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板著臉:「你撒謊。」
崔淼:……
「我那玉奴妹妹那樣古靈精怪的性子,怎的養了個不開竅的侍衛?」他痛心疾首地指著沉香,又道,「我自去敲門便是!」
敲門聲響,勢必會將沈青棠吵醒。
而被吵醒的沈青棠,起床氣可不是一般的重……
沉香掙扎再三,還是決定去拜託一下杏兒,叫她溫柔些喚醒娘子。
「出去玩兒?我也要去!」
杏兒一貫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性子,當即便進了寢屋去喚沈青棠。
「噢對了,你去同嬤嬤說,娘子今兒要酒釀清蒸鴨子、盞蒸羊、蒸芋艿……」
小廚房裡不多不少,恰恰只有一口用於蒸東西的鍋子,等蓉娘將這些忙完,她早就帶著娘子不知逛到哪裡去了。
美人懶睡,聽聞崔淼要帶她去御街上有名的梨園聽戲,當下便睡意沒了一多半兒。
「快快快,將我那新制的胡服取來!」
沈青棠顧不得髮絲紛披,衣衫半敞,赤足便要叫杏兒替她更衣。
「瞧瞧,我就知道你呆不住。」崔淼趴在牆頭,滿意地瞧著杏眼桃腮的小娘子,戴了錐帽出現在眼前。
沈青棠嗔了他一眼:「不是說要聽戲?可訂了位子?」
「嗐,訂什麼位子,咱們只管趴在那梨園的閣子上,遠遠地瞧便是了。」
「御街上還有兩家手藝極好的炒板栗鋪子,我叫人買些來,還有瓜子兒和糖葫蘆,保管你瞧得盡興,吃得盡興。」
崔淼一貫是玩樂里的行家,明明有銀子有能耐去訂位子,偏就要拉沈青棠去爬屋頂。
偏生沈青棠這樣年紀的小娘子,正是無法無天愛玩鬧的時候,聞言便來了興趣,心甘情願隨了他出去。
因著時候尚早,御街上並不大熱鬧,只有頗具名氣的梨園——君子台,早早地便開門迎客。
早上的皆是些散客,多是有些小錢又有些地位的正經郎君娘子們。
出手闊綽的紈絝們一貫是下午才來的,一直鬧到宵禁時候才散。
「今兒這些角兒唱得可不盡心。」沈青棠剛被杏兒帶上君子台的四層閣樓上,便聽出了戲子唱戲時的有氣無力。
「嗐,將就看吧,可不要錢的。」崔淼將一顆板栗剝了丟進嘴裡,「話說你怎的給人當妾了?圖他什麼?」
沈青棠不知想到了什麼,微微斂了斂眸子,揭過第一個問題,道:「自是圖他那副皮囊唄,不然圖啥?圖他的臭脾氣?」
「咱們江南的風流才子還少嘛?至於叫你千里迢迢跑來這上京城做妾?」崔淼頗有些不贊同道。
「那怎的了,江南的才子皆不如他好看,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沈青棠微微歪了歪頭,「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崔淼無語,反正他是沒想出來,沈青棠這樣的小娘子,怎的會看上趙淵那樣的老古板。
嘖,一瞧便是脾氣又臭又不曉得哄人的那種性子。
沈青棠果然也道:「只可惜皮囊生得好,卻十分不解風情,小娘子我不知討好了他多少回,愣是不見一次回應……」
「昨兒他還罵我自作多情來著……」
……
好巧不巧,今兒聖上告了假散了朝,太子爺便微服領著趙淵來了君子台聽戲。
宇文青川武功不及趙淵,自是沒有發覺閣樓上有人在說閒話。
但是恰恰處在話題中心的人物,大理寺卿趙大人,卻是將自家小通房和那粉面小郎君編排自己的話聽了個一字不落。
呵,小東西真是玩兒野了。
趁著他上朝的時候,竟然私自出府不算,還和別的小郎君、她的那勞什子「阿淼哥哥」,一邊磕瓜子兒一邊說他脾氣大。
果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宇文青川察覺到身側的趙淵似是神色不悅,微微挑了挑眉:「誰礙著咱們大理寺卿的眼了?」
「孤允你先將人拿了,帶回牢里撒撒火,過後再補緝捕令。」
趙淵冷冷勾唇:「不必了。」
自家的小娘子,他有的是法子對付。
可是一想到她正同別的小郎君湊在一起,親昵地交頭接耳,他便心裡很不是滋味兒。
沈青棠恰說到興起處,忽見一個茶碗蓋兒破屋而出,恰從她的腳邊飛走。
而後便是一道優美的弧線,啪啦摔了個稀碎。
這茶碗蓋兒……好大的怨氣。
她悄悄地捂著半邊臉,往那破洞處一瞧,底下一個身著紫金朝服的男人正襟危坐,修長的玉指慢悠悠地把玩著腰間的金魚袋。
嘖,壞事兒了……
沈青棠默默捂臉,誰能料想趙家大郎他……今兒偏沒上朝呢?
整個上京城這樣多的戲園子,偏生同她去了同一個。
還不偏不倚,她一屁股坐在他的屋頂上。
好死不死,她還嘴瓢說了幾句閒話。
那為數不多的幾句閒話,還句句在說他的不是……
「崔五郎啊崔五郎……」她扶著杏兒的手,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崔淼將嘴裡的瓜子兒皮吐出來,一臉疑惑:「怎的,你還畏高不成?」
怎麼戲還沒聽半折,人便站不穩了?
「速速收拾了行囊回鄉去吧,若晚了,我也保不了你……」
沈青棠面色微白,再次惱恨自己今兒怎就跟了這麼個混不吝出門,還叫趙淵給碰上了。
崔淼滿面不解:??
好好的怎麼就說起胡話來了?
待他狐疑往那破洞處一瞧,恰對上趙淵似笑非笑的鷹眸。
「……老天奶喔……」
……
蓉娘尚未將酒釀蒸鴨子放上鍋,興興頭頭出去玩耍的沈青棠便被杏兒扶著回來了,手裡還拿了一串咬了一口的糖葫蘆。
「嬤嬤……」沈青棠面上難得露出幾分做錯了事的忐忑,「若是……若是說人壞話被人聽見了,該如何是好……」
蓉娘一笑:「可是說了大郎君的壞話?」
若是旁人,她家這嬌慣的小娘子可不會放在心上。
沈青棠臉一紅,嘟囔道:「也實在是太巧了,偏生他今兒沒去上朝……」
蓉娘熟練地將醃好的鴨子放入鍋中,蓋上蓋子,又攏了攏柴火。
「嬤嬤不甚了解大郎君的為人,此事恐怕還得娘子自己想法子了。」
沈青棠自小過得順遂,但凡所求,從沒有落空的。
蓉娘想著,於人情世故上,也該叫她學一學碰壁後再求好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