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容衡陽一把摟住疏影,將她給拉了回來。
「大少爺,外頭許多百姓在道中堵著,不知發生了何事。」外頭傳來了馬夫慌亂的聲音。
疏影蹙著眉頭撩起了車窗的車簾,只見許多人堵在那邊指著一個府門議論紛紛。
「林府?」
「這是戶部侍郎的府邸。」容衡陽的眉目越過疏影朝外一看,一眼就認出了此地是何人所居。
聽到這話,疏影怔愣了一下,腦海中不禁的又回想起了前段時間陳家滿門被滅一事。
「哎喲,聽說這還是個戶部侍郎的家吧?」
「是啊,這個林侍郎也是可憐,也不知惹到了那個仇敵,竟然一夜之間把滿門都給滅了。」
「這不是和上次陳家那事一樣嗎?都是被滅了滿門,這也太嚇人了吧!官員在家都能被滅門,那我們這些小老百姓怎麼辦?」
「啛,你懂個屁!這個和陳家那回事完全不一樣,陳家那個是可憐,可是這個林侍郎就說不準咯。」
「怎麼回事?你快說說!」
「聽說這個林侍郎壞事做盡,比之榮國公府那位有過之而無不及,所以才會被仇人尋上門給殺了。」
「比榮國公府那位還壞?那可真是活該。」
聽著外頭那些百姓的爭論聲,疏影喃喃道了一句,「第三家了。」
「什麼?」容衡陽不明白她的意思。
疏影將車簾放下,看向他,「碧雲的方家、替罪的陳家,還有說錯話的林家,就算他們有過,可何至於滿門皆亡?果然掌權之人便能為所欲為。」
「阻止不了的,若不能去其源頭,那麼便還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我明白。」疏影聽著容衡陽的話,將頭就倚靠在了他的身上,「可是我好累。」
活在這種滿目瘡痍的王朝,當真是累。
「乖,我帶你去個地方吧。」容衡陽輕抱著她。
疏影疑惑抬眸,「何處?」
「去了便知道了。」
……
七仙嶺。
疏影如何都沒有想到容衡陽竟然會帶自己來此處。
她望著林木蔥鬱的小道,帶著幾分疑惑,「你怎麼帶我來七仙嶺了?」
「帶你來見些人。」容衡陽緊握著疏影的手,一步步的帶她出了青石路,走到了一處亭台後頭。
原本還有些疑惑的疏影,當她瞧見眼前偌大的墳頭之後,瞬間就明白了些什麼。
她鬆開容衡陽的手,緩步上前,「這些……是我祖父他們的墓嗎?」
「對,可是卻只有幾位,因為秦家當年只能偷偷的轉移幾具骸骨。」
只有幾位……
疏影聽到這話,心頭猛地一疼。
她忍著哽咽問道:「哪幾位?」
容衡陽走到她身後,扶住她的背脊,「前兩座便是孟太師和孟老太君的,後面的則是孟大爺和其妻子,還有你兄長孟玄鶴,另外一座是你三嬸的。」
「那……那其他人的呢?」疏影咬緊了自己的唇瓣,淚珠順著眼角落下。
「孟家嫡女,你的姑母死於宮內,屍骨被北塢帝藏了起來,不見蹤跡。」
「你大伯的三子一女,除了孟玄鶴之外,另外三具屍首被百姓挫骨揚灰了。」
「你三嬸幼子的屍骨丟去了亂葬崗,等秦家尋到之時,已經被惡狗啃食不剩,還有便是你三嬸腹中胎兒,隨著她一起葬身此地了。」
「挫骨揚灰、啃食不剩?哈哈哈。」疏影靠在容衡陽的懷中就大笑出了聲,「為什麼!到底為什麼!我孟氏滿門忠烈!卻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疏影……」容衡陽心疼的抱緊了她。
疏影微微掙脫開,抬手就拭去了面上的淚水。
她跪倒在孟太師與孟老太君的墳前,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祖父、祖母,阿影來遲了,阿影真的來遲了……」
她怎麼這麼傻?親眷之墓就在京都,自己竟還在榮國公府渾渾噩噩的度過了十多年,甚至從前連報仇雪恨的心都沒有。
她對不住孟氏,對不起爹娘。
「不遲。」一道清透的聲音從林間傳出。
聽到這話,疏影和容衡陽抬眸望去,只見秦壹與秦叄從不遠處走了過來。
兩人的眼中還帶著幾分微紅。
他們兩人走到疏影身側一同跪下。
秦叄苦澀一笑,「只要阿影活著,不管何時來,對孟氏來說都不會遲。」
「是啊,姑祖父若在天有靈的話,定會十分高興的。」
秦壹說著就將食盒放在了疏影的跟前。
他又道:「這邊不能燒紙錢,怕被人瞧見,我便月月帶些姑祖父他們愛吃之物來,還有孟大伯最愛飲的佳釀。」
「這是……」疏影瞧見食盒裡還有一些牛乳和迷糊,心頭想到了什麼,下意識的朝著三嬸墳墓那邊看去。
秦壹順著她的目光而去,喉頭都有些哽咽,「三嬸去的時候,腹中胎兒已有八個月大了,母親說過孩子尚小之時最喜歡的便是牛乳和甜物,我便一塊帶了來,也不知這小崽崽喜不喜歡。」
喜歡嗎?
一個連出生都未曾出生的孩子,真的會懂得喜歡為何物嗎?
疏影抽泣著,拿起食盒裡的酒盞就倒了杯酒。
她對著墳塋傾倒而下,「這第一杯,我要在此起誓,我定要洗清孟氏冤屈,還孟氏所有族人一個清白!」
「這第二杯,我要讓祖父、祖母安心,當年所害你們之人我定要一個個揪出來,讓他們千百倍的償還孟氏之苦!」
「這第三杯,我要敬謝孟氏全族,若不是你們的恩良,如今就不會讓阿影遇到這麼多護著我的人。」
祖父、祖母與孟氏全族,到死……都還在用另一種辦法護著自己啊。
「讓一讓。」
疏影酒盞倒完,容衡陽抬手就輕拍了一下秦壹的肩頸。
秦壹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緩緩起身就給他讓了個位置。
只見容衡陽直直的在疏影身側跪下,他一手拉起疏影的柔夷,一手對天立誓。
「黃天在上、后土在下!孟氏滿門先祖在前,我容衡陽在此立誓,今後定會護好疏影,一生一世身側為余她一人,定不會讓她受顛沛流離之苦,若有違此誓,讓我生時受以極刑,死後不得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