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瞧熱鬧

  白婉意喜靜,是以她所居住的院子恰臨著一片竹林和一處僻靜的巷子,除了府中護衛外,閒雜人等不得靠近。

  杏兒便身手利索地將沈青棠送上了竹林中的一棵老樹上,自己則尋了一處高些的竹枝踩了上去。

  沈青棠坐在樹杈上,有些怕高,但又覺得興奮,小心翼翼地挪了挪屁股。

  抬眼一瞧,趙澈已經順利翻進了白婉意的院子,一路暢通無阻。

  想來是那白婉意已猜到他會來,特意將人支開了,只留自己的貼身侍婢在院中。

  「原是世子爺來了。」白婉意的寢屋關著門,門前立著一個身形高挑的侍婢。

  趙澈翻了牆,身上朱紅的袍子有些皺巴巴的,可他顧不上整理,便要往屋裡闖。

  「鬱金,婉意呢?我來瞧瞧她……」

  喚作鬱金的婢子並不讓路,反而伸了手攔著,語氣不善道:「世子爺,這恐怕不妥吧,男未婚女未嫁的,可不好這樣私底下見面。」

  「放肆,她早晚是本世子的正妃,本世子見她有何不可?」趙澈心中著急,說出的話自然也帶了幾分火氣。

  這時屋中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似是有人從榻上下來了。

  「世子爺請回罷,婉意身子不適,就不留世子爺了。」屋裡傳來細弱的聲音,嗓音沙啞聽起來似是哭過。

  趙澈同白婉意相處多年,當即便心疼了,軟了聲音道:「是我一時失察,叫旁人鑽了空子……倒累得你傷心……」

  「可我心裡從始至終都只有你一人,婉意,你知道的不是嗎?」

  「你開開門,讓我當面同你道歉好不好?」

  屋中默了一瞬,傳來白婉意的一聲嘆息:「世子爺莫不是忘了,婉意求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

  趙澈似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一半,羞愧地垂下頭。

  如今他的清風院中已有了玲瓏和明月兩個侍妾,昨兒幸了許月琳,想來也是要納進來的。

  以許家的勢力,許月琳的位份恐怕不低。

  「是我太不中用了,不過你放心,待你我成婚,我便將後宅悉數交予你。」

  「我會去四皇子那兒謀個差事,待我闖出一番天地,便是母親也不能耐我何。」

  「婉意,你信我麼?」

  門外趙澈躊躇滿志的神情,叫樹上的沈青棠瞧著直想笑。

  有什麼功業非得等娶了媳婦兒才能建的?

  照她看來,若是趙澈果真有心建功立業,便是此時去四皇子麾下謀差事,也不嫌晚。

  還說什麼等成婚之後,有了賢內助,再出去掙功名。

  這樣的窩囊話,恐怕只有被豬油蒙了心的小娘子才會信罷?

  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便是白婉意似乎還真被這番話打動了,待趙澈說完那話,便滿面柔情地打開了門。

  「婉意自是信阿澈的……只是……」白衣美人暗自垂淚,「婉意如今年歲已不小,又聞得阿澈另有佳人作陪……不免心灰意冷……」

  趙澈愛憐地將人擁進懷中,順著她的脊背安撫著:「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呢?咱們這許多年的感情,可也不是白費的……」

  「那兩個侍妾不過是家中長輩急著抱孫兒,強塞進我院中的,只消你早早懷上我的孩兒……」

  白婉意臉一紅,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嗔道:「胡說什麼,咱們都還沒成婚呢……如今說這些,多不成體統……」

  趙澈將她的柔荑握進掌中,神色鄭重:「你聽我說,我是認真的,只待你有孕,我便遣散她們……」

  「至於那許家女,她身份貴重,我卻也是可以單獨僻一間院子將她關起來,對外只消說在養病便是……」

  「算計我的人,便該知道她們的下場!」

  趙澈俊逸的眉眼間閃過一絲陰鷙,倒生生折了幾分公子風流的氣質。

  白婉意聽了他的保證,滿意地勾起唇,垂首依偎在趙澈懷中:「只要是阿澈說的,我都信……」

  ……

  沈青棠坐在樹杈上看得滿頭黑線。

  原來人人艷羨的神仙眷侶,也不過是建立在男子華而不實的承諾,以及女子的刻意逢迎算計上。

  真真叫她覺得倒胃口。

  腦海中霎時浮現趙淵那張玉質金相的容顏來,還是大郎君這樣務實的夫君更得她歡心。

  雖則性子冷淡了些,脾氣無常了些,卻從不會拿虛頭巴腦的東西糊弄她。

  沈青棠恍然察覺自己竟想起趙淵來了,不由暗暗敲一敲額頭,真是魔怔了。

  她可是生完孩子報完恩就要走的,又不會動真情,想這些做什麼?

  哪怕他趙淵是個花花公子哥兒,她也不介意……

  不行不行。

  她搖了搖頭,花花公子身上有別的女人的脂粉味兒,她可膈應得緊,絕不會委身的……

  思來想去,趙大郎君竟成了滿上京男兒中,頂頂潔身自好的那一位。

  ……

  端坐在長案後翻閱公文的趙淵,近日總有些心緒不寧。

  他略翻了翻手裡的摺子,便丟到了一旁的案几上。

  視線落在沈青棠曾伏案習字的那張矮几上,那矮几的主人已多日不曾踏足此處。

  許是習慣了她的歪纏和聒噪,倏然安靜下來,趙淵竟覺得有幾分不習慣。

  他再次起身,從她的蒲團下抽出那本皺巴巴的«詩經»。

  略翻了兩頁,猛然發覺自己竟然在——思念她。

  手中的書冊如燙手的山芋一般,被他迅速地塞回蒲團下。

  「主子,可要請沈娘子來磨墨?」一道謙恭的聲音試探地問道。

  金影雖無和小娘子相好的經驗,可多年查案也出入過風月場所,他迅速地明白了自家主子恐怕是害了相思病。

  「不必。」趙淵冷冷地瞧他一眼,無情地拒絕了。

  金影眼珠子一轉,又道:「沈娘子前幾日瞧著不是很精神,許是……病了?」

  「您到底是她的郎君,於情於理也該去瞧一瞧才是……」

  病了?趙淵悵然若失的心情立刻得到了舒緩。

  原來不是因著被他拒之門、生氣了才懶怠見他,而是病了沒精神,才沒再往這兒湊。

  他漫不經心地直起身子,撣了撣衣袖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如此,我去瞧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