著只小雞一般,何煒自覺理虧和心虛,也是半點不敢反抗。

  靜安公主冷著臉,指了下窗戶,侍女們便要將何煒給丟出窗外,蹲在外面許久的衛延不得不暴露了出來。

  君瑾看著他,頗有幾分意味深長道:「看來大公子今日十分有閒情逸緻,竟學那些梁上君子一般候在別人窗外作偷窺之事?」

  衛延漲紅了臉,好半天才道:「我是不放心那傢伙跟先生單獨在一起,不得已才……」

  君瑾按了按眉心,略帶點疲憊道:「停,有什麼等回去再說。」

  衛延乖乖的閉上了嘴,站在旁邊假裝自己只是一根房柱。

  「撲通」一聲,何煒被侍女從窗口丟了出去,直愣愣摔在了大街上,引出一陣小騷動來。

  何煒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耳邊是市井之人們的指指點點聲音,引得他面色漲紅,有些無地自容,回頭瞥了眼靜安公主,何煒按下心中無數句粗口,匆忙而狼狽的離去了。

  少了何煒,雅間中重新恢復了一片平靜,靜安公主抿了抿唇,忽地好似被抽空了力氣一般,無力的坐在了椅子上。

  她的面上沒什麼表情,但是眼眶卻很快紅了起來,淚珠撲簌簌的落下,打濕了一片衣裳。

  侍女沒得命令,也不敢擅自上去安撫公主,衛延這是第一次見到女子在面前落淚,頗有幾分不知所措來,但見君瑾沒有動靜,便繼續裝他的門柱去。

  君瑾沉默不語,只等靜安公主痛痛快快的哭過一場後,自袖中取出一張疊得十分整齊的手帕,遞到了靜安公主面前。

  公主抬頭瞥了他一眼,沒有去接。

  君瑾微微一笑,道:「恭喜公主,得脫苦海。婚姻不該是沒有更好的選擇,才陪一個不值得的人到天荒地老。」

  靜安公主抬起頭來,與他對視。

  君瑾面上維持著笑容,手一直舉著。

  過了一會,靜安公主接過了他的手帕,然後擦了擦自己的臉。

  她從小要強,從來不喜在旁人面前流露出軟弱神態,如今會想起自己剛才大哭的模樣,不禁有幾分羞赧。

  手帕柔軟的蹭過面頰,殘留下一點藥草香氣,靜安公主這才回過神來,她竟接了一個陌生男人的帶著曖昧意味的物件,連忙咳了一聲,站了起來。

  見她重新振作,侍女們也頓時精神一振,直起身來。

  靜安公主捏著手裡的手帕,想還給君瑾,又想起上面沾了自己的眼淚,頓時不好意思起來,只低聲道:

  「今日多謝先生點醒我了,這手帕……過些日子我會洗淨送還給先生的。」

  君瑾點了點頭,目送靜安公主離開。

  心中思考起來,以靜安公主方才顯露出的脾性,她回去後定會讓皇帝撤婚的,到時候何煒恐怕就有好日子要過了。

  想起何煒先前的冒犯,君瑾皺眉,現在只想立刻回去洗澡。

  他現在的身上估計也沾上了不少酒氣吧!

  轉過頭,君瑾對站在身後沉默不語的衛延道:「大公子,我們回去罷。」

  衛延用含著複雜情緒的眼神看了君瑾一眼,頗有幾分欲言又止的味道,但最終只是嘆了口氣,道:「是,先生。」

  君瑾知道他有心事,也不去細問,因為他知道衛延遲早會對他說出來的。

  回去的路上是一片沉默。

  君瑾滿心回去沐浴的念頭,卻忽然聽小白道:

  「宿主……你是否不喜龍陽?」

  君瑾有些詫異:「為何忽然這麼問?」

  小白道:「我從未見你如此直白的說誰噁心過。」

  君瑾挑眉,知曉它是在意那時他對何煒說覺得他噁心的話。

  不由覺得奇怪,這系統在意的地方也太過古怪了一些,他厭惡龍陽與否,跟它又有什麼關係呢?

  不過見小白如此執著,君瑾便解釋道:「我本身對龍陽並無看法,真正令我覺得噁心的,乃是何煒的態度。」

  說著又意有所指道:「你這系統也是有趣,若當真關心這個問題,那你也該在上個世界裡面便問我吧。」

  小白沉默不語。

  見它又有裝死的趨勢,君瑾輕嗤一聲:「若我真的厭惡,在上個世界也就不會接受你的提議了。」

  「宿主……」小白開口說話半截,最終它嘆了口氣,又隱沒了去。

  君瑾心中冷漠,眼看即將到達丞相府之時,身旁的衛延卻開口了。

  少年正處於變聲期的聲音有些沙啞,少了絲清越多了絲沉澱,他定定的看著君瑾,表情含著一分欲言又止。

  終於,他鼓足勇氣問道:

  「先生,你可是對靜安公主……有著不一樣的感情?」

  君瑾一愣,知曉自己之前把手帕給了公主的事情惹他誤會了,但他也不願就這麼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

  「我對靜安公主有感情,那又與你何干呢?」

  這個問題將衛延給問住了。

  君瑾見他皺起鼻子來,仿佛在思考著一個十分令人苦惱的問題。

  對啊,為什麼要這麼在意呢?

  君瑾是他的老師,是他的先生,他的感情生活,說到底也與衛延……並無多大關係吧?

  但是就是不開心。

  在看到何煒與君瑾親近時,他會覺得不舒服,在看到君瑾將貼身的手帕給了公主,他會覺得有些嫉妒。

  回憶起在酒樓對面見君瑾喝酒時心跳的感覺,衛延忽然間就明悟了。

  君瑾注視著面前的少年。

  他再過兩三年便要及冠,當年不過在他腰間的少年現在如今身高已經和他齊平了。

  他似乎很是苦惱,咬著唇在思索著什麼,忽然間他的眼睛變得越來越亮,看向自己的目光一瞬間便變得不同了。

  欣喜中含著三分羞赧,深情中帶著三份青澀。

  就讓他想起了——上個世界的周隼。

  如此明顯的目光,如此大的轉變,君瑾不是傻子,怎麼可能會看不出衛延的心思?

  他的心中敲響了警鐘來。

  「好了,我也不需要你回答這個問題,我們回去吧。」君瑾開口截斷了少年即將溢出口的心意。

  衛延微微失落,但是也按耐下激動,低聲道:「好。」

  橫豎他總是有時間朝先生吐露自己的心意的。

  他是這麼想的,然而在第二日起床去找君瑾,卻見到君瑾站在門前,身旁的小廝為他提著行李的時候,衛延腦海里只傳來「嗡」的一聲。

  君瑾見是他來了,神色依舊是平淡的。

  「我打算外出遊歷數年。」他道。

  TBC.

  作者有話要說:說起來渣作者買了一條睡裙到了

  渣作者:這個睡裙蠻好看的,就是感覺直接穿出去都可以了。

  渣作者:……

  渣作者:道長,我剛才拆標籤,看到上面寫的公主風連衣裙。……我記得我買的是睡裙沒錯啊[呆住.jpg]

  道長:……噫。

  (最後去淘寶確認了一下,確實是睡裙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