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已經遍布橘光，屋裡亮起了燈。
盛夫人停下了笑，回過味來，這個小丫頭還挺會哄人的，怪不得能哄騙到司霽清！
她的神情又嚴肅了幾分，沉聲道：「看得那麼高興，這回該你來了。」
聽著這冷冷的語氣，宋雨薇的熱情立刻消散了，默默放下了手機，開始學著她的模樣泡茶。
將上好的茶葉放在茶碗中，再注入熱水。
乾燥的茶葉在熱水的浸泡下，迅速地展開了，茶香裊裊。
宋雨薇動作小心謹慎，低聲喃喃道：「第一步，刮沫。」
細嫩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捻著杯蓋，她立刻感受到了灼熱的疼，纖眉蹙起，慌亂地拿著蓋子沿著杯口刮出多餘的茶沫。
這一步是為了讓茶湯更為潔淨。
「哐當」——
杯蓋掉落在地，宋雨薇的手縮了回去，表情驚慌。
「抱歉抱歉，實在有些燙手！」
盛夫人眯著眼睛，眉眼間有幾分嫌棄。
宋雨薇趕緊拉開椅子，蹲在地上去找那個蓋子。
一雙嶄亮的黑色皮鞋映入眼帘。
宋雨薇長睫微閃，剛想抬頭，那人已經彎下了腰，她驀然對上那雙冷淡的眸子，攜著幾分看不懂的情緒。
他今天穿了一身深灰色的西服，襯衫卻是淡粉色細條紋的，嚴肅緊繃之中透著些灑脫。
司霽清握住她的手臂，將她扶了起來，眼睛盯著她被燙紅的指尖，眉頭輕擰，低聲說了一句，「笨手笨腳。」
語調很柔和，不像責怪，倒像心疼多一些。
他又轉頭去和盛夫人打招呼，語氣疏離但禮貌，「盛夫人，您來了。」
盛夫人見到司霽清，心裡是有氣的，因為她的女兒盛雲和他年齡相當，原本兩家是有意聯姻的。
卻沒曾想，司霽清忽然就結了婚。
理由也是可笑，就因為懷孕了，所以娶了個普普通通的女人。
盛夫人強顏歡笑，幽幽道，「是你母親請我來教一教你這位新婚妻子的。要說啊，還是你母親考慮周全。」
她瞥了一眼宋雨薇，「不然，就她這副什麼也不懂的樣子，回去老宅，見到長輩，豈不是會給你丟臉？」
宋雨薇抿了抿唇，眉眼低垂，心下很是不安，有些刺痛的指腹互相揉捏著。
司霽清側頭看了一眼宋雨薇，隨後笑道：「盛夫人，是要教她茶藝？」
盛夫人抬著下顎，得意地「嗯」了一聲。
司霽清眼底驟然一涼，「我的茶藝也不錯。」
他拉住宋雨薇的手，讓她重新坐了下來。
再拿了一個新的茶碗，放好茶葉，注入熱水。
然後他俯身下來，將宋雨薇嬌小的身軀攏住，一手撐著桌面，一手抓住她半個手掌。
宋雨薇悄悄偏頭，臉頰蹭到了他的領帶，上面還有淡淡的古龍水香味。
混合著成熟男人的氣息將她包圍了起來。
安全感。
宋雨薇的腦海里突然蹦出了這三個字。
心下已經沒有了剛剛獨自面對盛夫人的緊張，手被他握住，就好像一切都掌控在他的掌心。
包括她。
宋雨薇的身體也放鬆了下來，手就跟著他的節奏動了起來。
他醇厚低沉的嗓音緩緩流淌進她的耳畔：「第一步，刮沫。」
杯蓋輕鬆地沿著杯口轉了一圈。
這一次，宋雨薇不覺得燙了，因為她的指尖根本沒有碰到過杯蓋，而是被他的掌心牢牢護住。
她悄悄抬眼，望見他刀削般的下顎，薄唇微啟，「第二步，挫茶。」
他帶著她的手，將杯蓋置於茶水中，揉搓著茶葉，以激發茶的香味。
許是感覺到了宋雨薇的注視，司霽清用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見的音量提醒道：「認真點。」
宋雨薇心虛地收回了視線，又看向了茶碗，雖然她已經不知道進行到哪一步了。
只看見司霽清的手捏著茶碗左搖右晃的，傾倒出來許多的茶湯。
「第四步，入海。」
司霽清舉起茶碗，將茶湯倒入了茶杯里。
之後的碟舞，展茗，歸一，全部利落的做完。
他依舊是保持著這個姿態，緊握著宋雨薇的手，眼裡的寒意慢慢凝起，倏然看向了盛夫人，嗓音沉沉道：「盛夫人，覺得我的茶藝如何？」
盛夫人看著他涼薄的眼神，神情一怔，眼神有些慌亂，但還是保持著長輩的姿態，眼睛隨便瞥了瞥茶湯，評價道：「阿清的茶藝確實不錯，不愧是司家從小培養的繼承人。」
司霽清眸光一凝，嘴角勾起了散漫的笑，「盛夫人，自從我接手公司以後，從來都是別人給我泡茶的。」
「可見，茶藝學來也沒什麼用處。」
他垂眸凝視著懷中的人，捻了捻她的手指，輕聲道，「我的夫人，沒有給別人泡茶的必要。」
「學不會便學不會。」
他的聲音緩慢而悠哉，帶著幾分漫不經心。
宋雨薇看著他清亮的瞳孔，有些失神。
他這樣向著自己，是已經消氣了嗎？
那她要不要再道個歉？
一瞬間，宋雨薇想了好多。
對面的盛夫人，看著兩人郎情妾意的，輕輕咳嗽了一聲。
她緩緩起身，「既然阿清覺得茶藝不用學，那就不學了。可是插花總得學吧？這待人接物，行走坐姿總要端正些吧？」
宋雨薇眉心微蹙，眼神裡面透著萬般不願，直勾勾地盯著司霽清看，希望他能拒絕。
可司霽清看著她這樣可憐，眉梢眼角卻起了興味。
他也立直了脊背，單手插兜，姿態儒雅，淡淡道：「盛夫人不嫌麻煩的話，自然是……」
頓了頓，他垂眸又看了一眼宋雨薇求助的目光，他一字一頓道，「求之不得。」
宋雨薇的眼神都要碎了，簡直如五雷轟頂。
盛夫人滿意地點點頭，「你放心，我一定幫你培養一個特別懂規矩，知禮數的太太。」
「我先回去。」
「盛夫人慢走。」
司霽清微微頷首，目送著盛夫人上了樓梯。
隨後，他便在宋雨薇身旁坐了下來，品嘗起了茶湯。
天邊的晚霞漸漸散去，天霎時就黑了，窗外的夜燈也亮了起來，像是在院子了飛舞的螢火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