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雲湧,院子外的竹林搖曳晃蕩。
屋內,茶香繚繞。
「她懷了我的孩子。」
半晌,司霽清緩緩開口,帶著幾分嘲弄,「我可沒二叔那麼多情。」
司珏的唇角小幅度的扯了一下,語氣慎重,「沒有姻親助力,你知不知道你的路會難走很多?」
「我的路什麼時候好走過?」
司霽清雙手抵在膝蓋上,黑睫閃動,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里。
司珏垂了垂長睫,手指有節奏的摩挲著盤珠,「我只希望你不要沉浸在情愛之中,忘了自己要做的事。」
他抬起眼來,語氣淒涼,「別辜負你母親和爺爺的期望。」
司霽清悶哼一聲,站了起來,低頭整理了一下袖口,眼神帶著譏諷看向司珏,「二叔,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修道之人,就應該不問塵緣。」
司珏望著他俊逸的眉眼,隱約中看見了那人的影子。
司霽清轉身離開,司珏半闔著眼,指腹撫過每一粒盤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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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園。
趙念如坐在沙發上,雙腿微微疊起,戴著紅寶石戒指的左手搭在膝蓋上,眼神驚愕,面色難看。
「少爺說,多謝夫人的好意,但是這些旗袍都是量產的,不是量身定做的,不適合少夫人。」
林雪琪一身黑色制服,頭髮盤起,幹練利落,站在茶几前,舉止恭敬有禮,又不覺低微。
她身後是一排衣物。正是那天趙念如送個宋雨薇的旗袍,一件不落地擺放整齊。
這番話讓趙念如的臉色更加難看。
趙家旗袍對外宣稱一針一線都是師傅親手縫製,但事實上,光靠手工,哪裡能賺到錢。
要拓展客源,就得量產,保證生產力。
所以趙家大部分的旗袍都是機器生產的。
手工製作是這門生意的噱頭罷了。
更吸引人,也能賣的更貴。
還沒等趙念如開口,一邊的安馨悅倒是先沉住氣了,她大聲嚷道,「這是夫人的一片心意,哪有送回來的道理,少夫人未免太不領情了!」
林雪琪滿臉冷酷,「與少夫人無關,是少爺的吩咐。」
「無關?怎麼可能無關?也不知道她在少爺面前說了什麼。況且趙家的旗袍精美絕倫,就算是量產的,也不是誰都能穿的!」
安馨悅氣急敗壞。
「咳咳。」
趙念如輕咳了幾聲,來掩飾臉上的尷尬,「小悅,把這些衣服拿回去店裡吧。」
安馨悅皺起眉頭,「夫人,少夫人這樣嬌氣,你不能縱容啊!」
趙念如瞟了她一眼,話裡有話道,「胡說什麼?雨薇懷著司家的新一代,吃的用的自然是要最好的。是我家的東西不夠好,配不上她。」
林雪琪完成任務,也不想和她們周旋,直接退下了。
安馨悅看著這些旗袍,滿眼嫉妒,「這還不夠好?夫人,她這擺明了是要和你作對到底,也不知道她給少爺灌了什麼迷魂湯!」
趙念如嘆了口氣,「後媽難為。阿清從小就不喜歡我,他的太太自然是向著他的。」
「只是我沒想到,他們連我送的禮都容不下。」
趙念如垂著眼睛,眉眼間流露著悲傷。
安馨悅望著她這副模樣,想起了一些往事。
趙念如剛嫁到司家,對司霽清非常好,噓寒問暖,體貼入微。
那年夏天,司霽清為了摘荷花,意外掉進了池塘,趙念如當時已經懷孕三個月了,想都沒想,立刻跳進池塘,把司霽清救上來。
司霽清大病了一場,趙念如也差點流產,保胎了許久。
但司霽清好了以後,對趙念如依然很不恭敬,把司珩氣得不行,最後司老太爺把司霽清帶去了景園,由他來教導撫養,司宅才重新獲得了安寧。
趙念如抬起雙眸看向安馨悅,柔聲道,「我本來以為他娶的媳婦能規勸他一些,卻沒想到……唉……」
她去牽起安馨悅的手,示意她坐下來。
「你是我看著長大的,若是你,大概就會多多規勸他,對吧?」
安馨悅望著她水盈盈的眸子,像是被蠱惑了一般,那些日日積攢的不甘心,一股腦地湧上心頭,難以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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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滿梧桐樹的青雲路,滿地黃葉,很多年輕人在打卡拍照。
在筆直的道路盡頭,有一棟兩層樓的花園小洋房,門口的牆柱上釘著復古的牌子,上面寫著「青雲路28號遇氏旗袍。」
司霽清推開門,宋雨薇提著裙擺,雙眸瑩潤,看向裡面的布置。
滿屋都堆滿了布料,牆上掛著老式鐘錶,剛好到了整點,發出「鐺鐺」的聲音。
穿著中山裝的年輕男人,聽到動靜,從屋裡走出來。
他看見司霽清,眼睛亮了亮,語氣高昂,「司總,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是來拿司老夫人的旗袍嗎?可是,還沒做好呢。」
司霽清摟了摟宋雨薇的肩膀,笑道,「帶我太太來做身旗袍。」
遇嵩的目光挪到了宋雨薇身上,她一身淡粉色長裙,法式修身,腰間的腰封印著芍藥花,身材纖瘦,卻不覺得乾癟,臉色溫和,眉眼靈動。
是個穿旗袍的好模特。
雖說不管女人的身材如何,都可以穿旗袍。
但遇嵩跟著爺爺時間久了,對旗袍狂熱,看見適合穿旗袍的客人,都會更加熱烈一些。
遇嵩滿眼驚喜,「司總居然結婚了。」又轉而誇讚宋雨薇,「司太太真好看。很適合穿旗袍。」
「你們在這坐一下,我去拿尺,再挑幾匹上好的布料,給你們選。」
司霽清微微頷首。
宋雨薇好奇地看著店裡掛著的旗袍,每一件都用防塵袋包裹好,難以窺見真容。
但這家店,是司老夫人唯一指定的旗袍店,師傅的手藝可想而知。
必定是頂級的。
宋雨薇抬眼看去,男人已經在沙發上坐下,姿態隨意,她不解地問道,「你昨日把司夫人送我的旗袍全還了回去,今天又帶我來訂做旗袍。為什麼?」
司霽清揚了揚眉,嗓音里透著愉悅,「我昨天就說過了,你穿旗袍很好看。」
他頗有些得理不饒人的意味,拖著長長的尾音,語調委屈,「是你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