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棠若有所思地回了香雪閣,便喚了杏兒來問。
「咱們放在江南的人可有傳來什麼消息?」
杏兒狐疑地望沈青棠一眼:「倒是不曾聽說有何異動,娘子可是發現了什麼?」
「阿娘身邊可有出現生人?」她有些不放心。
杏兒搖了搖頭:「不曾,咱們的人將夫人的行蹤盯得緊,便是崔家的妯娌們,也輕易不得湊近。」
沈青棠垂眸,難道是她多心了?
得想個法子詐他一詐才好。
「咱們帶來的那信紙……見了光字跡便會消失的那種,你且封一張到信封里,送到江南去。」她把玩著鬢邊一縷秀髮,吩咐道。
杏兒仰起頭思索了一會兒:「娘子說的是晨露紙?」
這紙的特性便如其名字一般,見了光不過一刻鐘,上頭的字跡便會消失。
等閒的人家買不到這樣的東西,得是皇家或是黑市里才能尋到那麼一兩張。
沈青棠頷首:「且先送這一封,別的書信先莫往外送了。」
在榻邊縫製裡衣的蓉娘聞言,露出幾許緊張的神色:「娘子是懷疑……大郎君?」
若真是趙淵摸到了沈青棠的身份,那恐怕還真不好辦。
誰都知道,太子爺手裡的大理寺,便是專門替他斂財的,尤其是那些沒過過明路的「黑財」。
沈青棠若落到趙淵手裡,無異於肥羊落入了狼口,骨頭渣子可都沒有得剩的。
「以防萬一罷了。」沈青棠自認已十分小心,奈何趙淵心思敏銳異於常人。
春柳院中,崔清雪正慢條斯理地寫了一封帖子,叫素儀拿去交給許月琳。
「這可是我兒子的大媒人的,可不得請來敘一敘話。」崔清雪婉約的眉間閃過一抹狠厲,此話一出,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素儀恭謹應下,一旁的素櫻道:「那許家的小娘子到底是四皇子妃的妹妹,若是在咱們府里出事,到底不美……」
「不若將她哄到白家的莊子上,也好將咱們撇開……」
崔清雪頷首,目光在素櫻臉上划過:「你說的不錯,倒是我疏忽了。」
捧著名帖的素儀抬頭飛快地瞧了素櫻一眼,又迅速垂首道:「只是那白家的莊子裡,咱們的人手太少,恐不好成事……」
崔清雪聞言不滿地瞪了她一眼:「難道還要叫本夫人給你出主意不成?」
一旁的素櫻眸光微涼,再次進言道:「也不必非要成事,尋一個嘴碎的小娘子,碰見咱們世子爺和許月琳在一處便是了。」
此法甚得崔清雪的心,那白婉意不就是借著眾口鑠金的法子,逼迫他們武安侯府娶她麼?
如今崔清雪便要用同樣的法子,叫白婉意親眼見著趙澈納了許月琳。
出了房門,素儀正悶頭走著,卻被一隻素手攔住了去路。
「怎麼,素櫻姑姑有何吩咐?」素儀皮笑肉不笑地問道。
素櫻並不計較她的態度,只道:「我知你怨恨我搶了你的風頭,可你一再出差錯,我若不出頭,夫人定然不會饒你……」
素儀冷哼一聲:「素櫻姑姑這話說得好聽,咱們跟了夫人,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有朝一日若不中用便會被拋棄,自不會怨恨。」
「就不勞煩素櫻姑姑操心了。」
素櫻蹙了蹙眉,從懷裡摸出一個小瓷瓶:「這藥你拿著,只消放在世子爺的酒里,便能叫他將許家女誤認為心上人……」
「夫人雖不說,可她必定是希望許家女和世子爺能成事的,畢竟趙家兩位郎君都還沒有男丁,你只管拿去用便是。」
許月琳那樣的,趙澈興許只會碰這一次,但是一次就中的女子也並不是沒有。
是以素櫻猜測,崔清雪必定是願意賭這一把的。
見素儀仍滿面不屑,她又補了一句道:「若事情沒做成,我可不想同你一起受罰。」
這話一出,素儀才將那瓷瓶接了:「哼,你放心好了,一個閨閣小娘子罷了,我應付得來。」
素櫻瞧著素儀遠去的背影,眸光微微閃了閃,方謙卑地回到屋裡替崔清雪捶腿。
「主子,又截了一封信,已驗過無毒。」墨鋒手裡拈著那封裝著晨露紙的信封,面無表情地將之呈給趙淵。
趙淵伸手拿起信封,封口處的蠟糊得嚴實。
他若有所思地曲起指節敲了敲案幾,距離前兩封信被截下,還不過兩三日。
這小娘子真有這麼多「要事」要辦?
還是說……
他微微眯起眼眸,她察覺到了?
「不必拆開了,依舊放回原處,叫她送出去好了。」
「叫人盯一盯江南,看看這封信到了誰的手裡。」
他修長的手指拈著那封信,放回了墨鋒手裡:「千萬莫要拆開。」
「是。」墨鋒領命而去。
從大理寺捧了一疊公文回來的金影,瞧見墨鋒頻繁地出入觀雲居的書房,終於忍不住將人攔住了。
墨鋒停下腳步,黑沉沉的眼睛動了動,看向金影。
「墨哥,您手裡這東西……是往江南去?」金影覷了一眼書房,裡頭的趙淵正俯身在案幾後找著什麼,悄聲同墨鋒打聽道。
他和墨鋒一樣是趙淵的左膀右臂,只是負責的事務不一樣罷了,是以墨鋒也不刻意瞞他。
「是。」他應了一聲,簡短地頷了頷首,便大踏步而去。
金影一錯身將人再次攔住,墨鋒斜了斜眼。
「是查那沈娘子?」他壓低了聲音,鬼鬼祟祟地問道。
墨鋒盯了他一瞬,叫他渾身的寒毛都立了起來。
「墨哥你別這麼看我……我可不是因為經常蹭吃醉仙樓的膳食,而對沈娘子有所包庇之心哈……」
雖然他家主子討好小娘子,他的確沾了那麼一點光便是了。
「不該問的別問。」墨鋒告誡道,冷淡地離開了。
金影頗為納悶地皺了皺眉,難道那沈娘子……還真不是個單純的小娘子?
是對家派來的細作?
不能吧,沈娘子瞧著那般嬌氣,一瞧便是炊金饌玉養出來的。
誰家養細作捨得下這麼大血本?
不過一想自家主子招人恨的程度,他忽然有點不確定了起來。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大業可以輸,郎君必須死?」
他激靈地打了個寒戰,只想著將公文放下後,便去抓緊練一練武功。
不然哪天打起來了,主子無暇分身,顧不上救他可怎麼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