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回南江，確實說的是一起回，又不僅僅只是一起回這麼簡單。我看著門口的人，時隔了快半年後見面一直沒怎麼好好打量過他，現在仔細看看感覺瘦了不少，這幾天的操勞也憔悴了不少，但是給人的踏實感一點沒少。
「你吃飯了嗎？」他剛剛說他在樓下等了一天，不知道他吃沒吃飯，反正點了外賣，兩個人將就吃一點也還是夠的。
「還沒有。」他站在門口語氣有些委屈，我側身讓他進房間，他走進去看了看我正在收拾的行李。
「我買了晚上的票，時間還早準備吃點東西了再慢慢收拾的。」我看著攤開的行李箱，還有幾件攤在上面的衣服。
「不著急，我開車了，今天開車回去。」他這幾天忙得睡覺都沒什麼時間，還要開車回去嗎？
「你能開車嗎？你這幾天睡得比我少多了吧，不累？」我聽到只覺得驚訝，隨口問了一句。
「不累，開車能和你單獨相處。」我怎麼也沒想到他能這麼直白的說出這句話，張了張嘴終究是什麼也說不出來。
點的外賣兩個人分著將就吃了個半飽，我繼續收拾這東西。他坐在椅子上問有沒有需要幫忙的，我搖了搖頭。
在浴室里進進出出好幾次收拾好了東西，抬頭看他一直在看著我。和他對視一秒之後，我挪開了視線，把數據線手機收進包里。
「好了，走吧。」我拿起包，準備去推箱子的時候，他先伸出手推了出去。沒堅持，我走到門口開門。
「你，瘦了不少。」他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我愣了一愣，點了點頭沒多說話。
他把車開出來把行李放進去，深秋的風很涼，裹了裹身上的衣服，突然想起來去年這個時間他約我出門的那天。時間真快啊，已經一年都過去了，那時候不知道我和他之間會有怎麼樣的結局，今天也依然不知道。
「要不要先去吃點飯再走？」他坐進駕駛席問我，我搖了搖頭，剛剛雖然沒吃太飽但是也能頂一會兒。
一路上大多是他在接電話說著爸爸的那些事情的收尾，此刻才安靜了不少。車子從市區開出上高速，看著窗外已經全黑的天，不知道如何開口。
【姐，你回去上班了嗎？媽問你走了沒有，沒走的話來家裡吃飯吧。】妙妙的微信進來了。
【已經走了，和你媽媽說一下謝謝她了，我趕回去上班。】
【姐，我有時間去找你玩。你有時間了也回來吃飯啊。】我看著這句話有些觸動，妙妙是想我們以後還像爸爸在的時候一樣，她媽媽大約也叮囑她喊我有時間回去吃飯。有種多了些不太熟的家人的感覺，血緣這個東西真是微妙。
【好，我等你。】
「你明天上班嗎？」余毅澤看我沒再撥弄手機，開了口問。
「嗯，請了不少假，回去了就儘快去上班吧。」其實，也不是非要這麼著急就去上班的，只是不想讓自己一直處在悲傷的情緒中。
「我明天還休息一天，單位那邊我打好招呼了。」余毅澤確實是應該好好的再休息休息，這些天他都沒怎麼休息過。
說完又是一路的沉默，一直到服務區，還是準備去吃點東西，否則等到了南江時間就很晚了。
「隨便吃點吧，免得回去太晚了找地方吃東西都不方便了。」他說著下車走到餐廳去，晚上餐廳的人不算多，吃的東西也不算多。
我點了個麵條就坐下了，他點好了之後也在對面坐了下來。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樣子，我知道有些事情想要開口確實很難，尤其是現在這個時間點。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晚了，這碗面的湯頭特別的咸，我吃了兩口去找店家要了點熱水，兌進了麵條裡面。
「怎麼？咸了？」他看到我的動作，抬頭問我。
「嗯，可能煮太久了吧。」我頓了頓，想著有些話終歸是要有人開口說的，於是接了下一句，「還是你做得好吃。」
他明顯沒想到我會說下一句，慌亂了一秒。「確實好久沒給你做飯吃了，回去了多給你做，爭取把瘦下去的都養回來。」
「好。」
有些話不用說得太明白，我也不想說得太明白了。之後的事情怎麼樣就讓之後再考慮吧，其實在墓園看到他在爸爸目前傷心的時候，很想去抱抱他。但，當時不能。現在我卻是不想多浪費一秒的時間。
吃完飯出來，秋風吹在身上依舊涼涼的。臉上卻很是暖和，不知道是因為那碗面的原因，還是因為剛剛那番話的原因。
準備拉開車門的時候，一隻手摁住了車門，我回頭看的瞬間猝不及防的撞進了他的懷裡。他緊緊地抱著我，把頭埋在我的肩膀上。
「我每次見你都想這樣抱抱你，我拼勁全力才克制住了。吟吟，有些事情我沒法改變，但是我會處理好的，相信我。」他大約是猶豫了很久的話此刻才真正說出口了。
「我相信，不管之後怎麼樣，和你在一起就行。」我伸出手回抱住他，感覺他抱得更用力了些。
餘下的路我沒讓他開，他起得早，我睡的時間就長一些，讓他也休息休息。換了位置加上天黑視線不好，全程沒再多說話，一路開回家裡。
到了雅聖，我把車停好後準備把鑰匙交給他，下車拿行李。可是他沒接鑰匙，而是徑直去把我和他的行李都拿了下來。
「我好幾天沒休息好了，今天想在你這兒好好睡一覺。」我看著他疲憊的神情，實在沒辦法拒絕點了點頭。
上樓打開門，鞋櫃裡那雙屬於他的拖鞋已經是很久沒有動過了。他熟練地拿出來換上，仿佛中間沒聯繫的半年好像不存在一樣。
洗漱完躺在床上，我有些睡不著。白天睡得太久晚上反而不太困。余毅澤進浴室洗漱的時候，我打開手機給周娜娜撥了個電話。
「夏夏，怎麼了？」周娜娜有點睡意的聲音傳來。
「娜娜，你說世界上有平行時空的存在嗎？」我問了句無厘頭的問題，顯然周娜娜一頭霧水。
「啊？夏夏，你沒事兒吧，說什麼胡話呢？」打了個哈欠接著說，「你這意思是我在這兒生了周小寶，另外還有一個我在逍遙快活？」周娜娜在剛進秋天的時候生了個男孩兒。
「我感覺前半年的時間就像是另一個我在過，今天回南江發現我還是我，無論是家人還是余毅澤都沒有變化，爸爸的出現就像是時間限定一樣。」我不知道怎麼形容那種感覺合適。
「夏夏，那還不好嗎？起碼，你回到了原來的生活，可是看看我，我總不能把孩子再塞回去吧？」說到這個她笑了笑，用輕鬆的語氣說，「既然命運讓你去看了不一樣的風景後還能回到原來的軌跡，好好把握吧，不是每個人都能有這樣的機會的。」生了孩子的她感性了不少。
「有我這個乾媽在，怎麼也不會讓周小寶再被塞回去的。」笑著打趣了一會兒，「去睡吧，我就是想再確定一下自己的決定。」
「夏夏，你會幸福的！」說完這個她就把電話掛了。
打完電話沒多久余毅澤洗漱完出來了，吹乾頭髮走到了另一邊躺下。沒有任何旖旎的氛圍，關了燈兩個人呼吸平穩。
「他走了也好，起碼不用受那麼大的痛苦。」好半天他在黑暗中開了口，聲音有些低沉。
「他那時候有多痛苦？」我從來沒見過爸爸因為生病而失態的樣子，但是我知道病痛的折磨從來沒有放過他，只是他在我和妙妙面前很少表露。
「嚴重的時候痛到吐，全身筋攣。你們來醫院的時候通常都是他已經緩過勁了，又或者是醫生剛打過針。」他說得很慢，可能是想起那時的場景了。
「可能想最後在女兒面前保留一些體面吧，畢竟在妙妙眼裡他是一個什麼都很完美的爸爸。」這樣的人自然是想讓自己在女兒心中的形象保持住的。
「所以，他解脫的時候沒有任何遺憾，他告訴我他這一生很幸福，他覺得值了。」余毅澤的聲音越來越小。
「睡吧，我們都會好好的。」我說完也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大早鬧鐘還沒響我就先醒了，睜開眼望向身邊，熟悉的臉還在熟睡，透過窗簾看到外面有了些光亮。
只要睜開眼的時候發現天會亮，身邊的人還在，那就一定會幸福的吧。
我悄悄起床輕輕地收拾好了之後打開門去上班，走在去辦公室的路上，心情是這半年來最輕鬆的一次。
不再敏感膽小，經歷過得到後的立即失去，也經歷了失而復得，想不顧一切地勇敢一次。
上午半天的工作在精神飽滿的高效率中度過，中午和人事的姐姐打了個招呼要請假。
「小夏經理，家裡事情還很棘手嗎？」人事姐姐有些擔心地看著我。
「不，家裡的事情已經結束了。」我笑了笑，「下午我有好事要請假。」
「好事？什麼好事啊？小夏姐？」八卦王付小雨立馬就湊了上來。
我拿起自己的包大步朝外面走去，走到辦公室門口轉過身大聲地說，「好事！結婚去了！」
說完我就轉頭走到了電梯間，辦公室則是傳來了一陣驚呼，聽起來大家都為我開心。
「喂，你還在家嗎？我下午請假了。」回家的路上我給余毅澤打了個電話。
「我出來了，辦點事情，你下午不用上班了？」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驚喜。
「對，不上班了，你陪我去辦點事情吧。」我聽著車內響起的他的聲音，心臟砰砰跳著。
「好，我現在回去，家裡見。」兩人默契的都不問要辦的事情是什麼，這些都不重要了。
我前腳回了家，翻開衣櫃找出一件白襯衫穿上，給自己畫了個美美的妝，拿出戶口本捏在手心裡。
門口傳來了輸密碼的聲音，我緊張地站在玄關處，等著余毅澤進來。
開門熟悉的人走了進來，看我站在門口愣住了。
「怎麼了？怎麼站在這裡？」我看著裡面也穿著白襯衫的他，心想著天時地利了，就差人和。
「余毅澤，你願意和我去登記結婚嗎？」我舉起手裡的戶口本，往前走了一步期待地看著他。
他張了張嘴，還沒說出話來反倒笑了出來。這人，這種時候為什麼要笑？
「那還好我動作快。」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盒子，順勢就單膝跪在了地上。
「求婚這件事情應該我來做，剛剛去買的戒指，和我結婚吧。盛吟夏。」兩個人各自都在做著同樣的事情。
望著他的臉兩人同時笑了出來，伸出手接受了他的戒指。
「走吧，民政局我已經預約好了，先去拿你的戶口本。」沒讓他換鞋進門，直接就出門了。
民政局的工作人員估計見過不少結婚新人的各種糗態的，我把登記表上的性別欄都選錯了也沒笑，只調侃著不要緊張來的人大家都不熟悉流程。
就這樣，沒有告訴其他人，除了民政局工作人員的一句恭喜，安安靜靜地結婚了。
走出民政局，看著手上的戒指和手裡的紅本本，再抬頭看看刺眼的陽光和身邊的人。
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