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執宜本就擅長捶丸。
因為薛盼柔那個頭腦簡單但四肢發達的擅長,而她從前好勝心強,說什麼也要比過薛盼柔,於是便專心苦練,不知不覺,這項技藝也愈發爐火純青。
她連擊三球,個個一擊即中。
隨著薛執宜的第三顆球被打進球窩,葛元徽地手心有些濕漉。
尤其是在聽到顧世崇對薛執宜道:「本王從前竟不知薛三小姐在捶丸的技藝上這般爐火純青,真讓人驚喜。」
薛執宜只禮數周全道:「殿下謬讚了,不過雕蟲小技,只供閒時取樂。」
顧世崇卻是笑了:「本王閒時也喜歡捶丸,往後如有機會,倒是可以與本王一起以此為樂。」
薛執宜本想著應付幾句得了,沒想到顧世崇還越說越沒完,便道:「殿下說笑了。」生怕他再沒話找話,她隨即對葛元徽道:「葛小姐請吧。」
此情此景落在葛元徽眼裡,薛執宜竟有幾分挑釁的意味。
不過三兩句話的功夫,她竟就這般勾搭上了,真是可惡至極。
不遠處的傅容心看著三人之間的神色變化,卻是格外滿意。
葛元徽心中雖不虞,但還是款款一笑,而後握緊了球錘,優雅一揮——
前兩球倒還順利,只是到了第三球,便因為緊張而試了準頭,擦著球窩邊緣而過。
薛執宜扳回一局,顧世崇頗為滿意地撫掌而笑,還調笑著葛元徽:「元徽,從前我以為你的捶丸是最好的,現在可算是遇到對手了。」
葛元徽手一攥,臉上卻依舊大方得體:「殿下這般笑話元徽,往後元徽可要請殿下多加指點了。」
一旁,霍無憂看著幾人三言兩語,心裡愈發不自在,尤其是他從未覺得顧世崇這般聒噪:他話也太多了。
直到顧世崇連喊了他幾聲,他才回過神來。
「無憂,到你了,想什麼呢?」
他輕笑了聲,邁著散漫的步子而來:「自然是擔心自己球技不佳,讓薛小姐看笑話罷了。」
不過霍無憂的話到底是謙辭,他成日不管世事,最有閒心的就是他,這般玩樂之事,他又怎會不擅長?
果不其然,又是三球連中。
一旁的沈清棠看著,沒忍住跟著鼓起掌來,目光殷殷看著那場上的紅衣少年。
傅容心瞥了她一眼,又上下打量一番,眼中別有深意。
待到顧世崇出手,竟又和霍無憂打成了平手。
如此一來,一勝一負一平,三局下來,竟是難分高下。
看著場上的情形,趙蓮提議:「不如咱們延長距離,把一人三球,改為三人一球。」
三人一球,便是指每隊僅發一球,由三人接力,最後一人擊進球窩,方為勝。同樣是連賽三局,三局兩勝。
如此玩法,並無不妥,幾人便也沒有異議。
這般活動一番,薛執宜額上已然出了些細汗,尤其是此刻陽光晴朗,光灑在她臉上,竟有種難以言表的朝氣。
顧世崇的視線在她臉上停留了須臾:他好像不是那般嫌棄這個未婚妻了。
定了定心神,他問薛執宜:「先後順序,便由薛小姐安排吧,本王悉聽尊便。」
於是第一擊,被薛執宜交給了薛如寧,她道:「如寧你不必怕,隨便打,還有我們呢。」
薛執宜的不斷鼓勵,讓她也逐漸放開了手腳,第一球雖歪了些許,但還算中規中矩。
第二擊由顧世崇上陣,他這一擊,幾乎是把球打到了離球窩不過十幾步的距離,只要薛執宜沒失誤,這一球便毫無疑問進了。
此刻的光線有些刺眼,薛執宜半眯著眼,拿著球錘,認真瞄準。
忽地,她只覺頭頂一片陰翳,暫時擋住了刺眼的陽光。
抬頭看去,卻見顧世崇不知何時攤開了摺扇,擋在她的頭頂。
她一時愣神:他是不是嫌葛元徽不夠恨她?
顧世崇看著她,眉頭一挑:「三小姐請。」
無暇與他多費口舌,薛執宜只道了聲多謝,便準備繼續瞄準。
看著這一幕,葛元徽牙都咬碎了……好你個薛執宜,真是好本事,若這賤人真的得了恭王的歡心,那她還有什麼機會!
當了葛元徽多年跟班的趙蓮,看著她幾乎毫無變化的表情,卻是馬上心領神會。
她不動聲色,悄悄把一顆球打到了薛執宜腳邊。
薛執宜正調整著站姿,果不其然,一著不慎就踩在了那球上。
猝不及防一個趔趄……她的肩膀卻被身邊之人扶住。
摺扇掉落,刺眼的光線灑在她臉上,讓她一時看不清眼前人的臉。
就是在這一瞬間,顧世崇心裡湧起一陣異樣,心弦似被猝不及防撥動……
葛元徽的神色這一次再沒繃著,她眉目間是難以掩飾的慌亂,慍怒間,她瞪了一眼趙蓮。
弄拙成巧的趙蓮也是亦是心虛,心裡咯噔一聲,沒敢看葛元徽。
霍無憂此刻的心似被擰了一下,像是什麼本屬於自己的愛物被人搶奪了去,如鯁在喉,讓他有種想要爭奪和占有的衝動……果然,他本就是個心性不堅之人。
幾乎是瞬間,薛執宜就掙扎著站直了身子,將自己從顧世崇的臂彎里掙脫出來。
顧世崇懸著的手頓了頓:不知為何,他感覺到薛執宜對他強烈地排斥。
待所有人回過神來,薛如寧連忙跑過來扶住她:「三姐姐,你沒事吧?」
「沒事。」薛執宜回應了她一聲,而後,突然冷下來的視線落在了趙蓮身上。
她揮動球錘,將那一球朝趙蓮的方向打去,下意識的閃躲,讓趙蓮手忙腳亂跌坐在地。
趙蓮正欲發作,就聽薛執宜道:「未到趙小姐擊球的時候,便擅自動作,已然違規,按規矩,這局不必比,趙小姐已然輸了。」
「你……」理虧的趙蓮跌坐在地,一時說不出話來,奈何恭王在此,她也不敢撒潑。
於是趙蓮只能頂著幾人如芒在背的目光,默默打出第二局的第一擊。
第二擊是霍無憂。
他思忖須臾,一錘將球朝球窩的方向打得遠遠的,木球滾動,停在了球窩外。
第三擊的葛元徽便只能追著球的方向去。
卻突然,她腳步一軟,蹲下身捂著腳腕,叫出了聲:「表哥殿下,我腳扭了。」
事實證明,美人做作起來也是我見猶憐的。
隨著顧世崇朝她的方向過去,其餘幾人便都跟了過去。
趁著幾人的注意力全在葛元徽上,霍無憂不動聲色挪著步子到了薛執宜身邊。
薛執宜只用餘光瞥了他一眼,不語,繼續望著那葛元徽的方向。
未免太突兀,霍無憂也朝那裡看去,眼角眉梢卻是不自覺停留在薛執宜身上,抿了抿唇,他低聲:「薛執宜。」
薛執宜抬眼看他,卻見他仍望著遠方,用只有彼此才能聽到的聲音,道:「上次那件事,別說出去。」
他說的,自然是指上次私闖趙家的事情。
薛執宜收回視線,幽幽一嘆:「要我保守秘密?可以。」
她下巴微揚,看著趙蓮的方向:「幫我出氣。」
霍無憂一愣,再次看向她,只見薛執宜神色嚴肅,還真是十分認真地想要收拾趙蓮。
此時此刻,倒難得有了幾分小姑娘的模樣,不似往日那般老成。
他一時失笑,眉頭不動聲色一挑:「成交。」