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容心不信薛執宜有此等本事,薛執宜至多只是在後宅中,又怎可能牽涉朝政?更何況,她上輩子是做了皇后的,連她都不大明白的事情,薛執宜一個野種,一個娼婦,憑什麼!
傅容心的心緒還沒來得及平復,就聽得一陣敲門聲。
「何時?」薛振通問。
門外,瑚白答:「回老爺,榮家來信。」
「拿上來。」
瑚白應聲,進門將一封信遞了上來。
薛振通一目十行看過,沒見的愁色逐漸散去。
待瑚白退下,傅容心才問:「姑父,怎麼了?」
只見薛振通撫掌而笑:「好啊,好!」
在傅容心的不解中,薛振通道:「禮部尚書是不頂用了,但榮家在十里縣抓到了一個逃犯,這個逃犯,正是禮部侍郎盧家的幼子盧彥,禮部侍郎在恭王與珹王兩黨間舉棋不定,如今有這麼個人質在手,還怕那盧敏淳不為我所用嗎?」
他擱下那封信,抿一口茶:「方尚書或許不願為了名利冒險,但盧侍郎會為了自己最疼愛的小兒子,而拼了性命!」
……
瑚白轉頭就將此事報告給了薛執宜。
薛執宜擺弄著棋子:盧家的兒子被榮家抓了,薛振通以為就可以藉此控制盧敏淳,可惜,榮家是薛庭柳的人,薛庭柳又和他不是一條心。
薛振通只怕錯了主意,正歡天喜地往薛庭柳的陷阱里跳。
正思索著,素月報:「小姐,五小姐來了。」
薛執宜抬眉,只見薛如寧自上次春集後,整個人都明媚了不少,進門時的腳步都是輕快的。
「三姐姐!」她在薛執宜面前坐下,鄭重其事將一隻盒子放在薛執宜面前:「三姐姐你看。」
薛執宜打開,只見裡頭是一整疊房契。
她眼睛一亮:「你都辦好了?」
薛如寧點頭:「我的房契都收好了,這些是姐姐的,姐姐看看,可有什麼不妥的?」
薛執宜輕笑一聲:「沒什麼不妥的。」
看著薛如寧,她道:「福祿坊破敗,又有流民盤踞那處,房屋和地價皆低於市價,但用不了多久,便能以高於市價的價錢出手,且根本無需我們費心去賣。」
薛如寧眼中閃了閃:「我相信姐姐!」
說到這個,薛執宜問她:「如寧,你可有想過自立女戶?」
薛如寧一愣,:「按大雍律法,女子倒是可以脫離本家,自立戶籍,可……除了不被家族接納的孀妻寡婦,誰又會那麼做呢?」
薛執宜卻道:「若我想這麼做呢?」
聞言,薛如寧的嘴巴張得大大的:「可三姐姐不是已經有婚約了嗎?」
而且她不明白,三姐姐作為薛家的嫡女,從不缺體面,在這個家待得好好的,怎麼會想要離開?
薛執宜一時也不知道和她解釋這件事,總不能說自己想要抗旨吧?於是只反問她:「那你呢?相比於有朝一日,被父親隨便嫁給一個自己不認識的人,你會不會想帶著銀子離開,自立門戶?」
眨了眨眼,薛如寧才在猶豫間緩緩點頭:「三姐姐,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我不想被安排著嫁人,而且……不知為何,待在家裡,我總覺得有些害怕。」
「害怕?」薛執宜沒明白她指的是什麼方面。
薛如寧點頭:「這幾日去福祿坊,我方知道世上有許多人連吃一頓飽飯都艱難,我忽然便不明白了,為什麼薛府里的人,已經過著比世上的人都好的日子,卻還是不滿意,還是這般害來害去的?夜裡想起,只讓人毛骨悚然。」
她說著嘆了口氣:「三姐姐,我想離開。」
薛執宜也愣了愣,隨即,寬慰般展顏一笑:「別怕,若有你自立門戶的那一天,我陪你一起,我也不想待在這裡了。」
薛如寧的表情緩和了些許,卻還是忍不住問:「可是三姐姐,你真的可以嗎?」
薛執宜托腮,緩緩一笑:「一定可以。」
……
水榭佛堂。
傅泠跪在那慈眉善目的觀音像面前,卻一整日都靜不下心。
在旁桌案上抄經的傅容心道:「娘,我今日本想去勸勸爹,不要因為旁人與娘生了嫌隙,可還沒來得及開口,榮子瀅那賤人就讓人來請,說是她害喜得難受,要爹去陪她,真是矯情。」
傅泠撥動佛珠的手停下了,她睜眼,眼底滿是陰鷙:「自從榮子瀅過了妾禮,名分一正,老爺便巴不得日日宿在折芳院,自那日在安閒居與我大吵一架後,就已經一個多月未曾與我見一面了,少不得那賤人私下挑撥。」
筆尖上,一滴墨水吧嗒落在宣紙上化開。
傅容心煩躁得很:「娘,咱們可不能讓這種人給拿捏了。」
傅泠的額角跳了跳,面對觀音像,她合著掌心,舉過頭頂一拜:「她肚子裡的那個孽障,絕不能生下來,若是再生出第二個薛庭柳,那咱們家就真成了榮家人的天下了。」
皺著眉,傅容心道:「薛府如今還是娘當家,要除掉一個未成形的野種,那還不容易嗎?」
可傅泠卻是恨恨道:「你不懂,那賤人如今提防我,一應用度都不過公帳,都是由老爺私下批了銀子,讓她的心腹親自去外頭採買的,咱們根本插不上手。」
不料,傅容心卻是驀地一笑:「娘糊塗了?」
傅泠不解,只聽傅容心道:「娘,誰說走私帳就滴水不漏了?相反,若出了事,反而能洗脫我們的嫌疑。」
傅泠一愣:「是啊……」
傅容心繼續落筆抄錄著佛經:「娘啊,你就放心吧,這種小事,不勞娘費心。」
忽而,門外的邢媽媽敲門道:「夫人,宮裡遞了帖子給三小姐。」
薛執宜?傅泠的面色變得生硬了幾分:「拿來我瞧瞧。」
看罷,她不咸不淡道:「是安樂郡主,請執宜三日後往建章宮一敘,指名道姓只讓執宜去,應當是私宴。」
又將帖子給了邢媽媽,讓她給薛執宜送去。
邢媽媽一離開,傅泠的嘴角才垂下來:「她有本事,上回救人,倒讓她搭上了郡主,不過是巧言令色,擅長諂媚討好罷了,也虧得郡主吃她那一套。」
傅容心只是淡淡一笑,不語:薛執宜還挺喜歡和死人混在一起的,能救下姜緒算她走運,難不成還以為自己能改變太后和郡主的命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