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稚一時沒反應過來, 嘴裡的答案差點就要順著他的話脫口而出。她的呼吸一滯,抬眼,默不作聲地看著他。
按她的想法,這話好像能理解成兩個意思。
要麼是, 我是不是就是你說的這個人;
要不然就是, 我能不能成為你說的這個人。
不管是哪一個意思,她如果承認了, 就等同於是她先表露了心思吧?但她如果不承認的話, 他因此知難而退了怎麼樣?
桑稚在心裡天人交戰。
段嘉許也格外耐心地等待著她的答案, 半點沒催促。
半晌,桑稚下定決心,果斷地吐出了兩個字:「不像。」
段嘉許啊了聲,拉長音調,像是有些遺憾。
沒等他說出什麼話, 桑稚垂下眼, 一本正經地補充了句:「你別提這個詞了, 我已經不喜歡這個人了。」
段嘉許眉梢一挑:「這樣啊。」
桑稚鎮定自若地點頭。怕他不信, 她想了想, 又硬著頭皮編著謊:「你不是說這個是渣男嗎?就沒聯繫過了。」
「……」段嘉許笑容斂了些。
桑稚撇得很清,認真道:「我現在沒有喜歡的人。」
段嘉許沉默三秒,眼中的情緒有些難以言喻, 像是挖了個坑自己跳下去了一樣。他收回視線,不甚在意地問:「這個人,中央空調?」
桑稚遲疑道:「有一點。」
現在才想起了她當時還說了這麼一個詞,段嘉許又好氣又好笑, 一字一句道:「你知道這詞什麼意思嗎?」
聽到這話, 桑稚的神情古怪:「你不知道嗎?」
「……」
「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你都不上網的嗎?」桑稚也沒嫌棄,慢吞吞地給他解釋,「中央空調就是有很多女性朋友,對所有的女生都很好,但是就是沒有女朋友的男性,的意思。」
段嘉許垂眸,上下掃了她一眼,淡淡地嗯了聲:「這三點,符合一點,就算中央空調了?」
「……」桑稚理所當然道,「當然要三點都符合。」
話題終止於此。
兩人並肩往校門口的方向走。
路過一群正在玩鬧起鬨的大學生時,桑稚似有若無地聽見,段嘉許好像說了句話,語氣不可名狀,帶了幾分涼意。
「還挺會誣陷人。」
-
桑稚先前想看的《超能陸戰隊》,大多數電影院已經下架了,只剩下一家還有最後一個場次。
位置在市中心的一個商業圈裡。
段嘉許提前訂了票。
兩人上了地鐵。因為是周末,人格外多,桑稚和段嘉許恰好趕上,就擠在門旁的位置。
怕她被別人擠到,段嘉許把她扯到自己的身前。
周圍都是人,找不到一個能讓她支撐的東西,桑稚忍不住說:「我站這我就沒東西扶著了。」
段嘉許垂睫,鬆開手,指了指他原本握著的吊環:「那你握著這個。」
桑稚伸手,乖乖抓住,回頭看他:「那你呢?」
段嘉許輕鬆地抓住上面的橫杆。過了幾秒,像是注意到了什麼,他忽地低笑了聲,懶懶道:「有點高,抓著費勁。」
「……」桑稚正想說點什麼。
下一刻,他的手往下挪,握住了她的手腕:「這兒輕鬆些。」
桑稚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眼睛瞪大了些,骨碌碌地盯著他,顯然對他這個行為格外不恥:「你握那上面哪裡費勁了?」
「真的費勁。」段嘉許笑容未變,悠悠地說,「不然你握一下試試?」
「……」桑稚有些不自在,伸出另一隻手抓住橫杆,沒多久就鬆開,嘀咕道,「你好意思拿你的身高跟我的比。」
但她也沒把他的手扯開。
視線忍不住往上瞟。
桑稚看著他修長的手指,扣在她的手腕上。帶著溫熱的觸感,極其真實,無法忽視。
段嘉許其實很少會跟她有肢體的接觸。
包括在她年紀還小的時候,他最多也只是揉她的腦袋,或者捏一下她的臉,似親昵,卻也會把握著一個度。
她垂下腦袋,又開始摸自己的嘴角。
段嘉許的目光往前看,盯著窗戶里倒映著的她,而後低下眼,稍稍側頭,不動聲色地看著她此刻的模樣。
兩個人各做各的事情。
一個在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另一個正沉默地盯著她,看著她偶爾,還是不經意彎起的唇角。
然後,也莫名地笑了起來。
-
到商城的時候,電影還有半個小時才開場。
兩人不急著取票,桑稚往周圍看了一眼,忍不住指了指不遠處的奶茶店:「我要買杯飲料喝,你喝不喝?」
段嘉許:「不喝。」
桑稚:「那你一會兒看電影不渴?」
段嘉許:「我去買……」
沒等他說完,他突然覺得這對話跟歷史重演似的。段嘉許眉心動了動,改了口:「你這次喝之前,得先看看裡面裝的到底是不是你點的。」
「哦。」奶茶店前沒別人排隊,桑稚走到前台,看了眼飲品單,沒糾結多久就定下,「凍檸水加珍珠。」
「……」段嘉許頭一回聽說這種搭配,「能這樣喝?」
桑稚瞅他:「當然可以。」
段嘉許皺眉:「而且今天才多少度?還喝冰的。」
桑稚:「室內不冷啊。」
段嘉許:「別喝太多。」
桑稚有點不滿,咕噥道:「你怎麼老管著我。」
聞言,段嘉許側過頭看她,盯著她有些鬱悶的樣子。他的眉眼舒展開來,語調稍揚,玩味道:「覺得我煩?」
恰好店員把她的飲品做好。
桑稚接過,把吸管戳進去,喝了一口。她不好太直白,只是含糊道:「我也沒這麼說。」
段嘉許笑:「你這不就是這個意思。」
桑稚當沒聽見,自顧自地咬著珍珠。
過了幾秒,段嘉許扯了下唇角,意有所指,而又緩慢地吐出了四個字:「早點習慣。」
桑稚的動作停頓了下,沉默著把嘴裡的珍珠咽了下去。
兩人到電影院取了票。
還有幾分鐘才開始檢票,他們找了個位置坐著等。雖然喝起來不太覺得,但拿久了,桑稚還是覺得這杯東西確實有點冷。
察覺到她總換手拿飲料,段嘉許直接伸手,替她拿過。
桑稚瞥了他一眼,沒說什麼。快入場的時候,她還是沒忍住,指了指那杯飲料,說:「我想喝。」
段嘉許把飲料遞過去,卻不是要還給她的意思。只把吸管口放到她的唇邊,眼睫稍抬,面不改色地看著她。
桑稚沒那個臉皮就著他的手喝,想接過來。
沒等她碰到那個杯子,段嘉許就出了聲,散漫道:「喝飲料就喝飲料,怎麼還趁機摸哥哥的手。」
「……」桑稚忍了忍,板著臉,「誰要摸你的手,我自己喝。」
段嘉許:「不嫌冷?」
桑稚:「不冷。」
段嘉許還給她:「不喝了我再給你拿著。」
「不用。」桑稚往他的手掌看了眼,小聲說,「你不也會冷。」
聽到這話,段嘉許勾著唇角,把手伸到她的面前,毫無正形地說:「那你給我暖暖?」
桑稚沒動靜,只是喝著飲料。
他卻也並不覺得尷尬,收回手,淡然道:「走吧,入場了。」
兩人站了起來。
過了幾秒,桑稚突然從包里翻出一個暖寶寶,遞給他:「我就帶了一個,給你用。」
段嘉許一愣。
桑稚低聲解釋:「我的手是冷的,沒法給你暖。」說完,她故作鎮定地瞅了他一眼,又道:「而且就那什麼,牽手也不太合適。」
段嘉許撇頭看她,頓了幾秒,附和般地說著:「是不太合適。」
「……」
兩人找到位置坐下。
段嘉許把提桑稚拿了一路的袋子放到腿上,撕開暖寶寶的包裝,聲音斯文又溫和:「也沒個名分的。」
「……」桑稚大腦空白,把手裡的飲料放下。
與此同時,段嘉許把暖寶寶放進了她的手裡。
電影也開始放映,背景音樂響起,止住了她所有的話。
-
電影結束後,已經到了飯點的時間。
雖然看電影的時候,桑稚大部分時間都在想著他的那句話,但過了一個多小時,她也不好再提起。
兩人在外面找了個餐廳吃飯。
之後回到段嘉許的住所附近,在一家蛋糕店取了蛋糕。
回了段嘉許的家。
桑稚脫了鞋,注意到鞋架上多了一雙新的女士拖鞋,恰好是她的鞋碼。她往段嘉許的方向看,沒主動拿來穿。
倒是段嘉許把鞋子放到她的面前,平靜道:「給你買的。」
他把蛋糕放到餐桌上,隨後便進了廚房。
桑稚磨蹭地把鞋子穿上,走過去,把蛋糕盒拆開。
剛把蛋糕拿出來,段嘉許也從廚房裡出來了,手裡捧著另一個蛋糕。
桑稚的動作停住:「怎麼兩個?」
「這個我做的,沒加牛奶,自己做安心些。」說到這,段嘉許低頭笑了下,「其實也跟蛋糕店那邊說了讓別加牛奶,主要還是怕我做的不好吃,就又訂了一個。」
桑稚眨了眨眼:「你還會做蛋糕。」
「以前在咖啡廳打工,學了點。」段嘉許準備往蛋糕上插著蠟燭,邊漫不經心地問,「想用哪個當生日蛋糕?」
桑稚指著他做的那個:「這個。」
「插幾根?」
「插一根就好了吧。」
段嘉許的眉梢一抬,話裡帶著拒絕的意思:「十九根。」
桑稚無語:「插這麼多怎麼吹。」
「小姑娘,」段嘉許吊兒郎當道,「你得認清一下你的年齡。」
蛋糕店給了兩包蠟燭,一包里有十二根,所以還夠用。桑稚忍不住吐槽:「那你生日的時候,還得跟別人要多一包蠟燭。」
「我生日的話,」段嘉許很雙標,「插一根就行。」
「……」桑稚很不爽,非常計較地說,「我到時候一定給你插滿二十六根。」
段嘉許只是笑,把蠟燭插好之後,到茶几上拿了打火機,還有一個粉色的袋子。他垂著眼,慢慢地點燃所有蠟燭。
桑稚跑到玄關處關燈。
回來的時候,段嘉許已經點好了。他的面容被燭光染上暖色,忽明忽滅,看不太清神情,卻顯得格外繾綣柔和。
算起來,這也是桑稚第一個跟他一起過的生日。
段嘉許開口給她唱生日歌,低啞溫柔的聲音在客廳里迴蕩著。最後一句歌聲落下後,桑稚許了個願,用力吹滅蠟燭。
只吹了大半。
她的嘴角一抽,又吹了幾下,才全部吹滅。
看著她的舉動,段嘉許笑出聲,胸膛起伏著,帶著肩膀都在顫。而後,他起身開了燈,把那個粉色的袋子遞給桑稚:「生日禮物。」
桑稚接過,並不輕。她說了句謝謝,忍著好奇心,拿著蛋糕刀開始切蛋糕。
只切了一下,段嘉許就接過蛋糕刀,幫她切了一小塊出來。他瞥了眼放在一旁的袋子,突然問:「要不要看看別人給你送的禮物?」
桑稚看了眼,搖了搖頭:「回去再看吧。」
段嘉許沒強求,又問:「這男生在追你?」
桑稚想了想:「應該吧。」
段嘉許輕笑了聲,拖長了語調問:「很多人追?」
想到先前在醫院吹的牛逼,桑稚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含糊道:「還行。」
很快,段嘉許又問:「追你有什麼條件不?」
桑稚莫名其妙:「這哪還有條件,又不是選對象。」
「那說說,」像只是隨便聊聊一樣,段嘉許的語氣很淡,「你有可能看得上眼的,要什麼條件。」
桑稚抬眼,猶疑地說:「長得帥。」
段嘉許:「嗯。」
「脾氣好。」
「嗯。」
「得比我高一個頭。」
「嗯。」
「三觀正。」
「嗯,還有呢。」
桑稚拿著叉子,咬了口蛋糕:「沒了。」
「你說的這些條件,我都符合。」段嘉許用手指抹了層巧克力醬,輕蹭到她的臉頰上,「所以,問你個事兒。」
「……」
像是期待已久的事情,終於要發生,帶著極為強烈的預示感。
桑稚撞上他的眼,幾乎能猜到他的下一句話是什麼,心跳卻仍是漏了半拍,緊張到有些喘不過氣。她把唇角的蛋糕殘渣舔掉,訥訥看他:「什麼。」
段嘉許笑了聲,目光曖昧,卻又顯得認真。
這次他沒再先前那樣,有任何掩飾,也不再說什麼模稜兩可的話。
直截了當地跟她攤了牌。
「我能追你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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