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不遠的地方，找了一家24小時的麵館。醫院周圍大多是以方便病人和家屬的一些店，很少有咖啡店茶室之類的地方。我們倆就這麼點了兩碗面坐在麵館角落裡，誰也沒有動筷子，都沒有胃口吃飯。
「我都知道了，我媽和我說了，我也問過爸爸了。一開始我是不太能接受的，但是想想我比你幸福多了。從小到大我都有爸爸愛著，你什麼都沒有。」一開口妙妙就開始掉眼淚聲音止不住的顫抖。
「我不是小氣的人，我希望他能活到一百歲，以後都陪著你都行。我只要他活得久一點，他說他虧欠你，可是他還沒還給你呢。你去讓他活久一點啊。」滿足了女兒所有期望的父親，面對女兒這麼簡單的願望，他沒辦法滿足。
「妙妙，我也希望他能活久一點，哪怕我和他沒有父女關係。他是一個很好的人，應該長命百歲的。」縱使我再控制，面對哭得不能自已的妙妙，眼淚還是掉下來了。
「可是，舅舅說要準備後事了。哥哥已經去選墓地了，爸爸還沒死呢。」妙妙年紀小一些，很多事情可能沒有經歷過，並不知道很多事情其實在很早很早之前就要開始準備了。心裡只覺得大家都在等著那一天，似乎都不在意死亡這件事情本身。
「妙妙，每個人都希望他能好起來，或者希望他能活得再久一些。但是，這不代表這些事情就可以不做了，不能真的等到那一天來了什麼都沒準備，讓他簡簡單單地走吧。」妙妙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她是真的覺得自己沒人可說了，希望我能理解他。
「可是，如果人都不在了，準備那麼多做什麼？」齊妙妙沒法理解葬禮也需要大辦，只覺得人走了就沒了。
「你知道嗎？他這麼好的人，肯定不是只有我們牽掛他。他一定有很多很多朋友，那一天每個人都想來送他一程，我們作為他的家人，連他的朋友都安排不好，讓他最後一程畫不上完美的句號，多可惜。」雖然我也不太懂，但是憑著我的理解，開導著妙妙。
「他的同事朋友都說他很好，大家都喜歡他。」妙妙情緒穩定一點了。
「他現在怎麼樣？」我還沒進醫院，不知道具體的情況。
「在ICU里，說是甦醒了就會轉出來。不過醫生說情況不是很好，即使甦醒了估計時間不會太多了。」那就是目前已經是最好的情況了。
「我能去看看他嗎？」我小心翼翼地開口問，怕醫院有太多人，怕讓他的病房因為我的到來而變得鬧哄哄的。
「只有媽媽在上面了，他們都回去準備其他的事情去了。」昨晚估計大家都在醫院熬了一晚吧。
「那我去換你媽媽，你帶她回去休息一下吧，我在醫院守著。有什麼事情你給我打電話就行。」作為女兒也該陪一陪他。
妙妙沒說話點了點頭，我按照妙妙給我的信息找到了她媽媽，看起來很是疲憊，應該也和妙妙一樣哭過了。
「阿姨，我來守著，你和妙妙回去休息一下吧。」我看著坐在ICU外面凳子上的女人眼光呆滯地望著我。
「好，你在這兒吧，晚上讓妙妙給你送飯來。」好半天她才有了反應，緩緩地站起來給我交代了一下事情後走了。
ICU病區空調溫度更低一下，也安靜了不少。透過玻璃看著裡面各種儀器，有些閃著亮光，有些則是放在那裡。
這一台台的機器就這麼維持著一條條的生命，當這些機器響起一聲蜂鳴的時候，也宣告著有人和這個世界告別了。可是，我多希望他的那一天不要這麼快到來，不是我面對不了死亡，而是我還沒有叫他一聲爸爸。如果真的就這麼結束了，我想我會遺憾終生。
就這麼在ICU外面坐了一下午，一直到妙妙送晚飯來，我正望著ICU的玻璃出神。腦袋裡其實什麼也沒想，就那麼望著。
「姐，吃飯了。」妙妙放下保溫盒，在我旁邊坐了下來。
「你吃了嗎？」我問她，中午那碗面我們倆都沒吃，不知道她晚飯吃了沒有，擔心她身體扛不住。
「還沒，在家裡吃不下，拿來和你一起吃。」指了指走廊盡頭的安全通道，我點點頭站起來和她一起走過去。
推開安全門，在安全樓梯上坐下，也顧不上什麼乾淨不乾淨了。兩人就這麼慢慢吃著飯，飯菜應該也不是自己做的，估計是在餐館買好了裝過來的。
「妙妙，你爺爺奶奶也來了嗎？」在ICU外等著的時候，我在想妙妙既然都知道了，不知道他的爺爺奶奶會不會知道，我又該怎麼面對他們。
「我沒有爺爺，奶奶在我上大學的時候腦溢血走了。爸爸有大伯和姑姑，他們之前來看過一次了，離得遠下次估計就是···」話沒說完，我也明白了。
「那，他們知道我···」措辭不知道怎麼合適，我說得有些猶豫，好在妙妙都知道搖了搖頭。
「沒告訴他們，媽媽說如果爸爸走了，很多事情就不用弄得那麼複雜。那些親戚平常就來往得不多，最親的估計就是我和你了，我是一定要知道的。」妙妙回答。
「你哥哥我也告訴他了。」我不確定妙妙知不知道余毅澤也知道這件事，我還是開口說了。
「嗯，哥哥來找過爸爸了。他們倆聊了很久，我不知道聊了什麼，但是應該是你的事情吧。」聽了這話我點了點頭。
「姐，你和我哥怎麼樣了？」妙妙戳著碗裡的飯，問這句話的時候小心翼翼的。
「沒聯繫了。」我聳了聳肩。
「你們不結婚了？」妙妙有點激動，「爸爸說你們倆很好，等這···等忙過了，你們再準備就行了呀。」妙妙心思單純，沒想過我的身份會有什麼束縛。
「我和他結婚？那你以後是喊我嫂子呢還是喊他姐夫啊？」我用開玩笑的語氣說出聽起來像亂倫的問題。
妙妙聽到這個終於是淺淺地笑了一下，沒有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