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5章 這還能殺嗎

  饒是對鄒明磊滿是親娘濾鏡的鄒萬氏,這會兒也有些目瞪口呆了。

  不是,這?

  鄒明磊卻像得了痴症一樣,雖說起不了身,卻也不停的催促著鄒萬氏:「娘,趕緊的!趕緊帶著燕瘦的身契去找郡主啊!」

  鄒萬氏腳步不穩的起身,哄了鄒明磊幾句,匆匆出去了。

  她急著找鄒海桂商量杏杏的事。

  結果找了一圈都沒看見鄒海桂的影子。

  鄒萬氏急得不行,又喊家裡的僕從出去找,找了大半個時辰,鄒海桂這才急匆匆的從外頭回來,身上的脂粉味都還沒散。

  鄒萬氏一下子就炸了,跟鄒海桂撕扯了起來:「兒子還在床上躺著下不來床,眼下又出了要命的大事,你還有閒心去外頭喝花酒!」

  鄒海桂剛從溫柔鄉出來,也是怒向膽邊生:「潑婦!爺們出去喝個花酒又怎麼了!你整日買衣裳首飾的,花銷少嗎!」

  兩人互相叫罵,這一架就直接打到了鄒老夫人跟前。

  鄒老夫人自然是偏向她親兒子的,劈頭蓋臉先把鄒萬氏給罵了一頓:「混帳東西!哪有你這樣動手打男人的!」

  鄒萬氏心中委屈極了,冷笑一聲:「你們娘倆是不知道眼下出了什麼性命攸關的大事,還在這與我叫板!」

  鄒老夫人見她神色不似作偽,心裡咯噔一下。

  鄒海桂卻只當鄒萬氏唬她,也跟著冷笑一聲,不屑道:「你就裝吧!我的閨女是未來四皇子妃,什麼性命攸關的大事,你唬誰呢!」

  鄒萬氏盯著鄒海桂冷笑:「你閨女是怎麼當上人上人的,你忘了麼?」

  鄒海桂被鄒萬氏盯出了一身冷汗。

  他心裡咯噔一下:「不是,你這話什麼意思?」

  鄒萬氏也懶得再跟他們糾纏打啞謎,直接冷笑著吼:「十多年前!我們丟到江里去的那個死丫頭,沒死!」

  這話一出,鄒老夫人就打了個寒顫。

  她立馬道:「這不可能!」

  當初她可是親眼看見,那滾滾江水吞噬了那小丫頭,骨頭都沒吐出來!

  她年幼就是在那江畔長大的,清楚的很,這般湍急的江水,掉下去個成年人都九死一生,掉下去個瘦巴巴,渾身是傷的三歲小娃娃?

  ——那更是絕無生還可能!

  這般一想,鄒老夫人心稍稍定了定,抿著唇,拔高了音量:「不要胡說八道!當年那丫頭被你扔下船,你,我,海桂,都看得清清楚楚!那般大的船,那般湍急的江水,那丫頭怎麼可能活下來!」

  「可我就是見著她了!千真萬確,那就是她!」鄒萬氏也拔高了聲音。

  鄒老夫人手一抖:「你在哪見著的?」

  鄒萬氏拉下臉來:「這就是我想跟你們說的!當年那個死丫頭非但沒死,還成了福綏郡主!」

  鄒老夫人驚得這下人都站起來了:「當真?!」

  鄒萬氏心中生怒:「我能拿這種事來唬人嗎!」

  鄒海桂腿彎一軟,跌坐在椅子裡,頭上冷汗涔涔而下:「怎麼可能……當年那丫頭竟然還有這樣的造化……她……」

  鄒海桂急急問鄒萬氏:「她還記得你?她認出你來了?」

  鄒萬氏冷哼一聲,雖說不是很想搭理鄒海桂,卻也沒在這種生死攸關的事上耍性子。她聲音微微有些尖銳:「要是認出我來了,我還能這麼輕鬆的回來嗎?……想必是她那會兒年齡還小,什麼也不記得了。我今天故意跟她說話,還請她來府中,說讓咱們明磊跟她道歉,她倒是沒什麼旁的反應。應是記不得了。」

  鄒老夫人越聽越糊塗:「什麼叫,請她來府中讓明磊給她道歉?」

  鄒萬氏撇了撇嘴:「她就是那個,害得咱們明磊被打了的勞什子郡主!」

  這一個接一個的消息,實在是讓人難以消化,鄒老夫人跟鄒海桂面面相覷,好半晌人都有些懵。

  最後還是鄒海桂,皺著眉頭:「那你還不躲得遠遠的,要讓那丫頭來家裡!」

  「這不是為了探探那丫頭的底麼?還有就是……」鄒萬氏目露凶光,壓低了聲音,「咱們明珠已經是未來的四皇子妃了。有那個死丫頭在,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出要命的大簍子……我的意思是……」

  鄒萬氏做了個往脖子上砍一刀的動作,神色狠厲。

  鄒老夫人跟鄒海桂反倒是又愣了下。

  倒是鄒老夫人顯出一分瑟縮來:「……你不是說她已經成郡主了嗎?這還能殺嗎?」

  鄒海桂卻露出幾分沉吟之色來,徐徐道:「……要是好好策劃下,倒也不是不行。」

  畢竟,沒有什麼比一個死人更能保守秘密,讓人放心。

  鄒萬氏與鄒海桂這對狠毒夫妻,連親生女兒尚且能下手,又怎會對杏杏下不了手?

  鄒家三人聚在一起,低聲謀劃了起來。

  誰也沒注意,角落一道身影,倉皇而去。

  老信國公與信國公老夫人正在窗前羅漢塌的小几上對弈。

  老信國公正要落子,外頭匆匆來了一親信,在老信國公耳邊耳語幾句,老信國公手一抖,白子一下子掉落在棋盤上,毀了小半處棋面。

  信國公老夫人卻沒有生氣,夫妻這幾十載,她知道,這定然是出了什麼事。

  且還是大事。

  她坐直了腰。

  老信國公嘴唇都在微微發抖,他抬手,屏退了屋子裡的下人。

  信國公老夫人雖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一見老信國公這模樣,她人都愣住了——老信國公雙眼中竟然還閃著晶瑩的淚光。

  眼下屋子裡除了方才來稟報的親信,信國公老兩口,以及隨侍在老夫人身邊的青鸞嬤嬤,再無他人。

  老信國公深吸一口氣,同那親信說:「你再說一遍。」

  那親信作揖:「鄒府探子來報,親耳聽到鄒家人已經認出了福綏郡主便是當年她們扔入江中的那孩子。」

  縱然信國公老兩口早在心下認定杏杏就是他們的親孫女,但眼下此時此刻驟然得到了認證,信國公老夫人身子一軟,差點就倒下去。

  青鸞嬤嬤趕忙扶住了,她眼裡也閃著淚花:「老夫人,這是天大的喜事啊!」

  信國公老夫人緩過神,卻是歡喜到哭了出來,顫聲跟老信國公道:「……我知道,我就知道……我打從見那孩子頭一眼起,我就覺得心裡莫名酸澀歡喜。後來知道了明珠不是咱們親孫女,我再看杏杏,就已經把她當作是咱們那個下落不明的親孫女了……這麼久了,我一直容忍著鄒家那些歹徒,就是為著,為著能讓杏杏名正言順的認祖歸宗……杏杏,我的杏杏……」

  信國公老夫人喜極而泣。

  老信國公也是別過頭去抹了一把淚。

  青鸞嬤嬤也歡喜極了,她抹著淚:「老奴就說,咱們郡主生得跟世子夫人年幼還沒長開的樣子那般像,怎麼可能不是國公爺與老夫人的親孫女!真真的!」

  老信國公與信國公老夫人好半晌才止住了那洶湧的情緒。

  信國公老夫人卻是有些坐不住了:「我現在就想讓人把杏杏接來,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老信國公卻是還有些理智,稍稍按住了信國公老夫人:「夫人先等等。」

  老信國公問親信:「探子還有旁的消息嗎?」

  親信道:「探子說,那一家子生怕暴露,還在密謀想要殺了郡主。後頭他們聲音實在有些低,探子聽不到了,又覺得此事事關重大,便趕忙讓人來報。」

  老信國公與信國公老夫人勃然大怒!

  他們竟然還敢對杏杏動了殺心!

  信國公老夫人這會兒就想去拿自己年輕時上陣殺敵那會兒用的長弓,把他們統統射死!

  老信國公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事確實等不及了,但沒有證據,貿貿然去他們抓起來盤問,我也擔心會給杏杏的認祖歸宗留下什麼污點。事關杏杏,此事還得縝密對待。」

  信國公老夫人也知道是這個理,她眸子裡像是燃著火,重重的點了點頭。

  而此時,有了初步計劃的鄒家人,也開始行動了。

  首先,自然是要把杏杏引到府上來,再確認一下。

  鄒萬氏便拿了燕瘦的賣身契,去了烏衣巷子。

  鎮西將軍府的門房早就得了杏杏的囑咐,上下打量鄒萬氏幾眼,又盤問了幾句,便把人給放進去了。

  當然,放是放進去了,鄒萬氏全程都有兩個嬤嬤「陪」著,美其名曰是帶路,送過去,實際上自然是監視。

  鄒萬氏不敢多說什麼,等進了喻家內院,卻是倒吸一口涼氣。

  這鎮西將軍府,竟是也這般奢華,竟與信國公府那百年勛貴世家不相上下?!

  鄒萬氏一想到杏杏就住在這兒享福,心中妒火那叫一個兇猛燃燒。

  她酸溜溜的看著抄手遊廊兩側卷上去的帘子,冬日裡這帘子是厚實的布簾,垂下來便能稍阻風雪。

  喻家用的是上好的厚實料子,阻風又保暖,好些人家也要咬咬牙才能買上那麼一匹做衣裳。

  喻家竟然用來當抄手遊廊的遮簾!

  鄒萬氏看的心裡越發的酸!

  至於旁的擺設,那更是無一不彰顯著喻家的內蘊。

  可把鄒萬氏越看越酸!

  那死丫頭!大難不死還過上了這麼好的日子!

  憑什麼!

  等到了杏杏的秋水苑,鄒萬氏更是嫉妒得臉色都不對勁了。

  照影出來,瞥一眼鄒萬氏,態度極為冷漠,絲毫不像是對待客人,看那模樣,就差往鄒萬氏臉上吐吐沫了!

  這也不怪照影。

  先前杏杏把燕瘦領了回來,問燕瘦是願意去善堂做工幫忙,掙些銀錢立身,還是有旁的打算。

  燕瘦卻說想留在杏杏身邊伺候,哪怕當個粗使丫鬟她也願意。

  燕瘦知道,她空有美貌,但卻沒有護住這份美貌的能力。眼下是因著這份美貌進了鄒家,已是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若是去了旁的地方,怕是連命都未必留得住。

  倒不如跟著人美心善的郡主,好歹能有地方住,有衣裳穿,能讓她安安穩穩的活著。

  杏杏聽燕瘦這麼說,倒也沒說什麼,只是讓照影先帶人去洗漱一下,換身乾淨衣裳。

  結果照影讓小丫鬟進去送水的時候,透過屋門不經意看了一眼,燕瘦那身上,幾乎大片大片都是凌虐的痕跡,看的讓照影當場眼裡就凝了淚。

  等照影回頭跟杏杏一說,杏杏嘆氣:「……燕瘦看著年紀也不大,壽數都因著那番虐待有了損耗,可知她先前過的是什麼日子。」

  也能知道,那鄒家人,確實就如同她記憶碎片中的那樣,殘暴無情。

  杏杏待鄒家人沒半點好感。

  照影自然也是,已經把鄒家當成是豺狼虎豹窩了。

  這鄒萬氏作為豺狼虎豹窩的主母,可想而知,定然也是個極為狠毒的。

  是以照影對她,是半個好臉色都沒。

  鄒萬氏見了也是心下惱火!

  這小娼婦!怎麼敢跟她甩臉子的!

  她知不知道,就她家主子,十多年前,還被她一腳接一腳的踢,蜷縮著小身子求饒呢!這小娼婦怎麼還有臉在她面前裝樣?!

  鄒萬氏心下暗罵了照影一番,但面上卻是笑盈盈的,跟在照影身後進了杏杏的主屋。

  這一進屋,鄒萬氏只覺得自己眼睛都不知道往哪裡擺了。

  多寶閣上件件都是稀世珍品,隨手擺著的物件更是千金難得。

  就連桌子上放著的茶具,也是鈞窯的精品,沒有百兩銀子下不來!

  ——當然,這也並非是杏杏有意顯擺,實在是她是整個喻家的心頭肉,幾位哥哥還沒娶妻時,遇到什麼好東西,都往她這裡送。等他們娶了妻子後,就成了幾位哥哥跟幾位嫂子,看到適合她的好東西,一道往她這裡送。

  她自己的小私庫已經擺滿了,這幾日照影又開了一個庫房,開了一本新冊子來記錄。

  這還沒幾日呢,正好又趕上喻家二少爺喻永柏跟龔晴娘的商隊從外頭回來,又給杏杏帶來了好些好東西,庫房一下子又多了好幾個大箱子。

  鄒萬氏可不知道杏杏的情況,但她一想到杏杏沒受半點苦,反而在喻家吃香的喝辣的,她的臉色就難免有些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