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香茅大夫
在香茅館,這裡其他的病患非常少,這裡最多的就是風濕骨病患者,茫茫多的患者讓這裡的大夫幾乎沒有停歇的機會。縱然有十幾個熟練的大夫,但是他們還是忙不過來。
而且這裡的工作量極大,別以為做茅灸不需要體力,你一天站立七八個時辰,你也累得要死,更何況你還要被煙燻火燎,還要拿著冒煙的茅草。
張淼這一做,就是好幾個時辰。他不知道換了多少個病人,反正這些病人一來就熟練的躺在病床上,然後張淼也不用詢問,直接開始茅灸就行。做到後面,他就覺得自己是流水線的工人,而那些病患就是流水線的產品。他拿著螺絲刀(香茅草),不斷的打螺絲……
終於,等到月上樹梢之時,這裡的病人才散去,因為醫館要閉館了。所有的大夫都累得夠嗆,然後此時就聽見那位女大夫說:「大家今天辛苦了,喝一杯香茅氣泡水再走吧,明天還請大家加油!」
眾人微微一笑,然後各自去拿起一杯香茅氣泡水一飲而盡,喝完這杯水後,他們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仿佛舒服了不少,然後他們才向著那位女大夫告別,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去。
張淼等他們都走了,才走到那位女大夫面前,說:「所以,你就是香茅大夫?」
這位女大夫點點頭,她將頭髮的髮簪抽出,烏黑靚麗的秀髮如瀑布一般落下,她甩了甩頭,將頭髮弄蓬鬆,才認真的看著張淼說:「我就是香茅,你是誰?為什麼要來我的醫館?還有,你明天還能來嗎?」
她連珠炮似的發問,根本沒有給張淼任何說話的時間。這份性子,估計也是從醫多年練出來的。
張淼笑著說:「我叫張淼,也是互助社的成員。」說完,他比劃出一個手勢,畫出一個複雜的圖案,這個圖案,就只有註冊在冊的聞香教人才能畫得出,蓍草在這個圖案中下了一個禁制,不是聞香教的人,是不會也不能畫出這個圖案的。
看到這個『防偽圖案』,香茅姑娘也是微微一愣,然後她就笑著說:「原來是同道啊,你來這裡可是尋求幫助的?」一般而言,有社友來找她,都是尋求幫助的。
張淼搖了搖頭,說:「雖然我確實是來尋你的,但是並不是來尋求你的幫助。相反,我看到你做的一切,我大受感動。我明天還會繼續來幹活的。」
聽見張淼的話,這位香茅姑娘先是一愣,然後臉上微微一笑,說:「你真是一個有意思的同道。來我這裡工作的人,通常第一天就被嚇跑了,這裡幹活太累了!而且也很單調。」
「只要是應聘的人,我都不會說什麼,只要你能堅持一天,並且明天還敢來,那我總是歡迎的。你幹活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你很專注,也很熟練,你的醫術不淺吧。」
張淼啞然一笑,然後認同的點點頭。然後香茅姑娘說:「我猜就是,不過你的醫術可能在我這裡派不上大用場,因為我們這裡最多的就是風濕骨病患者,這種病在這裡是不能根治的,只能不斷的緩解,醫術再高,和一個茅灸熟手都差不多。」
這話沒毛病,這家醫館就是一家超極端的專科醫館,基本上只治療風濕骨病。而這裡的療法單一且有效,就是進行茅灸,這種醫療辦法不需要大夫有多高的醫術,只要多練習,就能茅灸治病。實際上,在這個地區,大部分的人都是在醫館買了茅草然後回家讓家人茅灸的,不然的話,這家醫館的人就算是忙到死,也不可能治得完病人。
既然是外地來的社友,那自然是沒地方住的,香茅姑娘也沒太磨嘰,直接就給張淼在後院安排了一個房間住下,而她自己則是去洗漱休息了。
香茅館的後院堆滿了香茅草,這裡也是製造茅灸用的香茅所在地。如今工人們都下班了,後院略顯凌亂。張淼住的房間不大,裡面也堆放了一些香茅,這讓房間看起來像是柴房。不過張淼也不介意,他是那種精緻的房屋也住得,柴房也住得的人。
收拾了一下,他就準備躺下休息。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看見一個人影翻上了屋頂,他微微一愣,因為翻牆上屋頂的不是別人,正是那位香茅姑娘。
圓圓的月亮下,獨坐屋頂的香茅姑娘拿著一壺酒,正在月下獨酌。在這一刻,張淼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寂寥和孤單,她喝酒並不是因為快樂,而是因為心中有事。
她呆呆的看著天空的月,然後舉起酒壺給自己灌了一口,月光照在她的臉龐上,那是一種清冷的孤單,是一種心酸的寂寞。
張淼淡淡的看著她,月下的美人,也有自己的煩惱……
——
第二天,天放亮之後。醫館門前就有三三兩兩的病人來了。他們來了也不喊門,只是安靜的守在一邊,似乎早就成了習慣。
不多時,大夫們也陸陸續續的來了。他們和門口的患者打個招呼,然後不緊不慢的的開門、清掃、除塵、整理,約莫小半個時辰,等到一切都準備完畢後。病人們也掐著點走進來。
一天的工作又開始了!
張淼也投入到今天的工作中。雖然茅灸的技術含量不算高,但是根據病人的情況不同,大夫們也要微微調整手法,比如茅灸的距離、火候和時間,這都是因人而異的。茅灸時間過長,會灼傷皮膚,讓病人受苦。而茅灸時間不夠,藥力不能直達病灶,也會減輕效果。這些東西,都要有一定的理論基礎,再結合實際,才能做到盡善盡美。
故此,雖然家裡也能做茅灸,但是有些有條件的病人,還是會選擇時不時來醫館治療一次。
就在張淼專心給病人茅灸的時候,忽然一陣喧鬧聲傳了過來。張淼抬頭一看,卻發現有一伙人正在醫館前驅趕病人,而那群人穿著的衣服,正是灶火鹽神廟的廟丁制服。
「都走開!都走開,不許在這裡治病,都給我滾!」一個廟丁手持棍棒,正耀武揚威的驅趕著大門的病人,這些病人忍者疼痛,都紛紛的躲開他的棒子。
一個年級頗大的老人家躲閃不及,被這人的棍棒掃到,一下就失了重心跌倒在地,嚇得他身邊的青年男子一下就扶住他,口中喊道:「爹,你沒事吧!」他將自己老爹扶起,終於怒不可遏的對那些廟丁喊道:「你們太霸道了!看病也違法嗎?」
他的反抗讓這廟丁眼睛一眯,然後揮舞手中的棍棒就朝著他重重的打了過去,這一下,就將他打翻在地,摔得個頭破血流。這下反而是那老者急了,他連忙撲上去,扶著自己的孩子就喊道:「兒啊,你沒事吧。」
周圍的人看到這一幕,眼中都閃過深深的恐懼,而那廟丁看到這一幕非但沒有不安,反而更加的高興起來。
因為他是灶火鹽神廟的廟丁,而散布恐懼就是他的職責!若不是這些人不能隨意打殺,今天他就要讓這裡血流成河!
他的臉上露出病態的笑容。而這個時候,聞訊趕出來的香茅姑娘看到這一幕,則是勃然大怒的罵道:「你在幹什麼?你為何要在這裡打人?你是想要挑起戰鬥嗎?」
看到香茅姑娘,這廟丁明顯有些畏懼,不過他馬上就挺直腰杆,外強中乾的說:「香茅姑娘,你這醫館的營業也太早了,大老爺說了,要你們午後才營業,你們難道不遵守嗎?」
聽見這話,香茅姑娘臉色一沉,直接就罵道:「你沒資格說這話,也沒資格管這件事。想要讓我就範,就讓劉鹽王親自和我說!你若是再來這裡滋擾是非,我就將你埋進我的香茅館當花肥!」
香茅的話強硬而冷酷。這廟丁聽了也縮了縮脖子。他看了一眼面色如水的香茅,二話不說就灰溜溜的走了。他這一走,周圍一些膽小的患者也偷偷走了。
香茅看到這一幕,她也無奈的嘆了口氣。劉鹽王並不敢對她怎麼樣,但是他也不需要對她怎麼樣,只要他恐嚇普通百姓,讓膽小的普通百姓不敢來這裡看病,他的目的就達到了。
這並不是什麼商業競爭,而是劉鹽王通過這種方式來傳播和擴大百姓們對他的恐懼,只有在衣食住行上恐嚇百姓,才會讓百姓真正的懼怕他。
生命的威脅並不恐怖,反而是生存的威脅才最恐怖。殺一個人並不難,那人可能還會慷慨赴死。但是你斷了他的水,停了他的電,掐了他的網,威脅收他的房子,不給他看病,讓他吃高價米,他才是真正的恐懼。
香茅能治好百姓的病,卻不能治好百姓的心。病有藥石可治,心卻有什麼可治的呢?
她無奈的嘆口氣,默默的走進醫館。她一進入醫館,就看到張淼關心的眼睛。
「你沒事吧。」張淼問道。
香茅搖了搖頭,她能有什麼事,她一點事都沒有。她對張淼說:「我沒事,你繼續看病吧。」
張淼看了她一眼,也轉身去忙了。他還有病人在等著他。
終於,忙到中午時分,病人也要回去吃飯,醫館暫時閒了下來。這個時候,大夫們才有時間喝水、吃飯、上廁所。
醫館是包飯的,後院的廚娘們也早就準備好飯菜,這個時候也端了上來。大夫們圍坐在櫃檯邊,開始大口的吃著美食。在伙食上,醫館還是很大方的。有香茅燒雞,香茅烤魚,胡椒燉肉和大盤的果蔬。醫館的廚娘們手藝很不錯,大夫們也是餓極了,吃得都很豪邁。
而張淼則是在吃飯的時候,向著旁邊的大夫打聽道:「今天這是怎麼回事?為何廟丁說要我們中午後才能營業?」
被問到的大夫冷笑一聲,說:「那是灶火神的鬼把戲,聽人說,從我們醫館出去的病人身心都會很舒服,就會產生快樂和愉悅,這對劉老爺很不好,他是需要百姓保持恐懼的。所以他千方百計的讓我們少治療病人,以達到他那險惡的用心。」
這人說完,又看了看張淼,他知道張淼是個新人,他怕張淼被這話嚇跑了,就安慰他說:「你也不要怕,我們香茅大夫也是有後台的,這九曲十八灣的眾位水神都和香茅大夫交好,那些水神可不怕劉老爺,還因為香茅大夫多次和劉老爺放對,所以你也不用太擔心,我們也是有後台的人!」
聽見這話,張淼也點了點頭。香茅和水龍灣水神很好,這是柳貞兒她們告訴他的,如此的話,香茅和其他水神交好也不奇怪,畢竟這九曲十八灣的水神是報團取暖的,是個小團體。
吃過午飯,還沒等太久,就有病人來了。大家也就開始忙了起來,張淼也繼續幫人看病,心中再無雜念。
,晚上,月上樹梢之時,一天的診療又結束了。張淼最後一個病人抓著張淼的手,滿臉感激的說:「多謝大夫了,我感覺舒服多了,以前這腳都是鑽心的疼,現在它好了,它不疼了!」
張淼卻是搖搖頭說:「這也只能治標,過一兩個月,它還是會復發的。」
這人也知道這點,他無奈的說:「這有什麼辦法,香茅大夫說了,離不開這個環境,我們的病是永遠治不好的,但是我們離開又能去哪?離開又能幹啥?我這一輩子,除了煮鹽我啥也不會啊。哎,這終究是命……」
他的話讓張淼一陣沉默,這人也不以為意,他滿臉輕鬆的走了,也許只有這一刻,他的心情是喜悅的,他的腳步是輕快的。也是因為如此,劉鹽王才將香茅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因為張淼是在醫館留宿的,他最後負責關門事宜。等大家都離開後,他關好門窗,檢查水火之後,也回到自己的房間。等了一下,他抬頭看看外面的屋頂,發現今天的月也很圓,香茅姑娘也坐在屋頂,在月下喝著酒。
看著這樣的香茅姑娘,張淼忽然覺得她的內心也應該如同這天上的月一樣,雖然夠圓夠大,卻怎麼也照不亮這無邊的黑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