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賭局
塔林之中，熊熊大火照亮了半邊天空。黑蓮全身冒火，正不斷的將火焰灑向四方。這火不管沾染上什麼東西，都能熊熊燃燒。塔林的石頭、木頭、泥土，甚至是空氣都在燃燒。
強大的火焰也阻止了其他僧人救火。因為這火只要被沾染上，不管你修為如何，都會被點燃！火焰灼燒了幾個和尚後，敢於去滅火的人就沒有了。
黑蓮到處放火，而麻姑則是眼睜睜的看著他放火。黑蓮一邊放火，一邊說：「這是我們最後一搏了。」他看向麻姑，認真的說：「這是外道之火，燃燒的是我的壽命，我壽不盡，這火不會滅。這火就算是涅槃境的高人來了，也無可奈何。」
「我已經沒辦法護住你了，以後的道路只有你一個人走下去。伱是我見過悟性最高的人，你一定可以悟出我們的道，成為佛陀的。」
黑蓮看著麻姑，臉上有了一些懇求。麻姑看著他，臉上也出現了一絲掙扎。
這些年下來，麻姑和他朝夕相處。說實話，麻姑並不覺得此人對她有什麼危險。隨著自己讀的經文越來越多，她反而覺得黑蓮的話很有道理。
這個世上，佛道終究是被扭曲了。純粹且正道的佛道已經被一代代的扭曲解讀，已經變得似是而非。這也是為什麼如今魔道叢生，和佛道一分天下。
黑蓮的道幾近魔道，但是那是他參悟錯了，他雖然資質不錯，但也不是那種精彩絕艷之輩，也不是那種引領佛道的天生佛子。他知道現在的佛道錯了，他想要改變，但是他也錯了。
他將自己的道也走入魔道中。這點他自己也明白，但是他無可奈何，他沒有辦法修正，他一直都活得很痛苦。這種痛苦讓他走上極端，也將這份痛苦強加給別人。
麻姑讀了這麼多年經文，感受到了很多佛陀的思想，感受到了和很多佛道高人的思想。她也不敢確定自己領悟的道就是正確的。但是她能確定的是，她的道，一定比黑蓮領悟的要正確。
麻姑看著黑蓮，她忽然開口說：「你想讓我現在就踐行我的道嗎？」
黑蓮聽見她的話一愣，隨即他立刻狂喜，他當即就說：「你……你領悟了我們的道？」
麻姑搖搖頭，說：「是我的道，不是我們的道。」
聽見這話，黑蓮微微一愣，臉上出現了明顯的失落。他喃喃的說：「你的道，不是我的道……是了，我的道錯漏百出，哪裡有資格成為正確的大道。」他的話語苦澀，他知道自己的道有問題，但是他還是想著，他的道大體是沒問題的，只需要更聰明的人去修改一番，以他的道為雛形，修改成正確的大道。
如果修改成功，那說明他的道是有可取之處的。這也說明他這一輩子的努力和奮鬥是有意義的。但是如今麻姑說的並不是他們的道，而是專屬於她的道。那麼，他的道真的可能百無一用，是錯謬的道。
這個答案，怎麼能讓他開心。
但是他立刻就振奮起來，他看著麻姑說：「如果你有把握，你就應該踐行自己的道。如同佛祖一樣，將自己的道宣揚出去，讓天下的道回歸正道。」
他頓了頓，說：「我希望我有這個榮幸，能成為您的灌頂上師，成為您道的見證人。」他忽然非常虔誠的跪了下來，跪倒在麻姑腳下，說出這番話來。
麻姑心中躊躇，她看了看外面的熊熊火焰，她忽然堅定了內心。就宛如佛祖在菩提樹下一般，悟道之前，佛祖也是內心迷茫的吧。但是當他坐在菩提樹下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將如夢幻泡影一般，皆為虛幻，都要為了那天下的大道讓路。
想到這裡，麻姑眼神變得堅定。她將跪倒的黑蓮扶起來，說：「能有你的追隨，也是我的榮幸。請幫我灌頂吧。」
佛門的灌頂，是將內心領悟的佛道具象化成為力量。也就是顯化的力量。內心的強大終究要轉換成外在的強大。而內心有多強大，灌頂之後得到的力量就有多大。這不僅僅是上師將自己的力量渡化給你，而是上師以自己力量為引子，將你的大智慧、大神通、大領悟、大圓滿給顯化出來！
麻姑盤腿坐下，黑蓮坐在她的面前，此刻的黑蓮滿臉虔誠，他知道，他可能會見證一個歷史。
於是，他伸出手，放在麻姑頭頂，喃喃的說：「以我卑微的佛力，開明見性，助你一臂之力！」
事實上，灌頂需要一些儀軌幫助。但是現在黑蓮也時間去準備儀軌，他要用自己的性命給麻姑灌頂。這一瞬間，他渾身所有的佛力都湧入麻姑身體，朝著她的內心而去。
麻姑也坦然接受這股力量，腦中閃過她所有的領悟。
玄之又玄，眾妙之門。一切有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一切的法度，力量，和存在，都如同夢幻泡沫一樣，存呼一念之間。就仿佛打開那扇大門一樣，該有的一切都會有。
這一刻，麻姑身上的力量開始急速顯現。她變得聖潔，變得縹緲，變得無比高大。她如同高山，如同低谷，如同海天空的深邃。她仿佛世界的縮影，又仿佛世界的擴大，她就是世界，世界就是她。
她的內心映照著萬物，萬物因她的存在而欣欣鼓舞。
她緩緩的張開嘴，用宏大的聲音說道：「念盡萬物，如終始初，應是我聞，諸佛如在！」這一句佛偈念出，整個紅蓮界，甚至是整個大千宇宙都震動一下。
張淼的眼中冒出一陣金光，他短暫的停了一下，然後開口說：「恭喜同道，此道一成，彼岸有望。」
而其他紅蓮寺的和尚則是全部陷入頓悟之中。那一句佛偈，是佛成道的本心之語，是這位佛的立道之語。
麻姑的氣息節節攀升，在剎那間就到了涅槃九境。只有一步之遙，她就能成就佛陀境，得道飛升。這不是麻姑不能立刻成佛，而是這個世界只能容納麻姑成就涅槃九境。
麻姑身上已經換上一身月白色的僧衣，她的腦後生出大智慧輪，她的腳下生出大足利輪，她的身後生出大光明輪。無邊無盡的佛力在她身體中生出，她此刻就宛如真佛。
黑蓮怔怔的看著她，忽然黑蓮就哭了起來。他跪在麻姑的腳下嚎啕大哭。仿佛一輩子的怨氣、辛苦和心酸都要哭出來。
他渾身枯槁，滿臉皺紋，身形消瘦，氣息也變得極其微弱。他跪在麻姑腳下哭的傷心，也哭得開心。麻姑淡淡的看著他，問他：「你護道有功，你想要什麼獎勵？」
黑蓮看著麻姑，他搖搖頭說：「我不求什麼獎勵，我只求在佛陀的庇佑下，遵循尊者的道，輪迴修行。」
麻姑看著他，沉思一下，說：「我還未開闢佛土，還未建立佛國，你不能進入我之淨土……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跟著我，等我建成淨土，完成佛國，你在我佛國輪迴，享受安平喜樂，遵循我之道，不墮輪迴，永享清靜。」
「第二，我給你一道佛性，你進入此界輪迴，在婆娑世界歷練，在色界悟道。以身踐行吾道，待到你功德圓滿，道行如一。吾之左右許你如何？」
佛陀的左右，最少是一個菩薩果位，如果修行有道，成就佛陀之應身佛，共享佛位也不是不可。此等尊榮，不可謂不豐厚。
黑蓮當即就說：「弟子願行第二道，縱然在紅塵歷練，也想傳播尊者之道，成就金身，不墜尊者名諱。」
麻姑淡淡一笑，說：「可！」說完，她手一點，一點金光沒入黑蓮眉心。黑蓮整個人都燃燒起來。被火光包圍的黑蓮卻沒有痛苦，而是滿臉的安平喜樂，他的身體漸漸化成灰燼，他的靈魂在麻姑的力量護持下，進入大千世界中，重新進入輪迴。
這種輪迴將洗淨全身因果，上輩子的種種和他再無關係，下輩子的成就全在他自己。麻姑唯一做的，就是保持他靈光不滅，以後不管如何輪迴，他生生世世都有資格進入修行之道。這就是護道之功的恩德。
等到一切做完。麻姑從塔林中走出。所有見到她的和尚都不由自主的低頭跪拜。
而張淼則是落在她的身邊，朝她微微一笑，說：「道友……」
但是他的話還沒出口，麻姑就眉頭一挑，厲聲說：「地藏！將他放開，他不是你的應身佛！」
這個『張淼』卻是一笑說：「他與我有大因果，有大因緣。他必是我的應身佛。」
麻姑聽了，她臉色一沉，天空都變得黯淡起來。麻姑淡淡的說：「地藏，縱然你成道比我久遠，但是我也不是泥捏的，他與我同樣有大因果，大因緣。你若是不放了他，這因果糾纏之中，我也不得不和你討教討教。」
這就是麻煩的地方……
這個張淼本來是要和麻姑斷絕因果的。最好的辦法就是如同張淼所想，將麻姑從黑蓮的魔爪中救出，還給她自由，這樣他和她的因果就能了斷。
但是，讓『張淼』措手不及的是，麻姑竟然頓悟成道，成就佛陀。這都是麻姑自己的努力，和地藏王沒有半點關係，既然和地藏王沒關係，那麼張淼和麻姑的因果就沒有斬斷，而且麻姑還成佛了，這份因果就更強了。
現在，斬不斬斷因果不在地藏王這裡，而是在麻姑這裡。如果麻姑和張淼都是小人物，那麼因果說斷就斷了，可惜，現在麻姑是佛陀，其位階上和地藏王是一樣的。這樣一來，地藏王就不可能單方面強制斬斷兩人的因果。
面對咄咄逼人的麻姑，地藏王沉思了一下，說：「他和我有大因果，和你也有大因果。因果不斷，你我皆不能去彼岸。這又要如何？」
現在的情況，就宛如張淼身上纏繞著兩條線，這兩條線如同風箏線一樣，一邊綁著麻姑，一邊綁著地藏王。風箏線不斷，兩個『風箏』都不能得到自由，都不能飛向更高的天空。但是如果輕易的斬斷兩根風箏線，這極有可能兩個風箏都飛不上去，反而因為沒有風箏線而掉落在地。
因果，乃是佛道基礎之一，當牽扯太多的時候，可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被斬斷的。
「你讓他選擇。」麻姑冷冷的說。
『張淼』一笑，搖搖頭說：「這不可能，他和你關係更好，他若是助你一臂之力，我就沒了應身佛，我也去不了彼岸。」
地藏王曾經發下大願，『地獄不空，誓不成佛』。他本尊是不可以成佛的，他本尊要鎮守地獄，實踐他的誓言。但是他可以讓他的應身成佛，成就應身佛，這是沒有影響的。
這千萬年來，他不知張淼是靠著什麼辦法成了他的應身佛。但是他也抓住這個機會，順水推舟讓張淼成了他的應身佛。以應身佛之位，去彼岸占個位置也好啊。
讓張淼自選，地藏王可沒有把握。他自然不會同意麻姑的建議。
而麻姑則是繼續說：「那你待如何？」
地藏王想了好一陣，他說：「不若讓他紅塵歷練一番，你我不可顯露真身，但可暗中引導。他助誰登入彼岸，那誰就登入彼岸。」
麻姑微微思考，她才剛剛成佛，如今正是勢單力薄時候，哪裡能和成道已久的地藏王比。若是暗中幫助，她怎麼比得上地藏王神通廣大。但是她卻沒得選。若是她不同意，那麼兩人的意見就僵持住了。時間拖得越久，對張淼越是不利。
終於，她點頭說：「可行，但要如何進行？」
地藏王笑笑說：「簡單，你我施展神通，創出一個世界也好，控制一個世界也罷，讓他進入其中，關閉他的宿慧，讓他自由生長，直到他選擇一方，決定幫一方成就彼岸，這就決出勝負。」
兩位佛陀鬥法，開口就是創出一界。但是這也是佛陀應有的神通。
麻姑想了一下，再次點頭說：「好，你我各自施展法力，創出一界來。無論如何，此界以後當歸他所有。」不管結果如何，麻姑還是要幫張淼爭取一點利益。
而地藏王則是一笑，若是他成功了，張淼成為應身佛飛升彼岸，那世界留著也無妨，反正都是自己的地盤。他也點點頭同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