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晚了,誰呀?」雲老頭抻著脖子,朝門外瞅了一眼。
顧氏也很好奇,猜測道「許是大強吧,今個兒桂花從他家買了一板凍豆腐,說是要燉酸菜,白天大強太忙,沒送過來,這會兒許是倒出空了」
家裡的幾個兒子都出去了,所以大晚上冷不丁有人敲門,家裡人都很緊張。
「我去瞅瞅哈!~」雲老頭跳下炕,趿拉著棉鞋往出走。
「咚咚咚」
「來啦來啦!~」
雲老頭披著羊皮襖,腳踩積雪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金小樓站在廚房門口,手裡拎著爐鏟子,如果有壞人的話,他就第一個衝上去,保護雲家老小的安全
聽說一到了冬天,駝峰山一帶就會鬧山賊。
他們在山裡面沒吃的,就會進村搶東西,什麼苞米麵、高粱米、小米、蕎面,以及家裡的雞鴨鵝、老母豬、毛驢子什麼的,只要是能填飽肚子的,就會通通搶走。
前兩天村長家就招賊了,丟了好幾隻兔子
雲老頭打開大門,然後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站在他面前的是兩個全身落滿雪花的人,一男一女,男的個子很高,女人長得瘦瘦弱弱的,牙齒不停地打顫,明顯是凍壞了。
「你們、你們」雲老頭滿臉訝異,湊過去仔細一瞅,忽然驚叫道「大、大滿?芳兒?」
好傢夥,這咋造成這樣了呢?
「爹,爹,快、快讓我進去吧,凍、凍死了!~」雲大滿哆哆嗦嗦地說。
老天爺像是跟他們存心作對似的,自打離開了郭家村、跟雲三滿分別後,雲大滿就帶著上官芳兒拼命地往家趕
誰料越靠近大水村,雪下得就越大,已經快沒過膝蓋了。
正所謂老馬識途,家裡的棗紅馬認得大水村的路,拉著馬車走了很多天,終於把他們帶回來了。
那漫天的暴風雪、白毛風,嗖嗖的刮,就跟刀片似的,官道被大雪淹沒了,周圍白茫茫一片,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更別說回大水村了
而且馬車上的炭用光了,二人就只能撿點干樹杈點著取暖。
如果沒有棗紅馬,他們就得活活凍死在荒郊野外。
雲老頭愣了一瞬,朝雲大滿和上官芳兒的身後望了望,問道「不是,你三弟呢?你們沒一起回來啊?他幹啥去了?」
「嗚嗚嗚,三三滿死了,死了,嗚嗚!~」上官芳兒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眼睫毛上掛滿了白霜。
雲老頭聽後,趔趔趄趄地後退一步,瞪大眼睛,「你、你說啥?三滿死了?」
他的血壓直線飆升,腦袋也『嗡嗡』作響。
要不是金小樓跑過來扶住他,雲老頭恐怕就栽到雪堆上去了
「大滿哥,芳兒姐,咱們先進屋說吧,火牆燒得可暖呼了!~」金小樓道。
夜空陰沉沉的,一大片黑雲凝聚過來,遮擋了月光,看樣子今晚又要下一場大雪了
金小樓把雲老頭攙進屋後,又把棗紅馬牽進馬廄,卸下馬車,抱來一堆乾草給它吃。
趙桂花本來已經睡下了,可以聽說大滿回來了,他批件衣裳就往主屋跑。
剛邁過門檻,就見雲大滿和上官芳兒坐在炕桌前,正喝著熱乎乎的酸菜湯
金槐花把晚上吃剩下的花卷熱上,又撈了點蘿蔔鹹菜,一股腦都端了上來。
「爹,娘,你們別聽芳兒姑娘胡說,老三沒死!~」雲大滿放下湯碗,臉上掛滿了愧疚和自責。
上官芳兒一聽,連花卷都不吃了,哇哇喊道「他失手打死了人,肯定會去衙門自首的,到時候被殺頭了,不還是死翹翹了嗎,嗚嗚,都怨你,當初你就不該拉著我走」
顧氏愣了愣神,「三滿他、他打死人了?」
「嗯呢,那兩個男的想欺負我,三滿、三滿就用棒槌給他們開瓢了!~」上官芳兒解釋道。
顧氏聽後,一口氣沒上來,直接暈了過去。
「老婆子!」
「娘!」
雲老頭和雲大滿,以及趙桂花等人同時迎了上去
「桂花,你快去端盆水來,幫你娘擦擦臉,快去快去!~」雲老頭吩咐道。
顧氏的臉上掛滿了汗珠子,前胸後背都被汗水溻濕了。
「知道了爹!」趙桂花應了一聲,轉身就往廚房跑。
雲大滿更是急得不成樣子,早知這樣,他就不該告訴娘真相,但架不住上官芳兒那張碎嘴啊
現在好了,萬一娘有個三長兩短,爹爹不得瘋啊!
「大滿,你把炕桌往炕梢挪挪,讓你娘平躺下來!~」雲老頭道。
「哦,好,好!」雲大滿點點頭,直接把桌子推到炕梢去了。
娘都被嚇暈了,他還哪有心思吃飯啊。
片刻後,趙桂花端著一盆溫水,沾濕冒進後,幫顧氏擦了擦臉
高景德、雲小寶和金小樓都守在門外,朝屋裡探頭探腦。
「阿奶不會有事吧?」雲小寶眼裡含著淚花,喃喃問道。
金小樓聽後,捏緊拳頭,「大娘才不會有事呢,你不要亂說!~」
大娘一臉福相,又那麼仁愛慈祥,她要是出事了,那簡直沒有天理了。
高景德吸了吸鼻子,也應了一聲,「沒錯,阿奶有小姑姑保佑著,肯定會沒事的」
最近天冷,高景德有些淌鼻涕,腦袋也暈沉沉的。
但更讓他難受的不是身體,而是心疼爹爹。
這次大伯跟著爹爹一起出去做買賣,走了這麼久,大伯回來了,可爹爹卻不見了。
做為懵懂無知的孩子,他已經沒了娘,如果連爹也出事了,他的童年勢必會被蒙上一層陰影
如月和如花聽到動靜也跑過來幫忙,金槐花在廚房忙著燒熱水,同樣哭得稀里嘩啦。
顧氏是老雲家的主心骨,她如果就這麼倒下了,那日後雲家不得分崩離析啊。
「老婆子,你醒醒啊,你別嚇我啊老婆子!~」雲老頭一邊幫顧氏擦汗,一邊輕聲呼喚,說話聲都帶著哭腔了。
不知過了多久,顧氏突然長吁一口氣,慢慢甦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