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微苑。
張姨在廚房煲著湯,聽見了外面的車聲,就趕緊用圍裙擦了擦手,跑了出去。
院子裡,司霽清站在車前,伸手去扶宋雨薇,她眸光淡淡,扶住他被衣袖遮蓋的手腕,下車站穩後,又迅速地鬆了手。
司霽清的手頓在半空中,他眼底閃過微光。
看著林雪琪扶著她的手臂,陪她進門。
「少夫人!」張姨迎了上來,一雙眼睛在宋雨薇身上來回打轉,確認她沒事後,才道,「可算回來了。我給你煲了雞湯,待會多喝幾碗,好好補一補!」
宋雨薇莞爾一笑,「好的。」
晚飯的時候,宋雨薇的胃口特別好,連喝了好幾碗雞湯。
司霽清坐在對面,往她的菜碟里夾了一塊牛肉,輕聲道,「喝了好幾碗了,別撐壞胃。」
宋雨薇放下湯碗,看著碟子裡的牛肉,眸子冷冷清清的,臉上沒有什麼情緒,勾了勾嘴角道,「我吃飽了。司先生,慢慢吃。」
她擦了擦嘴,便起身往樓梯去。
司霽清的目光微涼,緩緩落在白色碟子上那塊孤零零的牛肉上,拿著筷子的手一寸寸收緊。
夜色撩人,司霽清洗完澡出來的時候,宋雨薇已經睡下了,倒是沒有再拿另一床被子出來,仿佛一切如常。
司霽清掀開被子,倏然從背後抱緊她,親吻她的耳垂。
感受到他炙熱的身體,宋雨薇睜開眼睛,輕嘖一聲,「司先生,我才剛出院。你就算不在意我的身體,是不是也該在意一下你的孩子?」
司霽清身體僵了僵,暈黃的燈光下,他臉色凝重,低聲道,「薇薇,我知道你還在生氣,你要是不高興,可以哭,可以罵我,哪怕咬我一口也行,別冷戰好不好?」
宋雨薇的眼睛裡黑沉沉一片,沒有光彩,她低聲笑了笑,「我不想哭,也不想罵你。你答應我的,已經做到了,這件事到此為止。無需再提。」
「我也沒有跟你冷戰。」
她慢慢轉過身來,伸手撫摸司霽清的臉,湊近親了親他的嘴角,軟糯的嗓音像繡花針,緩緩扎進他的心口,「司先生,我怎麼可能跟你冷戰?我是依賴你生存的菟絲花,我討好你來不及呢!」
頭一次聽見她這樣陰陽怪氣的語調,司霽清眉頭一皺,冷聲道:
「宋雨薇。別這樣講話。」
「不說話,你又覺得我在冷戰。說話,你又不愛聽。」宋雨薇立刻妥協地靠著他的胸膛,卻感受不到半分溫暖。
她閉著眼睛,嗓音懶倦道,「我困了。明天再對你熱情吧。」
司霽清的臉色比夜色還要陰沉。
前幾日,周時昱問他,若是宋雨薇和他鬧脾氣,怎麼辦?
他很不以為意道,「她是個明事理的,不會鬧的。」
可此刻,司霽清倒是寧願她鬧一場,哭一場,也好過這樣虛情假意的迎合。
她這樣,讓他的愧疚感成倍地生長。
「薇薇。」他抬手輕輕撫摸著宋雨薇的頭,嗓音繾綣道,「等過段日子,我會讓你滿意的。」
懷裡的人是真的累了,長睫緊貼著下眼瞼,呼吸綿長,早已經睡著。
他在她光潔的額頭落下一吻,算是許下一個諾言。
-
早上,天空飄著小雨。
盛堯南剛下夜班,站在辦公室的穿衣鏡前,脫下白大褂,披上棕色的皮衣。
敲門聲響起,盛堯南整理著袖口,轉身道,「請進。」
房門緩緩打開,宋雨薇一身珍珠白針織長裙,眉眼靈動鮮活,手上提著牛皮紙袋子。
她向前走了一步,笑容甜美,說話禮貌又親切,「盛院長,早上好。」
盛堯南眉眼微滯,咳了一聲,才道,「早,你有什麼事嗎?是你媽媽?」
「不是不是,我媽媽一切正常。」宋雨薇擺了擺手。
盛堯南抬手示意沙發,「過來坐吧。」
兩人在沙發上坐下,宋雨薇將手上的牛皮紙袋遞過去,笑盈盈道,「盛院長,感謝你上次救了我。我也沒什麼好回報你的,這個是我自己做的曲奇餅乾。少油少糖,味道不錯的。」
盛堯南雙手撐著膝蓋,看著眼前的牛皮紙袋,瞳孔一怔。
他從來不收禮物,不管是病人送的,還是愛慕者送的,他通通都拒絕。
人情往來,太過麻煩。
他喜歡簡單一點的關係,比如醫生和病人,一個治病,一個接受治療。
何況,他也不愛吃曲奇餅乾。
盛堯南輕抬下顎,正要開口,卻猝不及防地對上宋雨薇的眼睛。
她的眼睛很亮,讓盛堯南想起從前在國外進行醫療救援的時候,寂靜夜晚遇見的小鹿,閃著亮晶晶的眼睛,即使在看到陌生的生物時,也只是歪了歪頭。天真萌趣。
頓了頓,盛堯南伸手接下了牛皮紙袋,口吻淡淡,「謝謝。」
他雙手捧著袋子,垂著眼睛,在縫隙里看見了裡面奶黃色的曲奇餅乾,奶香味直往他的鼻腔里鑽。
宋雨薇見他接下了,神情愉悅,她溫聲道,「那我就不打擾你了。我去看媽媽了。」
房間門關上,盛堯南忽然有些餓了,打開了紙袋,拿起了還有些溫熱的曲奇餅乾,往嘴裡嚼了嚼。
入口酥脆,香甜軟綿。
不知道是他太久沒吃這樣的點心,還是宋雨薇的手藝太好,居然覺得味道還不錯。
盛堯南眼神忽動,又拿起了第二塊。
吃了兩塊後,他提著牛皮紙袋,往外走,路過了護士站。
「這曲奇餅乾做得可真好吃!」
「是啊,我覺得比蛋糕店裡做的還好吃。」
盛堯南腳步微頓,看向了工作檯,上面放著和他手裡一模一樣的餅乾。
他恍了恍神,倏然開口,「這是?」
護士一看是他,趕緊把嘴裡的曲奇餅乾咽下去,尷尬地笑道,「這是司太太做的餅乾,給大家都發了一份。像她這麼有心,親手做餅乾的人,真的不多了。」
另一個護士拿起袋子,好心問道,「院長,你要嘗嘗嗎?味道很好。」
盛堯南的口齒中還充斥著奶香味,他不動聲色地將手上的牛皮紙袋往身後躲了躲,低聲道,「不用,你們吃。」
上了車以後,他雙手握住方向盤,又側眸看著放在副駕駛座上的牛皮紙袋,眼裡划過一絲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