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她們那輛馬車給了傅容心。
薛執宜與薛如寧,以及秋雲素月,便被帶著到了霍無憂所在的馬車前。
只見霍無憂一把撩開車簾,朝裡頭道:「隋雲朗,出來騎會兒馬。」
裡頭的人有些不耐煩:「你一天天的能不能安生些?」
見狀,他乾脆半個身子探進去,一把將裡頭的人薅出來。
那人被揪著:「霍無憂你瘋了吧?」
話音未落,他就注意到了正看著他的薛執宜和薛如寧,登時,那張還算溫潤如玉的臉閃過一瞬尷尬,領子還被霍無憂揪著,就對她們二人打招呼:「二位好啊。」
霍無憂不由分說提著他下了車,這才對薛執宜道:「請便。」
薛執宜眨了眨眼,不語:這車坐得,多冒昧啊。
車終於被騰出來,她們四人坐了進去。
只見這車中寬敞溫暖,泛著好聞的檀香氣息,車內的雕花還帶著極具西北特色的紋樣,當真比她們自己的那輛車舒服多了。
此刻的薛執宜沒聽到車外,那兩匹馬背上的人正在竊竊私語。
隋雲朗用手肘拱了拱霍無憂:「你怎麼回事?」
霍無憂心虛地發著呆目視前方:「什麼?」
「別裝死。」隋雲朗道:「你今日怎麼了?像個開了屏的孔雀,從捶丸開始便與薛三小姐主動接近,方才瞧見她和個舉子說了幾句話,便說什麼也要湊上去,你該不會是……」
霍無憂嘖了聲:「是什麼?我是覺得她這個薛家人行動可疑,又擔心春闈將近,她想利用拿舉子做什么小動作,自然得盯緊些。」
「你最好是。」隋雲朗嘁了聲,壓低了聲音:「別怪我沒提醒你,年關一過,春暖花開,你就算有什麼心思躁動難耐,也千萬別打她的主意,薛家是恭王黨,她又是恭王未過門的小王妃,你……」
霍無憂突然推了他一把:「閉嘴吧你。」
隋雲朗無語:「你不識好人心,我還不是怕你被美色蒙了心,到時候做出什麼沒腦子的事,再誤了要緊事。」
見霍無憂還瞪他,他道:「我同你說,但凡陷入男女之情的,一個個腦子都跟掉井裡了一般,沒救的……哎你慢點!」
霍無憂打馬走到了馬車前,將隋雲朗甩在身後。
馬車停在薛府外,薛執宜下車的時候,正對上傅容心憤恨的眼神。
她裹著毯子瑟瑟發抖,卻還不忘死死瞪著薛執宜。
薛執宜也不知道她腦子是進了幾斤水,她自己去惹葛元徽,結果被人報復,她倒好,拐著彎恨到她薛執宜身上。
薛執宜還覺得自己是被她連累了呢。
霍無憂也翻身下了馬,他打了個呵欠:「把你送到這,算我夠意思了吧?」
面對他,薛執宜終於帶上了笑意,朝他躬身一鞠:「今日多謝臨安侯。」
霍無憂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些,他輕笑:「不用太感激我,邀我進門喝茶致謝也是不必了,我一向是這般熱心的。」
她什麼時候說要邀他進門了?
不過她也怕再這麼說下去,霍無憂就這要進門了,於是從善如流道:「更深露重,執宜便不多留侯爺了,侯爺夜深慢行。」
說罷,又是一拜,才隨著來門外接駕的薛家僕婢進了門去。
看著薛執宜的背影,霍無憂深吸了口夜間冰涼的空氣,那股堵在心口的悶氣也不知何時散了。
隋雲朗嘖了聲:「還看?」
霍無憂回過神,翻身上馬:「走了,回府。」
悶哼一聲,隋雲朗兀自上了馬車,看著馬背上笑意盈盈的霍無憂,他道:「看看你這副孔雀開屏的樣子,真是要完蛋了!」
……
鴻影齋。
燭火幽幽,薛庭柳的臉陰沉得嚇人。
他的手指攥著張紙,咯咯作響。
今日他算是被人擺了一道,這個人是誰?他的政敵,還是說,他的仇人?
看著幽暗的室內,他腦子裡莫名浮現出薛執宜那張可惡地臉。
不知為何,有她在的地方,總是會發生這種離奇之事,還是說……這原本就和她有關呢?
想到這裡,他又仔仔細細看了一遍那篇文章,的確是針砭時弊,文采斐然,且字跡如行雲流水,顏筋柳骨,整篇策論一氣呵成,竟無一處塗抹。
這篇文章的作者倒是個人才。
他去春集,本就是奔著為珹王殿下搜羅羽翼去的,可惜啊,今日這位人才的名字,讓他頂替了。
是該讓國子監那邊根據筆跡找找,他也很好奇,能寫出這篇策論的人,究竟是誰。
……
青雲齋。
傅容心來的時候,薛振通正愁眉不展。
「姑父。」在薛振通面前,傅容心總還是顧及著些,不似面對傅泠時那般撒嬌。
「姑父可是在為表兄的春闈一事憂心?」
即便如今與傅泠關係淡漠,但傅容心仍是他女兒,且還是他當上國丈的指望,自然是疼愛的。
他的神色和緩了些許,眼神示意遣退侍者,道:「他的文章,我親自瞧過,還是不成氣候,這次想要中榜,只怕仍是虛懸。」
傅容心坐下,想了想,道:「既如此,姑父可有想過旁的法子?譬如……動用您和禮部那邊的關係,物色一個無家世,又頗有才學的舉子——偷天換日?」
聞言,薛振通也是一頓,他未曾將自己的打算告訴傅容心,卻沒想到她自己也猜到了這一層,不過轉念一想,畢竟是鳳凰天命,聰穎些也不足為奇。
便道:「只可惜,禮部尚書方鷗來了消息,說今年春集之中,實在難找到出類拔萃的舉子。」
話至此處,傅泠微微一笑:「這次春集,容心也去了,倒是有一個不錯的人選,想要向姑父舉薦。」
薛振通卻是輕笑了兩聲:「你個女兒家懂什麼文章策論?」
說罷,沒等傅容心開口,他又道:「方鷗倒是說了,春集上雖未發現什麼才學卓群之人,但在國子監的文章中,倒是尋得了一個姜姓舉子,且家中無人做官,本是最合適的人選,可惜啊。」
傅容心眉頭一蹙:這說的想必就是姜緒,上輩子薛庭笙用的也是他的試卷,這輩子難不成還有什麼變故不成?
卻聽薛振通道:「可惜,這位舉子被珹王看中了,已然成了珹王府的座上賓。」
傅容心愕住:怎麼可能?薛執宜再有本事,難不成還能連珹王的心思都算中了?
只見薛振通冷呵一聲:「方鷗雖是效忠於恭王殿下,但那個老東西圓滑,怎會願意冒險得罪珹王?事已至此,恭王也不願意再行此偷天換日之事,以免給珹王留下把柄。」
他長長嘆了口氣:「如今看來,就只能指望你那不成器的兄長,能不能憑自己的本事中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