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蘇夏家的晚餐比平日裡豐盛許多，柳月琴下午早早就把門市關了，去農貿市場買了一隻老土母雞給兒子燉雞湯。

  雞湯新鮮可口，蘇夏本就喜歡湯泡著飯吃，因此一連吃了三大碗白米飯，這才心滿意足地打了一個飽嗝。

  看到兒子不用自己提醒，就乖乖把自己的碗筷拿到廚房裡去，柳月琴臉上有了一絲欣慰。

  看來真是長大了一點。

  瞧見女兒還在用兩顆門牙慢慢地撕開雞腿的肉，又忍不住板著臉教訓道：「你就不能跟你哥學一下？什麼都吃，不像你吃個雞腿像是要了你的老命一樣。」

  蘇小雪萬萬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會因為哥哥而被數落。

  發現始作俑者正朝著自己露出得意洋洋神情，她便朝他齜了一下牙齒，然後就又被柳月琴給收拾了一頓。

  「看什麼看，你還不服氣唄？從小到大你就喜歡挑嘴，這也不吃，那也......」

  見母親又開始了她的翻舊帳，蘇夏這下也不再看戲了，趕緊開口說道：「媽，哪有人什麼都吃的，比如我就不喜歡吃肥肉。」

  也不給對方轉移火力的機會，接著又說道：「我去複習了。」

  說罷，就立馬轉身朝著自己房間走去。

  蘇小雪看著哥哥逃跑的樣子，想到他中午抱舉著自己時說的話，心裡立馬美滋滋。

  也不用柳月琴再催促，三下五除二就把手裡的雞腿解決掉了。

  柳月琴這時候才回過神來，對著女兒小聲說道：「丫頭你說得對，你哥確實變了。」

  她可是清楚這個混小子過去有多不待見他妹妹，遇事情不落井下石就是菩薩心腸，更不要說主動替她說話。

  簡直就是城頭上吊帘子，沒門。

  因為一個人辛苦拉扯兩個孩子，又把人生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他們身上，有時候她難免會雞蛋裡挑骨頭。

  但是只要能夠從他們兄妹兩身上看到優點，她也就不願意多嘮叨。

  其實柳月琴也知道兒子和女兒都反感自己多嘴，但她也沒有辦法啊！

  自己這個母親不來說這些話，難道去指望外人幫忙教育嗎？

  於是明知道會被他們不喜，有時候還是不得不說。

  「嗯。」蘇小雪微笑著應了一聲。

  她一直都是母親的貼心小棉襖，雖然剛剛才被上緊箍咒，但是一點都沒有往心裡去。

  *******

  另一邊，蘇夏沒有再聽到母親的碎碎語後，這才把房門輕輕虛掩上了，然後坐到書桌前繼續做那張未完成的數學試卷。

  儘管對自己的數學水平有信心，但下午那道化學題也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

  雖然初中的題目是簡單，但是也有你不會做的題。

  於是原本還有些得意的他，被淋頭一盆冷水給澆醒了。

  現在的自己沒有資格驕傲自滿。

  再把07年的中考數學試卷做完，蘇夏又對照參考答案給自己打了一個分。

  滿分150分，最後得了145分，有一道選擇題因為粗心算錯了答案。

  學著魯迅先生那樣，他拿起筆在這題旁邊重重寫下了「仔細檢查」這四個字。

  又小聲把這四個字默念幾遍，他這才翻找出初中的英語教材，開始複習英語。

  看到初一上冊的英語書還做了不少筆記，又看了一眼另一本幾乎是全新的英語書，蘇夏是氣急反笑。

  「就你這學習態度，活該學不好英語。」

  把手上這本初三下冊的英語書隨便扔到一旁，又從那一堆雜亂的書堆里翻出了初中三年的英語參考書之後，這才讓他的心情好上了一點。

  這下也能勉強自學了。

  作為一個90後的城裡學生，他們這一代的學習條件還是相當不錯，只看你能不能靜下心來學習。

  蘇夏過去三年沒有做到的事情，今天晚上他做到了。

  *******

  蘇小雪輕輕推開了哥哥的房門，本想趴在他床上看他學習。

  最後想了想，還是決定不打擾他了，就讓他一個人專心致志地背誦英文單詞。

  「怎麼樣？」柳月琴小聲問道。

  「在複習英語。」蘇小雪壓低音量回答道。

  聽到女兒這話，柳月琴先是高興，而後忍不住長嘆了一口氣：「希望他這次英語不要落太多分。」

  「哥他先前不是說物理和化學考得很好嗎？英語差點分也沒有什麼。」蘇小雪坐到母親身邊，輕聲安慰道。

  「但願如此吧！」

  柳月琴又嘆了一口氣，然後拿起電視遙控器把音量從「3」減到「0」。

  蘇小雪陪著母親看了一會兒央視八套的都市家庭倫理情感劇，覺得困了就起身去睡覺。

  又輕輕推開哥哥的房門，見他還在埋頭苦讀，也就不打算洗澡了，免得吵到他。

  柳月琴一直坐在竹製沙發上看無聲電視，等到今天兩集都播完，她看了一眼電視屏幕右上角的時間，這才起身去廚房。

  輕手輕腳打了兩個荷包蛋，嘗了一口還不夠甜，又往裡面加了一勺糖。

  她知道兒子喜歡吃甜。

  做完這一切，柳月琴端著瓷碗朝著兒子房間走去。

  推開門來到他身後，先把瓷碗放到書桌上，又幫他調整了一下檯燈，這才柔聲說道：「都快到11點了，吃完這碗荷包蛋就睡覺吧！」

  蘇夏看了一眼鬧鐘，剛剛10點20分。

  和所有父母一樣，柳月琴在面對子女時，她的時間總會比正常的時間快。

  「還有幾個單詞沒有複習到，等下就睡。」蘇夏一邊拿起瓷碗裡白色的勺子，一邊小聲說道。

  當甜膩的荷包蛋入口時，他愣了一下，強忍住身體想要嘔吐的本能，強行把它吞了下去。

  不知道從何時起，他對甜膩的東西幾乎到了過敏的程度，僅僅是聞到就反胃。

  然而在蘇夏吃第二個荷包蛋時，他不知怎麼就突然重新適應了這種味道。

  仰頭舉碗把湯也喝得乾乾淨淨之後，他才把碗和勺子遞給母親。

  「早點睡。」柳月琴叮囑道。

  「嗯。」

  柳月琴拿著碗勺欣慰地離開了，並把兒子的房門給關嚴實。

  只是她今天並沒有立馬去睡覺，又回到客廳看起了蜀省衛視的午夜劇場。

  等到午夜劇場結束，她準備睡覺的時候，又下意識推開了兒子的房門，見他還沒有睡，便語重心長的提醒道：「該睡了，明早還要考試。」

  蘇夏側頭看了一眼鬧鐘，的確該睡覺了，這才把手裡的英語書放在書桌上，一邊打著長哈欠，一邊站起身子把檯燈關上。

  「記得把鬧鐘調好。」

  「嗯。」

  簡單地洗漱完畢，蘇夏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

  也許是因為大腦實在太疲累，他今夜連夢都沒有做，一覺睡到了天明。

  *******

  「哥，該起床了。」

  早上，蘇小雪推開了蘇夏的房門，見他還在睡覺，趕緊走過去把他搖醒。

  蘇夏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看著眼前這個的妹妹，伸手在她臉頰上揪了一下。

  看到她不滿的表情，這才笑著從被窩裡爬起來。

  「我是好心來喊你，不然你就遲到了，結果還揪我，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蘇小雪捂住被揪得有點疼的臉頰，氣鼓鼓地抱怨道。

  蘇夏抬頭望了一眼鬧鐘，已經8點20分了，而他設定的時間是8點10分。

  「壞了？」

  就在他這麼想的時候，刺耳尖銳的鬧鈴聲又響了起來。

  「原來是我睡得太死了。」

  想到這兒，蘇夏背脊瞬間被一股涼意充斥。

  看著面前這個還撅起嘴巴的小丫頭，他朝她張開雙臂說道：「為了感謝你沒有讓你哥我缺考，我決定給你一個幸福的擁抱。」

  「滾，明明就是想抱我，還找什麼藉口。」蘇小雪翻了一個白眼，不屑地說道。

  說罷，就趕緊轉身跑開了。

  昨天是大意了才讓這貨得逞，今天她可不會再被他當小孩子給抱起來，明明也大不了幾歲。

  面對絲毫不給自己面子的叛逆妹妹，蘇夏吹了一下劉海，然後趕緊把衣服穿好。

  又急急忙忙地洗漱，換上鞋子就準備跑出門。

  「文具袋拿了沒有？」蘇小雪提醒道。

  「拿了。」

  蘇夏舉著手中的文具袋，朝著她揮了揮。

  「茶几上的錢呢？」蘇小雪又問道。

  這次不用蘇夏回答，她也知道了答案。

  露出些許無奈的表情，她趕忙跑過去拿起那張十元的紙幣遞給自己這個馬大哈哥哥。

  而後又從自己牛仔褲子口袋裡摸出十元錢塞入他手中，同時說道：「不要等公交車了，直接打個的或者坐摩托車。」

  「曉得。」

  知道自己這個妹妹有一個小金庫，蘇夏也就沒有矯情，把錢放入校服褲子口袋後，「咚咚咚咚」跑下了樓梯。

  「哥，要加油啊！」蘇小雪透過樓梯間的縫隙，朝著哥哥的腦袋大聲喊道。

  「會的。」

  蘇夏的聲音在樓梯間裡迴蕩。

  柳月琴看到兒子這時候才下來，趕忙揮手朝著停在的路邊一個摩托車司機喊道：「老張，送一下我娃兒，他今天中考。」

  「好勒。」

  蘇夏：「......」

  他本來想坐計程車的，更安全。

  看著街道兩邊飛速向後掠過的行道樹，蘇夏還是覺得小命更重要，便出聲說道：「張叔叔，其實不用這麼著急，還有一會兒才考試。」

  「好嘞。」張金財點了點頭。

  話雖如此，摩托車的速度卻沒有慢下來多少，他可不想讓這娃兒遲到。

  畢竟中考是人生中的大事情。

  皇帝不急太監急，這句話其實包含了天地間最大的溫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