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規矩?」如意姑姑微微一笑。
「在這武安侯府中,主子的話就是規矩。」
「老夫人的話是白鷺堂的規矩,侯爺的話是主院的規矩,大郎君的話是觀雲居的規矩……」
「卻不知,崔二夫人的話,是哪個院子的規矩?」
這話卻是撕破了臉皮,不留情面地說崔二夫人根本不是這武安侯府的主子,卻教訓起武安侯府的人來了。
崔二夫人氣得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好啊你……沒想到老夫人跟前的婢女也這樣不知規矩,倒替主子攆起我這個客人來了?」
「我倒要去白鷺堂問問老夫人,這就是武安侯府的待客之道嗎?」
說罷一甩袖,帶著春花、秋月便往白鷺堂走。
沈青棠無奈,對如意姑姑福了一禮道:「給如意姑姑添麻煩了……」
如意姑姑卻是笑道:「便是奴婢不出手,你這忠僕也會護住你的。」
杏兒早已氣得七竅生煙了:「到底是一個宅子裡一起生活過的,竟半分情面也不給我們娘子留,一上來便要動手。」
沈青棠已嫁入武安侯府,要教訓也輪不到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伯母來教訓。
怪不得崔媛在侯府裡頭鬥不過崔清雪,清河崔氏正經的夫人,誰會像江南崔氏的夫人這樣沒腦子!
崔二夫人氣勢洶洶地去白鷺堂告狀,沈青棠和如意也只好往那兒去,到底是衝撞了長輩,便是走形式,也得去認個錯兒。
白鷺堂中老夫人本已要漱口就寢了,如意也恰是這個當口才得了空,去靜蘭院那給崔媛傳話,叫崔二夫人明兒和侯夫人一塊兒出門參加賞菊宴,權當散心了。
不成想路上撞見了沈青棠被崔二夫人掌摑。
「奴婢傳了話叫大郎君莫往此間來了。」如意姑姑悄聲對沈青棠道。
沈青棠瞭然,今兒趙淵已經在白鷺堂對她百般維護,若是今夜再出面在岳母和正妻跟前維護她,傳出去到底不好聽。
「如意姑姑想得周到。」沈青棠並無不滿,反倒感激一笑。
如意心下便是一嘆,怪道連老夫人都說沈娘子通透。
崔二夫人在白鷺堂中狠狠告了一狀,直把氣撒完了,老夫人才叫如意和沈青棠入內。
沈青棠紅著眼圈兒,唯唯諾諾地在老夫人跟前跪下:「玉奴知罪,衝撞了崔二夫人,請老祖宗責罰。」
如意自然也是一樣的說辭:「奴婢行事欠妥,叫崔二夫人誤會咱們侯府沒規矩,請老夫人責罰。」
老夫人自然是板著一張臉,問沈青棠道:「崔二夫人說你錯了規矩,可知錯了什麼規矩?」
沈青棠憋了半天,紅著小臉道:「崔二夫人動手的時候,玉奴不該躲開……」
白鷺堂里伺候的婢女皆掩唇低笑,這錯的是什麼規矩?被人打了還不能躲不成?
崔二夫人聽得竊笑聲,當即便猛然一掌拍在案几上:「油嘴滑舌的東西!主子是打不得你,還是罵不得你?」
「倒做出一副可憐兒樣給誰看!」
崔二爺新近寵著的那個妓子姎姎,便也是這副柔弱的做派,話還沒說兩句,淚珠子便先落了兩串兒。
她恨極了這副做派,偏生崔二爺次次都受用,一副十分有男子氣概的模樣將姎姎護在身後:「有爺在,誰也動不得你!」
老夫人抿了一口溫水,壓住嘴角的笑意。
虧得這丫頭敢這般胡攪蠻纏,倒是個膽子大的。
「既然已知錯,便回去反省反省,抄十卷經書送到這兒來,老婆子我要親自過目。」
沈青棠自是頷首:「謝老夫人責罰。」
抄經麼,跟喝水吃飯一樣簡單。
如意姑姑自然也被叫了起,被老夫人不輕不重地敲打幾句便放過了。
崔二夫人卻是不干,趙老夫人護著如意這個貼身婢女也就罷了,護著沈青棠這個孫子屋裡的通房丫頭做什麼?
她親自下場,壓著沈青棠再度跪下。
「老夫人也太慈和了些,這丫頭衝撞主子,依我看,拖出去打斷腿也是輕的。」
「若老夫人擔心大郎君無人伺候,本夫人身邊的這兩個丫頭倒還頂些用。」
話里話外,卻是逼著老夫人發落沈青棠,好叫她將自己的婢女塞給趙淵。
若換了個麵皮子薄些的老人家,恐怕便要依言責罰了,畢竟對方是侯府連襟的正經夫人,沈青棠不過是一個奴婢罷了。
通房丫頭麼,要多少便有多少,不是多稀罕的玩意兒。
老夫人護短慣了,聽崔二夫人這般說,不咸不淡道:「親家夫人你是不知道,我那孫子挑剔得很,便是媛兒身邊的丫頭,也伺候不好。」
「更何況您身邊這兩個,自幼在江南長大,連府里爺們兒的脾性都不清楚的。」
「我說句托大的話,觀雲居裡頭,就這丫頭能近我那大孫子的身。」
「便是拿誰來換,我也是不肯的。」
崔二夫人本是坐在羅漢床上的,聞言便站了起來:「老夫人這話說的,倒是大郎君非這個丫頭不可了?」
「這話若傳出去了,可不妥當。」
話里話外,竟是在威脅老夫人,若今兒不如她的意發落了沈青棠,她便要將趙家大郎寵妾滅妻的話傳出去。
老夫人卻也不是吃素的,恰見崔媛趕了過來,便道:「親家夫人,你便叫媛丫頭自己說說,她千里迢迢為我那大孫子納了玉奴丫頭,是為的什麼?」
明眼人都知道,崔媛是為了借沈青棠的肚子生子。
而崔媛嫁到武安侯府,六年無所出,其中緣由無人會關注,只會說她犯了「七出」之條。
趙淵若要鬧和離,他自己便是大理寺卿,自己寫個放妻書,蓋個印兒,便成了。
老夫人這話捏著崔媛的七寸,她不得不恭謹答話道:「本就是為著伺候爺,妾才召了玉奴丫頭來,爺偏疼她兩分……也是妾樂見其成。」
她閉了閉眼,壓下心中的苦澀,才將「樂見其成」四字說了個囫圇。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可如今說什麼都晚了,她已是趙家婦。
崔二夫人可不管這許多,又道:「本夫人聽侯府里的下人說,趙家大郎日日召這小蹄子相伴……」
「一個月里竟有一多半是她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