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習字

  崔媛一早往白鷺堂請安,才聽聞老夫人已命交代了沈青棠同趙淵習字的事兒。

  「這小蹄子,竟求了兩頭,莫不是不相信您能做主此事不成?」梅蘭暗搓搓地在崔媛身邊上眼藥道。

  崔媛心下大為不快:「到底是有老夫人撐腰的。」

  連進觀雲居伺候這等事,都有老夫人越過她這個主母,直接做主了。

  「您是主母,習字一事自然也有監督之責,奴婢替您三五不時地傳她來靜蘭院,您當面考校考校?」梅蘭連忙出主意道。

  崔媛覷了她一眼,不為所動道:「你心裡打的什麼主意,難道我還不清楚麼?」

  既是傳召,那勢必要去觀雲居稟了趙淵的。

  此舉雖然是給沈青棠添堵,卻也是給了梅蘭機會,叫她有機會在趙淵跟前露臉。

  梅蘭心道崔媛的疑心也太重了些,面上連忙賠笑道:「叫梅香去也是一樣的,奴婢只是想為大少夫人分憂罷了……」

  崔媛這才冷哼一聲,算是允了她的法子。

  「可別挑爺在的時候傳她,否則我要的孩子,叫誰生去?」

  「是是是,奴婢定會叮囑梅香的……」梅蘭當即點頭應下道。

  主僕二人的對話被一個端茶水的小丫鬟聽見,悄悄去稟了杏兒。

  杏兒蹙了蹙眉頭:「可聽真切了?」

  「杏兒姐姐,奴婢聽得真切,大少夫人那兒可盤算著呢……」小丫鬟壓低了聲音道。

  杏兒的眉頭便舒展開,悄悄摸了一顆西珠給她:「喏,藏好了,這是少有的好東西,且拿著等你出嫁時鑲在鳳冠上。」

  小丫鬟眉開眼笑,將珠子藏好,急急忙忙又上值去了。

  杏兒看著她的背影,露出一絲得意的笑:「有錢真好,好辦事兒。」

  如今侯府裡頭十來個院子,個個都因她出手闊綽而暗自攀附,想打聽點消息簡直易如反掌。

  沈青棠得了這消息倒不甚在意,伸手往一雙玉足上抹著玉蓉膏。

  「無妨,她如今不敢拿我如何,左不過是叫我多寫兩篇字罷了。」

  她即將在趙淵身側伺候,若身上帶了傷,那首當其衝的便是崔媛這個當家主母。

  無論哪個女人,都不希望自己在心愛的男人心中是個狠毒婦人。

  被梅蘭拿竹條笞打的事,往後再不會發生,不枉她抄了那許多經書奉給老夫人。

  「今兒穿件帶顏色的裙子罷,再穿白的,又該給我弄髒了去。」沈青棠想起那件白色的香雲紗裙,仍然有些氣鼓鼓的。

  蓉娘笑道:「衣裙的顏色總也深不過墨色去,您只管挑自己喜歡的穿便是,咱們家不短這幾件衣裳。」

  「罷了罷了,便穿那件鵝黃的吧。」沈青棠無奈,指了一件單襦裙道。

  襦裙外頭攏著一件紗衣,裙擺繡著幾支小巧精緻的迎春花,瞧著十分靈動。

  「娘子好眼光,這可是瓊衣坊的新樣式。」蓉娘喚杏兒將衣裳取來,替沈青棠換上。

  「瓊衣坊的帳本可有人盯著了?」沈青棠將一對兒小巧的琉璃耳墜戴上。

  杏兒不以為意道:「那掌柜的說不過賣出去十餘件衣裙並幾樣首飾,不值當看。」

  「那些掌柜夥計是來了上京後才招募的吧?」沈青棠微微蹙眉。

  「正是,江南的老人們跟著玉郎,還未到此處。」蓉娘頷首道,「如今這些都是叫了人牙子新買的。」

  沈青棠抿了抿唇:「如今玉郎不在,咱們先替她管著,莫叫底下的人偷奸耍滑慣了,養肥了膽子,以後反而不好處置。」

  無規矩不成方圓,她不欲將這些人養成刁奴,還是儘早立好規矩才行。

  杏兒利索地頷首道:「那明兒奴婢便去取了帳本來。」

  「帳本取來奴婢們替您看看便是,百十兩的入帳,不必經您的眼,否則玉郎該怪奴婢們累著您了。」蓉娘取了本字帖給沈青棠,好叫她拿去觀雲居請教。

  沈青棠頷首,將披帛挽了,對鏡點了點額頭:「嬤嬤,這兒,給玉奴點個花鈿。」

  蓉娘無有不應,取來朱紅的胭脂,須臾間便繪了一朵圓潤可愛的梅花。

  「甚好。」沈青棠滿意地攬鏡自照,捧了字帖出門去。

  巳時初,趙淵下了朝回來,便見沈青棠揪著淺杏色的披帛,在他的廊廡下無聊地四處踢踏,額間的桃花灼灼其華。

  他斂了斂眉目,許是此女常在他眼前晃蕩,水滴石穿,繩鋸木斷,他的目光也越來越頻繁地落在她身上。

  真是心機深沉。

  他長出一口氣,提醒自己莫要叫她得逞。

  「緣何在此處徘徊?」他漫不經心地走上廊廡,緋色的官袍襯得他比素日更嚴肅幾分。

  「等著爺回來呢,」沈青棠那兩彎卷翹的睫毛扇了扇,忽而一笑,「爺穿這身真好看,軒然霞舉之姿,可遠觀而不可褻、玩……」

  趙淵擰眉,淡淡道:「閉嘴。」

  此女慣會花言巧語。

  沈青棠愣了片刻,乖巧地垂下螓首:「是玉奴吵著爺了……」

  語調中是一貫的柔弱可憐,落在趙淵耳中,倒顯得他欺負人似的。

  沈青棠亦步亦趨地跟著趙淵進了書房,舉目四望,屋中陳設極簡,同她在窗外瞧見的差不多。

  倒是滿滿當當一整牆的藏書惹人注目。

  見他去了臥房換衣衫,沈青棠從書架上抽了一本,«穆國律令»。

  放回去再抽一本,«穆國律令其二»。

  尋了個遠些的角落,抽了一本落了灰的,«資治通鑑»、«群書治要»、«牧鑒»……

  沈青棠:……無趣的男人。

  「主子,屬下把在許家搜到的畫兒拿來了……噢沈娘子在呀。」金影手裡捧著一個捲軸,正要入內回話,瞧見沈青棠立刻便縮回了腳。

  沈青棠瞧了瞧他手裡的物什,那漆黑帶紫的軸頭似有幾分熟悉。

  「爺去更衣去了。」她收回目光,將手裡的書塞回書架。

  金影頷首道謝,又納悶地問道:「主子更衣,您不去伺候著?」

  郎君更衣,作為郎君的妾室,那不是應當要伺候郎君寬衣的嘛!

  沈青棠腦中靈光一閃,含笑道:「金影大哥提醒得是,奴婢這便去伺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